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蜃气回廊·初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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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洛的实验室离黑市很近，晏迟跟着发光的引路苔藓转弯，随口问身后跟着的闻大长官：“闻溯，既然想让我帮忙，好歹给我来个前情提要？你让米洛指的是去黑市的路，你打算代表监管局掀了黑市？”
“你这样我的压力很大啊！”
话虽如此，晏迟语气却称得上轻松，活脱脱一副快乐投身敌营的汉奸摸样。在场两人都清楚，闻溯此行当然不可能暗戳戳背刺黑市。
毕竟，再怎么王牌，光凭闻溯一人妄想掀翻盘踞已久的情核黑市也是痴人说梦。
“别想打着我的名号去报复你仇人。”看得出晏迟的唯恐天下不乱，闻溯完全想象得到以他的性格，在黑市这个法外之地肯定也是树敌无数，“我可不会替你背锅。”
晏迟撇撇嘴小声骂他无趣，拨开面前拦路的厚厚藤蔓，回头却看见身后的闻溯脸上蒙了个冷冰冰的黑罩子。
乌黑的面罩上，唯有眉心一道红痕，透着一股嗜血的杀意。
“……你非要戴着它么。”晏迟的表情一言难尽，细看还有点扭曲，“你全身上下也就脸比较顺眼了，还遮得这么严实。”
“虽说你这副棺材脸进黑市，本来就活像殡仪馆领班视察地狱。”
闻言，闻溯抬头看他：“监管局的闻溯不应该出现在蜃楼。”
“道理我都懂。”晏迟在腰间摸了好一会儿，找出个不起眼的方形胶囊舱扔给闻溯，“但是闻大长官，你戴着个‘黑匣子’的面具才更引人注意好不好？”
闻溯接过胶囊舱，抓住边沿扭开，手里忽然出现一股沉甸甸的触感——那是一副花纹简单的半脸白面具，两只眼眶下有形似火焰的图案，顺着眼尾飞出，像是拉长的艳色胭脂。
“你还知道黑匣子？”闻溯换下脸上的黑面罩，重新戴上来自合作伙伴的颇具艺术感的白面具，露出清晰的下颌线和优越的唇形。
黑匣子作为伊甸站领导者们的直辖组织，职能隐秘，一般人绝对没有机会接触。
“我知道的可多呢。”晏迟欣赏了一下闻溯的新造型，漫不经心地提醒道：“既然要做伪装就做得彻底一点。”
看出他故意避而不答，闻溯没再追问，从善如流地脱下监管局的制服外套，随意理了理稍显松垮的白衬衫。
外套被随手扔在地上，晏迟勉强点头：“虽然气质有点不合时宜，不过现在这样也马马虎虎吧。”
他打了个响指，指间倏然跃起的火苗落在象征监管局身份的制服上，其上的银质铭牌缓缓融化：“接下来去哪？”
闻溯头也不回，越过藤蔓走出通道，将面目全非的制服外套和铭牌抛在身后：“首先去蜃气回廊。”
“蜃气回廊？那是什么地方？”晏迟跨步跟上他，“你这都是从哪儿看来的古早地图啊，什么‘新伊甸计划’压根儿不靠谱，黑市可是妥妥的违章建筑啊闻大长官。”
两人钻出通道，闻溯忽然有些后悔把晏迟绑上他的贼船了：“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
“巧了。”晏迟脸比城墙厚，半点没被斯文的闻长官攻击到，“上一个这么说我的被我打包送给米洛拆了。”
“我这嘴可厉害着呢，你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晏迟跨步走到闻溯面前，弯着腰探头去捕捉面具后面的眼睛，“对敌是尖牙利齿，对你却是蜜语甜言。”
晏迟发誓，就算只看在闻溯那张脸的份上，对他说话也绝对是独一份儿的优雅了。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闻溯的声音听起来居然有点认真，“看来有必要和总部提一下，实验体也应该有一定的知识水平。”
晏迟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但闻溯直截了当的说出‘总部’二字还是让他有些意外，这说明闻溯并不避讳他这个监管局王牌与伊甸站的不寻常关系。
“你倒是坦诚。”晏迟哼笑着说了一句，玩儿够了似的总算给闻溯指了条明路：“蜃气回廊是吧，左拐。”
左侧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迷雾海，与右边嶙峋的铁灰色石壁界限分明。闻溯没有迟疑，两人一起拐进看起来十分可疑的重重迷雾里。
“本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你那时候不是听到了？”虽然是问句，闻溯却说得肯定，“而且对于X编号的实验体，我没有必要隐瞒。”
晏迟落后一步，听到这话暗自挑眉。什么叫‘没有必要隐瞒’？莫非作为监管局王牌的闻溯也来自那个一号楼？还是说……他其实也参与了X系列的实验过程？
想了想，晏迟没再细问，至少目前在闻溯的认知里，他的‘X-07实验体’身份非常好用。
