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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交换身世的游戏开始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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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道枝觉得自己脑子应该是过期了,竟然鬼使神差地听信了一个老婆婆的话,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
夜空被闪电撕裂,惊雷滚滚,豆大的雨点无情地砸落在他身上,寒意顺着肌肤直透心底。
他哆哆嗦嗦地从口袋深处掏出一个闪烁着诡异绿光的小瓶子,缓缓放入刚刚挖好的泥坑之中,随后,又麻木地用双手捧起泥土,将那瓶子重新掩埋
沉那颗沉寂多年的心竟毫无预兆地重新跳动起来,一下,又一下,沉闷有力,震得他头晕目眩。
真的......可以逆天改命吗?
雨势愈发汹涌,雨滴密如珠帘,黑夜背后似潜藏着无数双眼睛,尖利地盯着跪在雨中的少年,压得他喘不过气。
突然,祁道枝像是从一场荒诞的梦境中苏醒,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苦笑,摇摇头,满心苦涩地低语:“那老婆婆,怕不是疯了……”
雨声仿若一道天然的屏障,将外界一切声响都隔绝开来,以至于有人走近,他都未曾察觉,直到一道惊讶的女声突兀地在耳边响起:“小淮!你一个人跪在这儿做什么呢?”
祁道枝闻声,身形一僵,片刻后,才缓缓抬头,眼神空洞,声音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疲惫与迷茫:“不…得失心疯的,大概是我吧……”
半月前。
祁道枝悠悠转醒,刺鼻的消毒水味瞬间涌入鼻腔。窗外,鸟儿叽喳的叫声此起彼伏。他费力地抬起有千斤重的眼皮,入目便是医院那亮得有些刺眼的天花板。
又没死掉啊。
祁道枝试图活动四肢,可刚一动,左手手腕处便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吃力地抬起胳膊,就见手腕上缠着厚厚的一圈绷带,血迹隐隐渗出。
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见门口椅子上坐着的人,祁道枝太阳穴突突直跳,一种本能的抗拒与厌恶涌上心头。
“这是最后一次,祁道枝,下次我们真的不会管你了。”男人穿着有些脏的工作服,嗓音浑厚。
“有谁逼你们救我吗?”祁道枝平静眼神平静如水。
“这次住院花的钱,我会从你存在我这的钱里扣。”男人站起身,一脸淡漠,泰然自若地说着:“下次记得割深点,就那么一点小口子,死不了人的。”
十七岁,本该是青春洋溢,朝气蓬勃的年纪。祁道枝却被迫辍学,连轴打工,昼夜颠倒,食不饱腹。
然而,相较于身体上的这些伤痛,父母如利刃般的心理攻击,才最让他痛彻心扉。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被这个男人困一辈子……”
“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用被这个所谓的家庭束缚,养着你们母子……”
那些声音没提到,却又无一不在嘶吼:你还不如去死好了!
祁道枝无数次思来想去,才得出残酷的结论:他的诞生,完全只因为父母的一次性生活失误而已。
此外,再没有其他意义。
祁道枝终于向自己和解了,他不再去追求那无影无踪的爱,也不再去探求生活的意义。
他一次又一次地试图挣脱这痛苦的尘世,寻求解脱,可每一次,都被无情地拉了回来,重新扔回这个令他厌恶至极的世界。
这反倒愈发坚定了他内心深处的一个执念——死后的世界,一定充满幸福,正因如此,求死才这般艰难。
祁道枝拖着虚弱不堪的身躯,在医院的走廊上踽踽独行。
好不容易吃力地推开楼梯间的门,他垂眸,一眼便瞧见有个人正蹲在角落里,肩头微微颤抖,压抑的啜泣声隐隐传来
那人似有所感,抽噎着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眉眼深邃、神情淡漠的少年,黝黑的肤色仿若一层滤镜,却依旧遮不住他周身散发的那股浓郁的忧郁气息。
那人看呆了,连自己还在哭都忘的一干二净。
“你怎么了?”祁道枝轻声开口问。
那人有些惊慌失措,下意识瞪大眼睛确认道:“我吗?”
祁道枝静静凝视着他,半晌才缓缓回复:“你哭的很丑。”
说罢,他抬腿走进楼梯间,转身上楼。
那人平复好的泪腺再次决堤——他活了十几年,第一次被人说丑,彻底绷不住了,放声大哭出来。
三楼到顶楼,仿佛隔了天堑,祁道枝走了很久才推开天台的门。
一瞬间,扑面而来一阵轻风,吹乱了他的发丝,风中是自由的味道。
祁道枝抬脚,缓缓向前走了几步,身后的铁门突然“砰”地一声巨响,重重关上。
紧接着,一道沧桑沙哑、仿若从岁月深处传来的声音悠悠响起:“可怜的孩子……”
祁道枝脚步一顿。
可怜?
