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影子卷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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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
天际划过闪电，紧接着是沉闷的雷声，这雷声很闷，像是叹气，又像是悲鸣。
季来之也不知道自己挖了多久，挖到手指发麻，指腹被碎石划伤，才终于在土里碰到了一个罐子形状的东西。
他将其刨了出来，三道黄符压在封口，浓郁的黑气从封口处不断溢散，能窥见其中储存着一抹怨念深厚的魂魄。
“赵晓安。”
季来之轻声低喃，被雨声盖了过去。
那罐子里的魂魄却听得一清二楚，在里头撞击了下罐子，罐子在季来之手中轻轻晃动起来。
季来之没再犹豫，撕开了封口处的黄符，将罐子重重摔在地上摔碎，看着属于赵晓安的魂魄飘了出来，拿出契约纸里的另一半魂魄，放到她魂魄里合而为一，善恶一体，赵晓安至此才算完整。
季来之突然问李思明：“你相信我吗？”
李思明有些纳闷：“信你什么？”
“相信我说的，有第三个选择，有c和d的选项。”
季来之说完捡起一块碎片，毫不犹豫地划破自己的手腕，在李思明惊讶的神色中拽住了懵懂的赵晓安。
李思明更纳闷了：“你要做什么？？”
季来之露齿一笑，他对赵晓安轻柔道：“不要怕，你不会消失的，这世间断没有要救人，就伤害无辜之人的道理。”
“即便是…也不行。”
季来之的话被吞了半截，李思明没听清，巨大的狂风自季来之为核心，席卷着雨水疯狂拍打他的脸，叫他忍不住偏头躲避，然而余光还是没有离开风雨中心的一人一鬼。
风雨中心里的赵晓安应当听清了，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季来之，季来之手腕处的血被风雨携带着混入她的灵体之中，一滴两滴，她越来越凝实，她意识到了什么，突然会心一笑。
季来之也对着她笑。
换命术期限最后一分钟。
赵晓安的灵体在风雨中心飘起，她像一个风筝，被季来之放在了天空上，牵引的线是季来之的手。
季来之放开了手，道：“下辈子，你会幸福的。”
赵晓安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飘向天空，像季来之梦境里的无脸虚影一样，晃晃悠悠，看似随时坠落，实则稳稳地飘进一道不知打哪架起来的彩虹桥上。
她带着笑容穿过彩虹桥，水声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她一路畅通，越过一条看不见的河流，从这个世界穿去了另一个世界。
李思明已经忘记了遮风挡雨，他讶然道：“这…这是…”
身后有人回答了他。
“净魂桥，去一切污秽杂质，可直抵忘川投胎轮回，无论身上有什么魑魅魍魉都退散消亡。”
李思明回过头。
魏三明站在他身后，一手撑着伤处，但整个人还是站得笔直，除了脸色苍白，看不出来他受了多严重的伤。
“只要越过这道桥，在她身上施加的所有术法都会失效，什么换命共命，从这一刻开始，她会无牵无挂，魂至来生。”
换命术其中一方失去效力，无人可与陈文悦相换，自然术法就无效了。
李思明盯着那一道绚丽无比的彩虹桥，道：“太…犯规了，以人力绝对做不到这个地步，季来之，他不可能是…”
魏三明打断了他：“那不重要，他从没有要求你去做，不是吗？”
重要的不是能不能做到，而是能做到的人，有没有去做。
季来之从没有要求李思明做什么，他深入了李思明的世界，探听了他的故事，但他从未有过评价，也并不插手他的选择。
季来之只是做了自己想选而又能选的事。
季来之使劲地朝逐渐消失的彩虹桥挥手，直到彩虹桥消失，他才感觉到手腕处的疼痛。
“斯，靠，划太深了。”
季来之刚说完，便感觉自己的太阳穴被一根手指狠狠戳了一下，他脑袋一偏，余光瞥见手指的主人，正是魏三明。
魏三明轻轻开启那张白到没有一点血色的唇，道：“活该。”
季来之揉了揉自己无辜的太阳穴：“也不能这么说嘛，老板，你说好奇怪啊，我怎么就无师自通了，把赵晓安给救了呢，感觉就像我天生就会做这件事一样。”
他只是像梦境一样，仔仔细细地在脑子里想了一遍那桥的模样，然后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暖流，一点点地充斥全身，季来之还听见了铃铛晃动的声音，那铃声晃完，一道彩虹便在天空架起。