两人脚步未停，遮目的浓雾一点点变淡，似乎就要脱离迷雾了。晏迟忽然伸手抓住闻溯的手腕，小声笑道：“闻长官不妨再坦诚一点？你跑到自己一无所知的黑市来，到底是在找什么？”
这里毕竟是情核黑市，而闻溯腰间挂着各色纯度如此高的情核，当然不是为了这个来的。
但他对黑市一无所知，却知道‘蜃楼’之中情核是硬通货。
所以，闻溯来此，要么找人，要么找物。还准备了作为交易的最高档情核。
闻溯回头，下意识想要甩开晏迟的手，听到他的话又停下动作：“……不是我不想说。”
“我只知道大概是一种能逆向将情核能量流冲散为情绪粒子态的手段，至于它具体是某一个人的异能，还是某个奇特物品的独特功能。”
“我一概不知。”
话音落下，眼前彻底拨云见日，闻溯看见缥缈迷雾呈环形向前延伸，浅淡的白雾整齐有序，像是用雾气构建了一条梦幻的长街。
霓虹如深海发光鱼群在雾中游弋，闻溯的军靴碾碎了一地流动的星河。他低头，那些传说中由业态情核构成的河流，此刻正在脚底蜿蜒出诡谲的纹路——猩红的暴怒核与冰蓝的悲伤核在灰白基质里厮杀，每一步都溅起细碎的情绪残片。
远处十二道环形雾墙次第罗列，大致划分出不同区域。最近一层雾霭后面，商贩们的千面水母头面罩在尖叫：
“新鲜的恐惧核！取自凌晨跳楼的操盘手！”
“七折出售过期爱情！附赠记忆消除服务！”
恍惚间像是误入了地下怪诞的奇幻世界。
晏迟收回视线，抓着人手腕不着痕迹地将食指和中指搭在闻溯腕下两寸的位置。
然后就见目视前方的闻溯转过头冷声道：“撒手。”
说话间闻溯也没闲着，当着晏迟的面一根根掰下他不老实的手指，粗暴且大力。
晏迟配合地小小挣扎一下，然后立马翻脸，瘪着嘴倒打一耙：“好歹是合作伙伴了，闻长官你是不是应该温柔一点？”
骨节分明、看着就修长有力的手怼到闻溯眼皮底下，冷白的皮肉煞是好看。可惜指骨分布着斑驳的深深红痕，隐隐泛着紫。
一看就知道闻溯用劲儿不小。
“你自找的。”闻溯目光从眼前这只生得过于标志的爪子上移开，语气却和缓了不少，“想探我脉搏？”
“哎呀暴露了。”晏迟指指他胸口，“主要是，我趴你胸口听心跳，你也不乐意啊。”
闻溯：“……你想干嘛？”
却见晏迟手指托着下巴，面上是一层肤浅的困惑，嘴角毫不遮掩的笑意恶劣：“这里遍地是乱七八杂的情绪碎片，你怎么没发病呢？”
闻溯指尖一颤，骤然发力将人拽近半步：“晏迟，你有完没完？”
白衬衫松垮微敞着，隐隐约约露出锁骨下电路状的血管。那是闻溯长期使用心率调节器留下的痕迹。
晏迟轻轻挑眉，张口欲言。
但闻溯没给他这个机会，阴影笼罩的狭长眼眸里翻涌着某种危险的暗流，喉结滚动发出极轻的吞咽声：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会被情绪粒子影响。”尾音消散在骤然收紧的桎梏里，闻溯温热的呼吸洒在晏迟耳垂处，整个人几乎撞进他怀里。
“但这点程度还远远不够。”
“也是，我不该怀疑王牌特工的自制力。”晏迟没管被紧紧攥住的领口，无比自然地搂住投怀送抱的闻长官避开路过的“清道夫”机器人。
流动的星河随着两人脚步挪移，搅出梦幻的色彩。
“是我发疯了。”听见这话，闻溯松手退后，抬头却见晏迟叼着枚‘喜悦核’眯眼笑。
“咔——”
极轻的一声脆响，金色碎屑落在闻溯肩上，肉眼可见的金色能量流环绕在两人身边。
“礼尚往来——”他听见对面人一贯嚣张又轻佻的口吻。
下一秒，环绕的能量流忽的一顿，转瞬间原地碎裂，分崩离析成一圈圈闪耀的璀璨金芒。
闻溯眼睫轻眨，他知道，那是晏迟用纯度极高的喜悦核铸成了一道厚厚的情绪粒子墙。
他更看得清楚，能量流到情绪粒子的转换仅在一瞬间，晏迟没用转换仪器，也没用情核武装。
晏迟本身就是情核粒子的【活体反应堆】。
震惊、错愕、难以置信的情绪交加，闻溯却在漫天金芒中不由自主地感受到‘喜悦’。分不清是他不受控的共情，还是心底冒出的微妙萌芽。
渐渐飘散在地的情绪残片引来周边的‘清道夫’机器人，晏迟的‘大手笔’也引来层层雾霭后的数双眼睛，以及捕捉到大肥羊儿不断聚集的水母广告牌。
晏迟轻啧一声，屈指一弹，最近一个悬浮的水母广告牌突然僵直，金色的锁链一闪而过，随即冒着烟砸在地面。
闻溯从飘荡的情绪粒子中走出，任凭蜂拥而至的‘清道夫’们挤挤挨挨地清扫回收情绪碎片。
“你太招摇了。”闻溯语气淡淡，半点不像刚从浓浓的粒子堆里泡过，“我这趟，不宜太高调。”
他在晏迟身边站定，看了看逐渐围拢过来的各色水母面具，慢条斯理地开始挽袖子。
晏迟斜睨他一眼，笑骂一声假正经。
“别急，我的大长官。”晏迟随手砸了一个跑在后面的小短腿清道夫，拆下半圆形的外壳掂了掂，笑得肆意。
“如你所见——”他甩出质地坚硬的机器人外壳，撞散一团映着两人交缠倒影的人造雾霭，依次击向霓虹闪烁的水母广告牌。像是在头顶炸开的一排烟花。
“欢迎来到连心跳都能论斤卖的…真实人间。”
坠落的霓虹灯光落入眼底，闻溯轻轻勾起嘴角。
“在这里，别叫我长官。”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蜃气回廊·初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