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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暮云翻涌着漫过黛色山峦,熔金般的日轮正缓缓坠入栖梧山坳。最后一缕天光掠过宫阙飞檐,将琉璃瓦上的朱红染成凝血般的绛色,檐角铜铃在风里摇晃,晃碎了满空浮动的流霞。
      飞鸟恋光,盘旋并作一排飞着。玄殷宗最后一节课,簪花台上足足聚了几十个私院的人,嚷声不断。
      宋鑫阳扒着前面人的脑袋,武场上弟子冰刀相见,乒乒乓乓却始终不见那人身影。宋鑫阳心头一颤。
      喻渡出事了!

      她转身就走,越走越快,到后来甚至是小跑。女孩子体力弱些,她跑得气喘吁吁,路边抡上根铁棒子。
      等她面色潮红地跑到地方,叫骂早就传出几十里远了。

      死口古巷。
      这个古巷本不怎么老旧,许是新建的房子,但是地板砖已经开裂,墙面斑驳不忍直视,时不时传出金属乒乒乓乓的撞击声与粗重浓厚的叫骂。

      宋鑫阳抱着不知从哪里搬下来的铁棒子急匆匆赶来,就听见从古巷里传出来的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她心里一抖,毫不犹豫提着铁棒子冲进去。边冲还边喊:“我艹你妈的狗东西!敢动我朋友红豆吃多了想死是不是!喻渡你等着,我这就——”
      她脚步猛地一顿,硬生生把话憋回肚子里。
      事实证明,喻渡好像不需要她抬着铁棒子帮他打人,周围一圈七八个彪汉睡倒在地上不住呻吟,其中一个肩膀纹豹子的伤的最狠,整条手臂都在流血,疼痛难耐地捂着伤手大声喘气。
      他身边站着个青年,皮肤很白,额前碎发凌乱,穿了一件惨绿色袍子,眉眼深邃。
      青年是清秀的长相,砂绿色眸子,她曾经调侃说像汤婆子煲汤用的砂锅。
      那人拇指和食指间捏着一把小刀刀片,胡乱地擦去眼角伤口的血,漫不经心地蹲下来,垂眸看着躺在地上的【花豹子】。

      “还作吗?以后找我打架记得多带几个雄的,这几个太虚,下次别带来了,我替你感到羞耻。”
      花豹子刚才的嚣张气顿失大半,此时气息微弱,讪讪点头,可谓敢怒不敢言,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花豹子还是不甘心,“你不是没修过仙吗?我们几个都是修仙之人,你……”他很不好意思地开口,“怎么打赢的?”
      喻渡收起刀片,“这个归我了。”他缓缓起身,揉了揉发痛的膝盖,经过宋鑫阳时说:“走了。”
      宋鑫阳看着眼前景象不禁感叹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指着花豹子,“我们不收拾一下?”
      喻渡接过他手里的铁棒子,挑眉,“你还想再打他两下?”
      “不是。”看见喻渡曲解她的意思,摆手说:“没,就是马上要仙考了,这两天那些世家抓的严,我们不收拾一下这摊子吗?万一被他们抓了怎么办?”
      喻渡斜她一眼,“你随便。”

      宋鑫阳追出来,“喻渡你个王八蛋,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你知不知道我……我挤在那些汉子里面闻着汗臭味,我衣服都是臭的!”
      喻渡看着她,“擦一下?”他递出手,袖子吊儿郎当地垂着。
      “……”
      宋鑫阳扭头不理他,“有血腥味,更臭!”

      喻渡收回手,也没惯着她,“爱擦不擦,自己臭了还要来怪我?你是赖子?”
      宋鑫阳抬手捶他胳膊,“王八蛋!你才是赖子!马上就要轮到你了,你快点啊…,要不然对手上场了你没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怂的一批。”

      喻渡抬手摸脸上的伤口,怪深,结痂了,还有点疼。
      再往前走一点,就能看见整个会场了,喻渡懒得赶这个热闹,转头进了家茶馆。

      宋鑫阳三步并做两步跟上来,“靠,走那么快干什么?我来帮你还不乐意了?你姑奶奶我闲着?”
      “等着你来我就躺那儿了,赶着来给我收尸啊?胆子那么小,你敢吗?”喻渡要了杯普洱,定定看着宋鑫阳。“上次见个梼杌就叫得要死要活的,你说你能干什么啊?”

