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暴雨与霓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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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是青穹城最廉价的清洁剂。
晏迟蹲在锈蚀的广告牌上，指间转着一枚红色情核。那些暗红色的能量流在晶体内部翻涌，像被困在玻璃瓶里的晚霞。
下方巷子里，三名监管局机器人正在用红外线扫描贫民，那些佝偻的脊背上嵌满劣质义体，像一堆被上帝随手丢弃的机械垃圾。扫描光束扫过某个老妪斑驳的脖颈时，她脆弱的骨节突然爆出电火花，身体抽搐着栽进污水坑，融化的仿生皮肤下露出锈迹斑斑的钛合金骨架。
看，这堆无用的机械垃圾甚至经不起一点外界能量的微弱刺激。
霓虹灯在积水里扭曲成癫狂的色块，晏迟眯起左眼，左眼内薄膜状的检验仪闪过一串数据流：
【情核纯度：91.3% | 情绪类型：暴怒 | 来源：心象科技执行董事·李沉壁】
“啧，老东西火气真大。”他舔了舔虎牙，将情核一把捏碎。生物电流飞速蔓延刺入脊椎的瞬间，巷口的霓虹灯管忽然爆裂，玻璃碎片折射出千万个血色光斑。
灼烧感瞬间席卷神经，火焰自掌心炸开，映亮巷口突然出现的身影——
来人穿着监管局的蓝制服，冷肃的气质像一把未出鞘的刀。雨水顺着他眉骨滑落，在下颌处凝成冰晶。他左胸的银质铭牌在火光中若隐若现：【特工S-07 | 闻溯】，字迹下方有一道新鲜的划痕。
“晏迟。”他开口，声线比冰刃更冷，“你被捕了。”
晏迟低笑一声，火焰在指尖跃动成玫瑰。他注意到闻溯右手小指不自然的弯曲——那是上周在旧电厂交手时被自己烧毁的神经传感器的位置。情核转化的火焰蛮不讲理，被烧穿精神防护网的滋味想必足够记忆深刻。
“闻大长官，你们局里是没人了吗？抓个小贼也劳烦王牌特工？”在指间招摇的火焰玫瑰突然溃散，火星爆射而出，溅在闻溯领口，烧出个焦黑的月牙形缺口。
冰刃破空而来，晏迟旋身躲过，广告牌被拦腰斩断。断裂的金属支架上露出暗红色的锈迹，像干涸的血液。
身体踏空向下坠落的瞬间，晏迟踩住小巷边破败的石壁往前扑，猛地伸长手臂拽住闻溯衣领，将人拉进自己怀里。鼻尖相抵，他嗅到对方身上冷杉混着血腥的气息——那是心象科技特供镇定剂的味道。
晏迟忍不住猜想莫不是冷静自持的王牌大人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提前注射了镇定剂？啧，这味道和闻溯真是该死的相配。
“这么急着投怀送抱？”晏迟挑衅道。指尖划过闻溯后颈，无意识地在某个特定坐标轻轻按压。
本来只是受体内情核影响，晏迟习惯性地放任自己去撩拨面前的人。但闻溯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大——闻溯瞳孔骤缩，身上本就为数不多的人气儿眨眼间消失殆尽，面若寒霜地将冰刃压上晏迟的喉咙。
“交出情核。”
公事公办的语气听得人心烦，晏迟心想，一闪而过的困惑飞快淹没在情核能量的冲刷中。
“想要？”脆弱的脖颈主动凑近，剔透的冰刃下快速浮现血色。晏迟满不在乎地扯着嘴角，低头咬开闻溯的第一颗纽扣，不知何时取出的情核紧接着划入衬衫深处。
隔着衣领能摸到对方心口处不规则的凸起——那是植入式心率调节器的金属外壳。“自己拿啊。”晏迟故意让暴怒情核的能量流溢出，看着闻溯颈侧浮现出蛛网状的蓝色血管。
锋锐的杀意来得措不及防，所幸晏迟的理智还未被暴怒的火焰烧光，后退一步及时避开冰刃。
冰刃上血珠还未滑下，新一轮的攻势就已经展开。晏迟不敢大意，在冷肃的杀意笼罩中扬手落下一片火幕。
火焰与冰刃相撞的刹那，闻溯忽然僵住——晏迟的手指正压在他颈侧，危险地摩挲着。
“刚才的，是这个位置吧？”来不及反应，暴怒情核的能量流汹涌而入，他们脚下的污水突然沸腾，漂浮的机械残骸在高温中扭曲成怪诞的雕塑。
无数记忆碎片在神经网炸开：
八岁男孩蜷缩在实验室角落，女人疯狂撕扯着接入后脑的管线，鲜血溅满观察窗，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们站在防弹玻璃后记录数据。
“妈妈……不要！”
晏迟怔住，这声呜咽竟与闻溯此刻的神情重叠。他看见对方睫毛上凝结的雨珠在颤动，像即将掉落的星辰。
冰刃突然调转方向，刺穿晏迟右肩。剧痛中，他听到闻溯压抑的喘息：“你看到了什么？”特工的手掌按在他的伤口，低温正在凝固血液——明明是他自己扎的口子。
暴雨倾盆，情核红光在两人间明明灭灭。远处传来机械教堂的电子钟声，十二下轰鸣震得积水泛起涟漪。
晏迟伸手抚过闻溯眼尾，笑得像个疯子：“看到你……在哭啊。”他的拇指按在对方眼下的泪痣位置，那里有枚微型追踪器正在发烫，“顺便说，你心跳超速了，王牌先生。”
不知道心率调节器的金属外壳会不会因为过载而炽热发烫呢?
