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番外·惊喜魅魔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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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是一个异乡人。
一开始，以希利亚因为太过虚弱，没有听清外面的人到底说的什么。但是，在他吃下药物，恢复了一点体力之后，他辨识出了那人所说的语言并不属于这片大陆。
他悚然一惊，立即闭上了嘴，再也不肯多漏出任何一句言语。
那人似乎意识不到以希利亚三缄其口背后的敌意，塞完药物之后，又把一管造型奇特的食物从喂食的洞里面给自己递了过来。
方才，接触到递过来的药品的时候，以希利亚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把它们塞进了嘴里，而在吃到星际特色的怪味营养剂的时候，他险些以为这是什么谋害他性命的新型毒药。
虽然之后的饱腹感证明了这玩意只是纯粹的难吃，但以希利亚盯着那玩意，还是像注视着一个来陷害他的剧毒物品。
在吞下了一口营养剂，勉强维持住了自己的生命之后，以希利亚便把那玩意拿开了一段距离。
那个侵略者……大概也是想通过这种手段折磨自己吧。
自己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沦为他人的阶下囚，遭受一些苦难也是理所应当……他在黑暗中苦大仇深地想。
之前在被人上刑的时候，为了避免激怒行刑者，以希利亚通常会压抑自己，尽可能地避□□露出任何的负面情绪。
而现在，他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扭曲，在这片黑暗的牢房中展示出了他难得一见的鲜活感。
以希利亚顾不得分心去想外面的人究竟有没有办法探究到他的情感了，营养剂带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哪怕是熬坏的魔药，吃进嘴里的口感可能都没有这么令人难以接受。
在从外界摄取完养分之后，以希利亚原本维持最低能耗的身体，逐渐流露出来一些难以抑制的求生渴望。
他看了看手中的营养剂，心情痛苦得简直无以复加。
这简直是异乡人最邪恶的阳谋，因为现在的以希利亚完全没有办法拒绝这份折磨背后所带来的营养和能量。
你们赢了，可恶的异乡人！以希利亚虚弱地想着，又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营养剂。
好不容易把那管味道惊世骇俗的膏体吃光，因为受到了过分强烈的精神冲击，以希利亚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邪恶的异乡人！
以希利亚在心底诅咒了一句，趴在黑暗的牢房里面，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星际常用的药物对以希利亚这个从未接触过抗生素的原住民效果非常好，修补身体导致细胞过分活跃，甚至一定程度上导致了他的免疫系统过度反应。
以希利亚发着低烧，昏睡了好一段时间。
在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头痛欲裂，但是身体状态确实比之前好了太多太多。
恢复了大部分精神的以希利亚这才有精力去复盘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
他仍旧对异乡人怀有警惕之心，可是他似乎在拿到药之后，因为意识不清醒，和对方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
现在，以希利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天到底讲了些什么。
似乎是一些混混沌沌的骂骂咧咧；又像是险些被那管状物品噎死前挣扎的遗言；更有甚者，好像只是一些单纯的，病人在烧迷糊的时候漏出的几句模糊的呓语。
总而言之，以希利亚对异乡人的防备还没开始就已经失败了。
不行。他很倔强地咬住嘴唇想，我不能再给对方透露过多的信息了。
就在以希利亚在牢房里面内心翻江倒海地和自己做斗争的时候，外面的异乡人突然开口说话了。
以希利亚吓了一条，猛地一个哆嗦，浑身的血都凉了。
好半天，他才从极度戒备的状态下恢复了平静，勉勉强强地开始集中注意力辨认起来。
外面是一个年轻的男性声音，听起来似乎和自己年岁相当。
他说着听不懂的异乡语言，但是声音很清润，语气也不急不徐的，即使以希利亚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会对这萦绕在耳边的背景音感到厌烦。
他说了一会，停下来缓了缓，似乎喝了点东西，又从牢房门里面推了两管东西进来。
正是他昨天塞给以希利亚的药物和那味道诡异的食物。
以希利亚犹豫了片刻后，向那两管似乎是专程送给自己的东西伸出了手。
他从上面闻到了一股陌生的气味，咋一闻刺鼻又呛人，可在仔细嗅闻之后，又能辨认出来其中混着的一些泥土的味道，其中似乎还带着一点约微的，刀剑一般冷冽肃然的金属气息。
许多股味道混乱地扎进他的鼻子里，却奇妙地让人感受不到一分一毫的危险。
……他为什么要救我呢？
以希利亚困惑地想。
如果是之后的他，大概会知道那是工程师身上惯常会带着的机油味，但是此时，以希利亚满心都是忐忑和茫然，像一个从来没有碰过甜味食物的小孩，被一块突然塞进嘴里的糖果甜到发苦。