如今想来，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季来之突然收敛笑意，严肃道：“老板，我觉得我上辈子可能不太简单。”
魏三明抿唇，把最后一丝血色也抿没了，他愣了下之后道：“你记起···”
他还没说完，就见季来之顶着一张严肃脸，回头看了眼李思明，确定对方还呆愣原地，没有偷听之后，小声对魏三明道：“老板，我上辈子可能是个铃铛精。”
季来之甚至煞有其事地晃了晃自己手上的铃铛，十分确认道：“不然老板你为什么偏偏要送我个铃铛。”
魏三明：“····”
有的时候真的很想骂人。
季来之雀跃道：“好了，陈文悦不用死了。”
魏三明：“是啊，书店契约的魂魄也没了。”
赵晓安都直接被送去投胎了，还怎么进书店法阵，还怎么和书店履约。
季来之凭一己之力，把书店出品的契约纸都给撕了。
季来之沉默，有些许诡异的尴尬。
季来之：“额···那好歹救了三个人是吧。”
换命术失效，不仅陈文悦，赵晓周，小月都会没事。
魏三明哼笑，突然侧身露出还扎在腰部处的匕首：“是啊，陈文悦不死，我就要死了。”
季来之在魏三明意味不明的语气挺直了腰板，连脸色都板了起来：“我马上去把她弄死。”
魏三明笑意盈盈地看向了季来之，没有开口阻止的意思，反而隐含鼓励。
季来之在这样的鼓励中低垂下脑袋，叹了口气：“老板，没有其他办法吗？要不然你自己去杀好了，我当做看不见。”
他作势要将眼睛闭起来，魏三明抬手拦住了季来之，他将季来之的手握住拉到面前，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季来之手腕上的黑绳铃铛，然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接着右手指腹轻抹季来之手腕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指腹蹭上几滴血珠
魏三明掀开眼皮，直直看着季来之，感受到对方的无所适从和退却，却分毫不让，手指带着那几滴血放至唇边，伸出红舌一舔，像一只嗜血的蛇蝎艳鬼。
季来之浑身一震。
季来之知道魏三明的漂亮，那漂亮里带着森然的鬼气，又带着点祸人的妖气。
妖气是因为魏三明本来就是妖，鬼气只怕是常年待在书店那种怨气冲天的地方，耳濡目染带上的。
“老板…”
魏三明施舍了季来之一眼。
季来之：“你这样好像要把书生吃了的夺魂妖精哦。”
魏三明：“………”
魏三明抹掉嘴角血迹，伸手摁在匕首上，手掌与符纸之间发出滋啦的烧烤声，最后季来之敏锐地闻见了烤肉味。
烤肉香过，魏三明脸色更白，身形摇摇欲坠，但匕首却被拔了下来，腹部处的伤口瞬间愈合，符纸化作灰烬散去。
魏三明笑了：“多亏了你的血，助长了我的灵力，不然还真有点难搞。”
季来之疑惑：“老板，你说我的血又能驱邪，又能长灵力的…它是怎么精准识别哪个要驱赶哪个要长灵力啊？”
季来之是真纳闷，难不成他的血还有自动识别功能，能够根据每个人的不同需求改变性能？
魏三明嘴角抽了抽：“或许？”
这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我听堂主说过，有一个…他们的血，是根据血液主人心中所想来改变的，真正起作用的其实不是血，而是…其主人心中的愿景，血不过只是媒介，真正有作用的，是他用血液达成的术法。”
是李思明。
他盯着季来之，神色复杂，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季来之歪了歪脑袋，术法，可自己只是普通人啊，算了算了，不想。
季来之把那些复杂的东西都抛之脑后。
但季来之抛脑后了，李思明却没能抛脑后，他不似季来之，该想的东西想通透，不该想的东西半点都费劲。
他看着季来之，眼神飘得很远，而后蓦然一笑，那笑容里有季来之不解的释然和惨淡。
“我想，或许我的人生确实只是一盘棋局上的棋子，至少，在最后一件事上，我不希望我是任由他人摆布的棋子。”
他突然从怀里取出一根银针，在季来之诧异的眼神中摸索到自己手臂上的一处，那里原本光洁如初，却在李思明的触摸下渐渐浮现陈旧伤疤。
是当年他为了使用共命术亲手刺出来的。
李思明对季来之道：“你和我爸的那张契约，成了。”
跟随其后的李大福似乎明白了什么，抬手想拦，最后还是放下了。
李思明用力往下一刺，从伤疤处冒出熟悉的黑影，一个又一个，扭曲地从伤疤潜逃而出，在半空中喧嚣叫嚷，而后飘散。
最后一个黑影逃离时，在掌心处掐了朵黑色的花，递在李思明面前，像很多年前，李母递过来的一样。
但这一次，被他闭着眼睛挥开了。
“我愿，如我父愿，从此，放下一切，回归正途。”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