      宋鑫阳站起身,“那你跑啊,我来了不就可以一起打了?他们都是修士,万一使用什么法术你怎么办?”
      喻渡微微闭眼,揉了揉眉心。“打架我比较擅长,跑太累了。”

      “……”

      那时候听说书人讲书,是要【凑整】的。这“凑整”凑的是个吉利的东西,老一辈讲的是,一桌子上放如意菜(黄豆芽炒油豆腐),松仁玉米,板栗烧鸡,这些东西那是必不可少的,据说那说书的老头古板得很,但凡少一盘都不讲。
      那时候先生与听客便大眼瞪小眼,毛糙的几个甚至拍拍屁股走人,还不忘转回来粹几口。
      “呸!晦气!”

      说书先生说:“今天这个故事啊,劳烦听客要拉上链子,点上两株灯芯。下雨了,需要点上檀香去去湿气,莫要染了风寒。从《吞花卧酒》听到《一枕槐安》,也就听完了。”

      喻渡没听进去多少,始终扭着头看窗外滴滴答答的落雨,眸子却是空的,没有具体的落脚点。
      猛然听见一阵跑马嘶鸣,接着便是叫骂声。
      “都让开!碾死了我们不管!”

      百姓乱了须臾,分散出来,让出一条道。

      几人的马急急而走,跑在最前面的人红衣烈烈,束着高马尾,华贵至极,他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只一顾跑马。
      马是匹骏的。

      “那谁?”喻渡指着跑马人,瞥头看着宋鑫阳。
      宋鑫阳给自己猛灌一口水,“那人?你不会不知道吧?玄殷宗的人,应该是个宗师。”
      “宗师不都是白衣紫袍吗?整天跟奔丧的一样。”喻渡调侃一句,“这种红衣服的,能是什么正经宗师?凑数的吧。”
      宋鑫阳咬着指头,“难说,但我觉得他挺帅的。”

      喻渡冷“哼”一声,“也没听你说过谁了,这是侧面,你怎么看得出来他到底长什么样?”
      他顺手往下丢下个茶杯,那茶杯“哐当”碎成几片,不偏不倚正落在跑马人前,他猛勒住马,抬头看着喻渡。

      那人瞧着年岁不大,眸间还留着少年稚气,浑身上下华贵得很。

      宋鑫阳微微愣神,瞬间反应过来,“喻渡你他娘的干什么!疯了?!”
      喻渡没说话,此刻烦躁至极,见那人一味盯着自己看,“看什么看!没见过人长什么样?!没见过照镜子去!”

      茶楼不高,那人微微垂眼,问他:“你刚才打架了吗?”
      那人声音还算不错,清冽,稍稍带有磁性。他说话语气不中,与浑身的富裕格格不入。

      “怎么了?找我约架?可以啊,我有的是时间陪你!”

      那人也没再说什么,骑着马便走了,速度比刚才慢了许多。

      从玄殷宗出来了两个女修,身着短打干净利落,两人一起叽叽喳喳聊起来。
      “真是可怕,这次仙考玄殷宗竟然要收三十个弟子,这么多经脉不通的小鬼分来那宗门大比不得输的很惨。”
      同伴应声:“可不是嘛?哎你说这些新弟子会拜在哪个宗师门下?”
      女修说:“那还不简单,肯定是碧灵长老啊!我们师尊最温柔了,谁不喜欢?再说了——”
      同伴拉住她,“别说了!你看那边那个,就是拿着刀那个男的!靠!”
      女修转头,看着坐在糖水铺门口的男生,疑惑不解,对着同伴眯眼:“谁啊?什么那个男的?不挺帅的嘛。”
      同伴对着她后脑勺就是一掌,“帅怎么了?帅就可以肆意妄为?帅就可以不管不顾?”
      同伴将她的头拉近,“不是我跟你说,这个人在鹿江镇上贼出名。混的你懂吧?没事就找人打架那种,赶紧离他远点。”
      女修愣半天才从嗓子眼儿里“唔”一声,表示她知道了。