异乡人不知道在外面捣鼓着什么，他每天絮絮叨叨，还点上了一盏灯，以希利亚依旧沉默以待。
直到之后的一天，那个异乡人忽然发出了一声喜悦的喊叫。
以希利亚竖起耳朵，异乡人语速飞快地说完一段话之后，外面居然传来了另一道平板无波的陌生声音。
虽然语法和发音都很别扭，但那是确确实实的大陆通用语！
以希利亚吃了一惊，那道陌生的声音像是一个不怎么好的翻译，异乡人说一句，他翻译一句，态度端正，只是奈何肚子里面没什么墨水，它翻得七扭八拐、漏洞百出，却让以希利亚能够磕磕碰碰地猜出外面的人的意思来。
他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没有恶意吗？但是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在自己这里蹉跎这么久的时光？外面的战争又怎么样了？自己又应该……
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他？
翻译的声音停下了，外面传来一阵悉悉簌簌的声响，以希利亚绷紧了身子，那人又从下面的孔洞里面，塞进来了一小把花。
可能那束小花因为被捏的时间有点久，也可能是摘下来有了一段时间，但这依旧是漆黑的地牢里面很久没有见到过的鲜活的植物。
以希利亚看着那束不太精神的花朵，好像闻到了清冽的雨水味道。
“……Lonicera（忍冬花）。”
翻译没有翻译出这个专有名词，那个人便艰难地用指头，把金色和银色交织的花束往里面推了一推，又说了一句什么。
这一次，声调听不出一丝起伏的平板的翻译，译出了他的方才的话语。
“我们那里，把它叫做洛里塞拉。”
自那天以后，以希利亚偷偷给外面的人起了个“洛里塞拉”的名字。
在以希利亚自己都意识不到的角落，两人之间的隔阂似乎渐渐地融化了。
以希利亚还是讨厌洛里塞进来的营养剂，做出这种东西的人——哪怕是作为应急口粮使用——就应该主动跳进油锅里，然后让被迫需要咽下它的人给片成一千片。
说不定这样的口感还比那仿佛来自地狱的食物要好一点呢。
以希利亚珍重地把洛里从外面塞进来的破烂全部找了个地方收好，并尝试着从他每天的碎碎念里面学习一些词汇。
虽然以希利亚仍旧不会主动开口，但他已经大致琢磨出来了一些异乡语言的门道，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试探着向外面的那位异乡人释放一些善意。
以希利亚近乎贪婪地汲取着来自异乡人的温度，他太迷恋这种全身心都倚靠在一个人身上的安全感了。
他看向牢房里面被他呵护起来的花束，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柔软。
过去的二十多年里面，从来没有人这样尽心竭力地呵护过他的情感。
哪怕他们背后所处的立场不同，但这又如何呢？现在的他，只是一个被关在黑牢里面的残废犯人，甚至不会对他产生一星半点的威胁来。
请再多陪伴我一点吧，我会非常、非常听话，努力地扮演你最喜欢的宠物的。
以希利亚享受自己示弱带来的怜惜与保护，漫不经心地盘算着自己还能在监狱里面呆上多久。
虽然这段时间他过得是从未有过的惬意又快活，但以希利亚同样也知道，这样的日子应该不会长久了。
毕竟他们还是绕不开各自立场赋予的身份和责任。
哪怕君王被推翻，国家天翻地覆，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天，收拢好残部的新党应该马上就要来监牢里面迎自己出去，作为立国的大旗了。
两人也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
洛里把自己的一张卡片留给了他，和他道别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其实之前每一次洛里出去的时候，以希利亚都会有些分离焦虑。不过，他也清楚这一次洛里不会再回来，就像之前他知道洛里不会丢下他离开。
以希利亚把玩着那片质感奇特的卡片，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他只是稍微动动手指，甚至没有诵念咒语，那个小光剑用尽十八般武艺也没能撬开的牢门便炸开了一道能够让他一人进出的缺口。
以希利亚还很注意地把光剑刻下痕迹的栏杆给完好地保存了下来，和这些天来攒的洛里亲手给他做的破烂收到了一起。
把门外那盏用机甲垃圾拼出来的灯一起薅走之前，以希利亚对着不算很明亮的灯光，看了看卡片上绘制着的人像。
这是一张随舰的身份证明，因为在拥有光脑之后，便能联网登录账号刷电子版，实体卡的存在可有可无，闻冬忍便存了一点私心，在告别的时候把自己的实体卡送给了这位不知姓名的室友。
看着那张小小的卡片，以希利亚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来。
在卡面上，用以希利亚从未见过的工艺，印着一张他在黑暗中描摹过千百遍却不得其精髓的，日思夜想的面容。
以希利亚轻缓地摩挲着那张卡片上稍显严肃的脸颊。
他的眼神无比温柔，浓稠的情绪几乎能从他幽深的眼底滴落下来。
“您会后悔救了我吗？”
他把卡片印到自己的嘴唇上，声音缱绻得仿佛情人的低语。
“我是一个低劣的，被关在瓶子里面的暗无天日的魔鬼，您会让我……重新回到那个瓶子里面去吗？”
请稍微等待一下我吧。
以希利亚迈步，从黑牢中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番外·惊喜魅魔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