是说我?
他带着满心狐疑,缓缓转过身,就见不远处,立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婆婆。
老婆婆冲他轻轻招手。
像被蛊惑一般,祁道枝毫不犹豫地抬腿走过去。
待走近了,老婆婆脸上那密密麻麻的坑洼才清晰显现,浑浊发黄的眼球在深陷的眼眶中鼓胀着,干瘪的嘴唇一开一合,仿若泄露天机般低语:“孩子,整整十七年,苦了你了。你想不想改变这身世,重新开启新生活?”
“我好像还没死吧?”祁道枝冷不丁道。
“当然没有,你还好好活着。”老婆婆连连否认。
“那我怎么觉着,我现在就看见鬼差了呢?”祁道枝目光如炬,死死盯着老婆婆又问。
老婆婆觉得有些好笑,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伸手从黑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向他,“把你的五官分泌物,眼泪、鼻液、耳垢、唾液、血液,都收集在这里面,再把它埋在你想交换身世的那人院里,你就能逆天改命咯。”
祁道枝垂下眼眸,呆呆望着那个闪烁着幽绿光芒的小瓶,心底仿若有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逆天改命……这四个字,像一道魔咒,在他心间不断回响。
“这样骗我,你是能获得什么好处吗?”祁道枝语气平静地问。
老婆婆眯起眼睛,似乎是在笑。
就在这时,天台门后传来急促地脚步声。
“记着,埋瓶子别让人瞧见,埋完七天后,把和你换身世那人的五官分泌物收进这个瓶里,再埋进自家院子,才能接着换。”老婆婆语速极快,边说边掏出个闪红光的小玻璃瓶,塞进祁道枝手里,“三日之后,是无期。”
天台门“砰”一声被人踹开。
祁道枝抬头望去,发现是刚刚那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小泪人。
他又低下头,“我说我要了吗?”
话刚刚说完,抬起头,他才惊觉,身前的老婆婆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泪人气势汹汹地走来,一把攥住祁道枝手腕,像是兴师问罪:“你不要什么?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祁道枝不慌不忙地抬起手,平静地反问:“难道你不是人吗?”
“我……”小泪人被噎住了,一时语塞,结结巴巴开口:“你少扯开话题!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干嘛?”
祁道枝点点头,一本正经:“我在找秘密配方。”
“什么秘密配方?”小泪人好奇心被勾起,急切追问。
“让你不再流泪的秘密,配方。”
小泪人脸上表情瞬间僵住,心跳仿若失控的鼓点,目光交汇的一瞬间,立马慌乱别开脸。
祁道枝淡笑着摇摇头,抬腿缓缓走向天台门口。
“你叫什么名字?”小泪人在他身后,鼓足了勇气大声喊道。
祁道枝步伐一顿,背对着他,沉默片刻,才轻声回复:“祁开心。”
“我是裴誓书。”裴誓书说着,快步走近他身后:“谢谢你的安慰……我会原谅那些糟糕的事情的。”
祁道枝依旧没有回头,语速利落:“不要原谅它们,原谅它们就是背叛之前落泪无助的自己。”
人生漫漫,谁又能不经历些苦难的浸染呢?
裴誓书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仿若丢了魂般,眼神痴怔。暖风吹过脸颊,轻轻撩动他的心弦,心底泛起层层涟漪。
初恋,仿若一颗悄然坠落的流星,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降临了。
此后的日子里,裴誓书似祁道枝背后一条甩不掉的狗尾巴。祁道枝起初觉着有些厌烦,可日子久了,闲得无聊,便也由着他去,没再赶他走。
裴誓书注意到祁道枝手腕上狰狞的疤痕,会雷打不动的一日三次帮他换纱布。他看出来祁道枝心里的阴霾,会挖空心思地逗他开心。祁道枝父亲突击医院时,他便会在病房门口把人拦下,并甩出一叠钱让他滚。
晚上,他带着祁道枝来到天台,在不远处的公园为他绽放无数灿烂的烟花。
“如果陪你一起看烟花的是女生,你一定会很心动吧。”祁道枝目不转睛望着漫天烟花,眼神中透着几分憧憬,轻声问。
裴誓书侧头看向他,眼中温柔肆虐。
此刻,他认为全世界最美好的两种事物,就都只存在于他瞳孔中了。
“你以为男生就不会心动了吗?”裴誓书的声音低沉悦耳:“阿祁,我……”
打住!老天允许你表白了?