远处传来爆炸声，晏迟的入耳式耳麦响起黑市线人的警告。老杰克嘶哑的声音混着电流声：“别他妈浪荡了！快逃！”
“你的基因编码被激活了——心象科技在全城追杀实验体X-07！”
全息投影突然在雨中展开，每个水珠都成了显示屏。新闻画面里，晏迟十六岁的实验室档案正在循环播放，猩红的“处决许可”字样覆盖了他染血的面容。
闻溯的冰刃骤然碎裂。晏迟看见他瞳孔深处闪过基因锁解除时的金色纹路。
那是X系列实验体暴走的前兆。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发展。
浓稠的雨幕里，晏迟的视网膜上忽然出现一个闪烁的红点，耳麦里是老杰克抓狂的怒吼：“三百米！到教堂这里来！”
布满废弃义体和神经管线的哥特式建筑隔绝了外界随处可见的全息投影，老杰克布满瘢痕的电子眼疯狂闪烁。作为曾经的贫民窟机械信徒聚集地，这里——机械教堂的穹顶隐藏着能干扰电子信号的古代量子计算机。
正好可以用来帮助晏迟快速脱困。
老杰克蜷缩在机械教堂的告解室，十七根数据线刺入量子计算机。
“臭小子……”他咬碎嘴里的应急兴奋剂，布满老人斑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抽搐。全息屏幕上，代表晏迟生命体征的红色光点正在暴雨中明灭不定。
机械教堂的管风琴突然轰鸣，三千根音管同时喷发出幽蓝的火焰。这是老杰克接入脑意识启动的电子弥撒——无数信徒生前上传的记忆数据化作暴雨中的霓虹幽灵，在飞奔而来的晏迟与闻溯之间筑起一道飘摇的屏障。
“跑！”老人破开告解室的大门，咳出带着碎肉的血沫，布满裂纹的视网膜倒映出漫天飞舞的无人机。
这些装载着虚假生物信号的机械飞蛾正扑向远处的追击者，每一架都在播放晏迟十六岁的全息投影——那是老杰克从残破的教堂数据库中扒出来胡乱拼凑的全假无真的伪造秘密。
总之，经不起细看。
而此刻的交战中心，仅有的数据构造出的霓虹幽灵没能拦下监管局威名赫赫的王牌，短短几秒就被冒着冷气的冰锥撕开。
晏迟的后颈感受到刺骨的寒意，他徒手撕裂袭来的冰锥，暴怒情核在血管里发出熔岩沸腾的声响。闻溯的瞳孔已经彻底化为碎金色，低温粒子在他周身形成暴风雪漩涡。
“我说，你明明也…”晏迟的怒吼被冰刃刺入腹部的闷响打断。在两人皮肤接触的瞬间，更多的记忆碎片顺着情核的链接汹涌而来——
穿着相同拘束服的男孩们并排躺在手术台上，研究员正在往他们太阳穴钉入神经钉。闻溯的手腕在颤抖，却依旧被牢牢锁在手术台上动弹不得。
“我们会逃出去的。”十二岁的闻溯在记忆里说，他锁骨下方X-01的烙印正在渗血。
现实中的闻溯突然发出困兽般的哀鸣，冰刃上的裂纹蔓延成蛛网。晏迟趁机抓住他手腕，暴怒的火焰顺着相触的皮肤烧进基因锁的裂缝。机械教堂的彩绘玻璃应声炸裂，沉默矗立的十二使徒同时转向战场。
“看着我！”晏迟体内的能量流开始错乱，情核能量浓度突破临界值的警报在耳膜深处尖叫。他扯开闻溯的制服，将掌心按在那已然斑驳的陈旧烙印上，“你还想被关到那该死的人造天穹底下吗？！”
细小的冰晶在闻溯睫毛上凝结，一滴融化的水珠划过泪痣。他突然反手折断自己的小臂，森白的骨刺沾着粘稠刺目的红色，狠狠刺入心脏位置的心率调节器。
暴风雪戛然而止。
晏迟接住闻溯瘫软的身体时，摸到了老杰克塞在他腰带夹层的情核，表面还沾着机械教堂特有的铜锈味。
浅白色柔和的光亮映在眼底，检验仪开始自动识别：
【情核纯度：92.7% | 情绪类型：怜悯 | 来源：未知】
远处传来军用浮空舰的轰鸣，身后老杰克因为他的拖沓破口大骂，晏迟把情核捏碎，浅白色的柔光勉强拉回快被烧穿的理智，又沿着两人接触的皮肤缓慢而坚定地蔓延到闻溯身上。
当追击者的探照灯穿透雨幕时，他们只看到满地冰刃的残骸，以及一行正在被雨水冲淡的血迹，蜿蜒着通向机械教堂洞开的忏悔之门。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暴雨与霓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