      两个女孩子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看着喻渡,这边人家垂着眸子连头都没太起来过。

      喻渡就坐在茶馆门口的阶砍上,把玩着从花豹子手里收来的刀片。
      他撵着刀片划袖角,刀片很小但锋利无比,那片袖角就这么被他划下来了。
      “……”
      好久,宋鑫阳才端着杯子从铺子里走出来,看见喻渡划断的袖角,惊叹一声:“我艹!断袖!”
      喻渡抬头看她,眼神不好,冷冰冰来一句:“你有病?”
      宋鑫阳嘿嘿笑,“哪里哪里?我这不是……突发奇想嘛。”
      哪有这样突发奇想的?
      “……”

      宋鑫阳凑到他旁边,“不是我说啊喻渡,就你这种长相的小白脸,指定被一群女生追!刚才那两个是不是来找你的?谈不谈?长得挺漂亮的?考不考虑?考虑一下嘛~”
      喻渡剑眉微冷,“能少说两句吗?”
      刚才的女修是在夸他吗?没有,还骂地难听。
      喻渡觉得烦躁地紧。

      此时,玄殷宗里站出来了个秃头,长得大大咧咧,鼻孔很大,朝天鼻,眼睛很小……总之,让喻渡感到生理性的不适。
      秃头朝着这个方向看过来,不悦地将眉头拧成川字,迈开嗓门大喊:“那边两个是玄殷宗的弟子吗?不是就赶紧滚出去!”
      宋鑫阳年纪小易冲动抡起拳头就要打,谢折抓着她,懒洋洋说:“走了。”

      宋鑫阳冲他嘟囔:“干什么啊走了?这么急你要投胎?”
      “时辰到了。”

      他顿了顿,“我先送你回家吧。”

      他把宋鑫阳送回家,也算是送了半程,到门口几十米远地方就停下来作目送,要知道想他这样臭名昭著的恶劣分子从来不受人欢迎,包括家里的那尊瘟神。
      喻渡一个人走走停停懒懒散散,终于拐到一院土房,家里没人,他拉开破旧不堪的门走进去。
      屋子很简陋,甚至可以称之为空心土堆。都说江南人生活精致,谢折这精致不了一点。
      他随手把刀片丢在一边,仰头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扣着手。
      划衣服的时候划到手,伤口不深但很长,细细密密地渗着血,痒痛感若有若无。喻渡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突然将伤口撕开让它大大方方地流血,有种微微的爽感。
      疼痛感分明。
      他困得不行,迷迷糊糊,突然“砰——”一声巨响,土门被人暴力踹开,一个醉鬼摇摇晃晃走进来,“喻渡!小兔崽子不赶紧出来帮你老子端茶倒水!”
      喻渡眉头紧锁,看见喻锦明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甲太长,一握拳几陷入肉里,手心细细密密地泛着疼。
      他想冲上去赏他两个耳光。
      喻渡还没动,喻锦明就从兜袖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拿着滚!”
      喻渡从他手里夺来纸,上面谢折【新生入学须知】
      “……”
      这种破事怎么就非得轮到他?
      喻锦明见他站着不动,立马暴躁发狂,不顾形象地喊叫:“小兔崽子!跟你娘那种杂种一样恶心!瞪你老子干什么!不想待了就赶紧滚出去,这辈子都别回来碍眼!”
      喻渡胸口闷疼喉结滚动,眼眶染上绯红,也不惯着他,拿起一件外套就摔门而去。

      鹿江的天气很多变,刚才还阳光明媚,到如今竟是下起雨,中阵雨,不是很大,但也足够让喻渡感到周身寒冷。
      他不可能回家,家里有个酒疯子在无时无刻发疯,他最多在喻锦明离家那两三天可以回家避一避。
      喻渡拿出来的外套很薄,对于取暖来说简直是缪谈。
      没办法,喻渡又回到最初的死胡同里,那里有间破旧小屋,主要是因为原先闹过鬼,现今无人居住,不过对于喻渡来说十分友好,至少避个雨是没问题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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