说时迟那时快,密密麻麻的雨滴仿若天河决堤,轰然倾泻而下,瞬间将两人淋了个透心凉。
早临怎比巧逢,前一刻还满天星斗的夜空,霎时间狂风暴雨席卷而来。
祁道枝拉过还在愣神的裴誓书,匆匆跑回天台门口。
“啊,真是让人倒霉千年的天气。”祁道枝一边手忙脚乱地挤衣服上的水滴,一边抱怨。突然,想是想起什么,他抬起头,看向裴誓书问道:“刚才你要说什么?”
裴誓书注意到,以祁道枝那瘦弱的胳膊,根本没多少力气把水滴拧干,心中一疼,默不作声地欺身上前一步,轻轻拉过他的衣角,双手用力拧动,水渍顺势淌下。
祁道枝总感觉这氛围奇奇怪怪的,但实在想不到哪里奇怪。
直到他清晰地感受到,胸腔那有节奏的温热呼吸。
祁道枝耳廓蓦地爬上一寸寸绯红。
他缓缓低下头,湿发遮掩住少年的眼睛,祁道枝只能看见裴誓书红润的嘴唇,顺着视线下移看去,是那颗凸出的喉结,再然后是领口下的白晰肌肤。
“我说,我真的觉得你很笨诶。”裴誓书低着头,轻声细语。
祁道枝愣神两秒,随后像惊慌失措的兔子,一把推开裴誓书。
这下两个人都愣住了,四目相对,尴尬的氛围迅速蔓延到空气。
“下雨没法玩了,散了。”祁道枝强作镇定,可那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慌乱。
言罢,他转身,飞也似地跑下楼,带起一阵风,飘向了还在原地的裴誓书。
裴誓书手还滞在空中,半晌,他才缓缓握紧拳头。但掌心那仅剩一丝的体香也消失殆尽。
十一点。
雨滴求救般不停地拍打玻璃,祁道枝躺在病床上,借着床头的仪器灯光,仔细端倪那两个小瓶子。
“命运一早就是天定好的,想要改命就等于要逆天。”祁道枝在心里这样思索,“但自己只是个平民,哪里能有逆天的能力啊.....”
想到这里,他轻轻摇头,抬手将两个小瓶子扔进垃圾桶。
阖上眼,刚准备入睡,耳中却猛地传入一道撕心裂肺的喊声。
祁道枝眼睛霎时睁大,紧随其后一阵臭骂——
“屁世界!为什么还不毁灭!”
这下他坐不住了,声音是楼顶天台传来的,怕不是个要寻死的人。
于是,他顾不上许多,翻身下床,趿拉着鞋,忙不迭地奔向天台。
“砰砰砰——”
脚步声急促万分,在寂静的长廊中回荡。
“你疯了吗?”祁道枝喘着大气,站在天台门口,冲远处围栏外模糊的人影喊:“这么轻易就想自杀吗?你把生命当什么了!”
那人背对着他,身体一颤一颤的,似乎是在哭。
雨滴朦胧了祁道枝的视线,他缓缓踏进雨夜中,向那人靠近。
每一步他都小心翼翼,生怕刺激到那人做出傻事。
“喂,我们互换身份吧。”男人突然扭头,看着祁道枝,语气中带着疯狂。
祁道枝愣住了,仿佛听见了天方夜谭,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不是有嘛,那个瓶子。”男人没有绕弯,直言直语:“反正无论怎样,交换后的身世都要比你现在好,不是吗?”
“难道你看不出来你父母想让你消失吗?”
祁道枝轻轻摇头,后退着。
男人此刻已经转过身,满脸疑惑,无法理解祁道枝的退缩,“难道你就不想试试,去过一趟全新的生活?”
祁道枝垂着头,默不作声。
两秒后,他转身,迅速跑下了楼。
男人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叹出口气:“唉,看来我还是得回去了。”
他手脚并用,爬回栏杆内,抬手捋了把被雨水打湿的头发,绝望的仰天长啸。
半分钟后,男人悠悠走向天台口下楼。
在一个楼梯拐角处,他胸口猛地撞上一个人。他抬头定睛一看,发现竟是祁道枝。
祁道枝眼睫轻颤,抬起手掌,掌心是那个小瓶子。
男人似乎一愣,只是一瞬,就扬唇轻笑。
交换人生的游戏,开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