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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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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跨出传送阵,身后又听见钟响。
桑蕴回过头,看见高远的山巅有白雪覆盖,随着钟声有大鸟被惊起,随着天上的白云一起被震向远方。
有欢呼声掺在洪钟里遥遥传来。
接风礼正式开始了。
人早晨便回来了,下午才办接风礼。
让近千弟子浩浩荡荡地排队迎接,一峰峰代表念贺词、送礼品,众人就一直干站到晚上才开宴。
这偌大仙门的形式主义比外边官场还吓人。
真会折腾下属。
不知道她们峰是哪个去受罪了?
她有些担心会挑中山淞,他又聪明又漂亮,在她心里是全峰最拿得出手的一个弟子。
天色渐渐昏沉下来,迷蒙到快要像雾一样的冰凉细雨中,桑蕴点起镂花小灯,灯光像一团膨胀的橘黄色绒毛,在雨雾中圈出一块温暖的明亮来。
她弯着腰在一路上寻找。
先是斥巨资重回藏书阁七层,将那天的座位四周摸了个遍,然后来到北区的琼玉崖。
她在找那枚白羽根。
没记错的话,那天她确实收下了那枚白羽根,只是后来变故颇多,她随手放在袖中的东西全部遗落,连同那枚白羽根一起消失了。
这是一味很罕见的药材,价值或许不是太高,但非常难寻,有一个治疗头疾的秘方就是以此为药引,少了它就完全不生效,所以有些人愿意花高价购买。
回头问了山淞,他要是身体没有不适,就将这白羽根卖了,也许能换个十粒八粒开脉丹的。
再说了,真有不适,开了脉还不是百病不侵。
桑蕴信念笃定,决心今天一定要找回那枚白羽根。
除了藏书阁她记忆不清以外,另一个重点怀疑地点就是琼玉崖。
那天……药性一上来十分猛烈,所以他们在这座寒凉的山上待了许久。
琼玉崖通体灰白,石体坚硬,树木难存,只有一些特定品种的奇花异草生长于此,崖间常常见到中小型瀑布直冲而下。
白色山石只需要一点光,就可以亮如白昼,夜晚中宛如一座发着光的白玉塔。
桑蕴不算健壮,但还算有力气,在天刚刚全黑的时候爬上了山腰。
她头发衣服已经湿了,还好她的灯不怕雨,灯光微微摇晃,照在地上十分明亮。
循着记忆找到一处小瀑布,沿着流淌轨迹往下走了七八分钟,果然瞧见模糊夜色下一汪冰冽山泉。瀑布溅落如明珠撞玉。
这一幕连同记忆里的某个片段撞上她的眼睛。
那是一个月光嘹亮到辉煌的白夜。
泉水被月光冰得像淌着冰得雪水。
只是水面多一道寒光,比月光冷了数倍。
她隔着眉眼处滴滴答答往下坠的水帘往那影子看去。
张献站在瀑边,腰部以下浸在泉中,脊背挺拔,黑发如湿墨,从背部悬到水中,散开一片墨痕。
发带随着水流在水面浮荡,青白衣袍浸透贴在他身上,透出皮肤颜色和肌骨轮廓。
他任冰寒泉水不断冲刷着。
瀑布白水冲流,溅起重重水雾,将他整个人笼罩,月光在他身边这层烟幕上忽明忽暗,像流光。
她只是跪在岸边洗了把脸,就冻得发抖。
水珠颤颤巍巍地从眉眼上往下落,她垂眼,看见一只手。
湿润的手心朝上,放在她眼下,接住一簇亮闪闪的水珠。
而后那只手又抱住了她。
“泉水不太有用。”他说。
腰后被带了下,她猝不及防滑进水中,水面一下子碎开,刺骨寒意让她大脑猛地空白。
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贴上了一具没有温度的坚硬身体,她被冻得牙齿发紧。
她感觉自己的体温正在流失,一边被泉水带走,一边隔着衣服向他送去。
如果湿掉的衣服还算衣服的话。
水流从脖子里灌进去,滚动着滑过此起彼伏的胸口,试图钻入没什么空隙的腹部。
水像是媒介,可以通彻万物,钻进棉布,棉布变成胶水,钻进丝缎,丝缎融化成透明。
双方都感知到对方的皮肤纤毫毕现。
温热的呼吸是唯一的温度,比水雾更潮湿,张献觉得,这像是罗网,他快要被捕获成一只笼中雀。
起伏的水波中,怀里的躯体湿滑颤抖,似乎随时都要被水冲走。她紧闭眼睛,水雾不断冲在苍白的脸上,皮肤透明得像要碎掉。
张献很想将她推开,或是按下去。
最后只是将她抬高一些。
本能按住地她后脑,让两张脸贴了很久。
桑蕴不甘心在水中沉浮许久,最后只是贴面,她侧过脸去吻他。
一个冰冷彻骨的吻,持续了很久,久到连冻紧的牙关都松开了。
在这汪用来冰心镇静的寒泉中,两个人只源源不断地感受到放纵激荡的快乐。
桑蕴挣扎着抬起手,在他背部攀爬,激起一阵颤抖和更猛烈的亲吻,最后艰难捏住了那根发带。
手一扬,黑发如瀑散落,像一泼墨熨帖地裹紧两人。
……
寒风呼地一吹,灯笼的火光跳动瑟缩了一下。
桑蕴看着自己手中那根湿哒哒滴水的青色发带。
受冻捞了半天就捞起来这。
她的白羽根……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