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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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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只大鹅排成一列,橙色的脚蹼啪嗒啪嗒地拍着地面,一扭一扭地朝着这边走过来,看起来是个纪律严明的小队。
方可拟本来只是随便看看,但也许是出于队长之间的惺惺相惜,领头的那只大白鹅也朝着方可拟看过来。
鹅队长一摇一摆地走过来,探着长长的脖子。
“你有没有觉得它越走越快了?”宋悯踮着脚,越过方可拟的肩膀看鹅队长。
“嘶……”脚蹼敲打地面的节奏越来越快,方可拟皱着眉,“好像是啊。”
“你觉得它想干什么?”宋悯咽了口口水。
“这个……”
鹅队长展开硕大无朋的翅膀,拍打着朝这边冲过来:“嘎嘎嘎嘎——”
“啊!”宋悯转头就跑,老公也不要了。
幸好方可拟跑得比较快,轻轻松松超到了宋悯前面一步,回过头来看他:“你知道吗?当被熊追的时候,跑得慢也没事,因为只要比别人跑得快就行了。”
宋悯把所有的力量都放在腿上,只恨不能给他两巴掌。
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他脚下一趔趄,鞋子忽然掉了。
宋悯从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早知道跟方可拟一样穿运动鞋了,皮鞋就是不适合用来跑步啊啊啊!
这条他出钱翻修的鹅卵石小路终于报复到了出资人身上。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鹅队长身后的两个侍卫也扑腾着翅膀赶了上来,准备立功。
“方可拟!!!”
方可拟一弯腰,抄起人就跑。宋悯只觉得身体一轻,下一秒手臂已经先脑子一步反应过来搂住了方可拟的脖颈。
美人在怀,方可拟愈是脚下生风。
国内顶级学府的校园里,两个长相俊美的人类被英勇非凡的大鹅们追着狼狈地奔跑。
幸好学院楼这边一向来的人不多。
“快点快点快点!”宋悯回头看到大鹅近在咫尺,急得猛拍方可拟肩膀。
“救命啊!!!”方可拟慌不择路。
宋悯猛勒住他的脖子:“不许往大路跑!”
他还要脸呢。
方可拟听话地改道,嘴里还大声喊:“死要面子活受罪!”
“你管我受不受罪!”宋悯在喊“快跑”的间隙里回嘴。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宋悯好歹在这里呆了四年,对地形很熟悉。方可拟在他的指挥下,终于找到机会,在一片竹林里摆脱了鹅小队的纠缠。
“呼!”
方可拟把宋悯放到路边的一个石凳上,手臂撑着膝盖大喘气。
宋悯用手给他扇风。
“在这儿等我一会儿。”他气还没喘匀,就直起身来,向来时的方向走。
“哎!去哪儿?”
“马上回来!”方可拟的声音从葱郁的竹叶缝隙里传出来。
过了大概有三分钟左右,宋悯听到熟悉的独属于方可拟的脚步声。
“你干什么去了?”
方可拟背着手从小路上走过来,站到宋悯面前,忽然蹲下|身。
竹林里很凉快,时不时有微风穿过,宋悯刚刚跑出来的燥热早已消退了。而方可拟的鼻尖上渗出一层薄汗。
他握住宋悯的脚腕,替对方穿上鞋。
“你就去捡这个?”方可拟收回手,宋悯的脚却没有放下,一下一下地蹭对方的小腿内侧。
方可拟的脸红了,不知道是因为刚运动还是怎么。
“咳,不然怎么办?总不能把你背回车上吧。”方可拟目移,看看竹梢一掠而起的飞鸟,看看藏在杂乱树底一瞬不瞬看着他们的大黄猫,就是不看宋悯。
“你想得美。”宋悯放下脚,他可丢不起这人。
“我怎么想得美了?”方可拟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他这次可什么都没想啊!他之前想的可比这美多了!
方可拟想站起来,被宋悯按着肩膀蹲回去。
不知道宋悯用的是什么牌子的纸巾,他捏着纸巾压在自己脸上时,方可拟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像一种名贵木料,清甜中还带着花香和茶香。
他吸了吸鼻子,想辨别到底是哪里来的味道。宋悯擦掉方可拟鼻尖额头的汗,把纸巾攥进掌心收回手,方可拟下意识追着他的手腕闻了闻。
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蠢事,方可拟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幸好宋悯没注意。
“走吧,从这边也能到我们学院。”
宋悯站起来,带起一阵风。清冽又温暖的木质气息钻进方可拟的鼻腔,证明他刚才闻到的味道不是错觉。
“哦,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各怀心事,都不说话。
方可拟想自己刚才也太像个狗了,下次绝对不能做这么没脑子的事。
宋悯抿着唇,方可拟失忆后怎么这么纯情,好想亲一亲。
可是不行,方可拟看起来亲亲脸都会红温到爆表然后立刻逃走的样子。
偏偏他还没方可拟跑得快,追不上。
是不是得找一个方可拟没办法跑的地方啊?
宋悯越想越偏,学院楼却已经到了。
荣誉榜上张贴着考进世界名校或者已经成为各行业牛人的校友肖像。宋悯本以为能向方可拟全方位展现一下自己的优秀,结果顺着找过去,却发现自己一连串头衔之下印着一行小字:宋悯先生及其丈夫累计捐赠一千万元,助力我院教育事业。
宋悯:“……”
看上去更像是花钱买来的荣誉榜了。
方可拟不知道他心里那些弯弯绕,只是盯着“及其丈夫”四个字愣神。
宋悯整天开空头支票,说要给他看结婚证,到现在也没找出来。直到现在,方可拟看到这四个字,才有了几分他真的结婚了的实感。
“想什么?”宋悯有些紧张。
方可拟不会真的觉得他就是一个空有其表的暴发户吧?
“好看。”方可拟回过神,指着墙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宋悯穿着正装,但显然不如现在沉稳,还带着几分学生时的青涩。杏眼耷拉着,圆润的线条硬是变出了几分锐利,微抿着唇,不咸不淡地目视镜头。
方可拟都能想象出宋悯当时拍照片时的样子,臭着一张脸,虚张声势地撑出生人勿近的气势。
根本没有那天帮他招待同事的圆滑。一定是拍了照就走人,连招呼都不打。就像私底下的宋悯,总是恶趣味地爱逗方可拟,然后用他漂亮的皮囊迷惑人,让方可拟连嗔怪都不舍得。
可惜他长得太显眼,一张素到不行根本不被当事人在意的证件照都脱俗出尘。
宋悯移开视线,早知道当时拍照的时候好好拍了。那天他甚至都还没睡醒。
“也就一般吧。”他说。
“不是一般,就是好看。”方可拟很认真地盯着照片。
那当然,宋悯抬着下巴,不然怎么把方可拟这个警校校草搞到手,难道纯靠他挥金如土的砸钱能力和资助男大学生的一片善心?
方可拟这货一定是一见钟情!宋悯坚信。失忆了都看他看得挪不开眼。
“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男生的?”方可拟忽然发问。
这话题转得也太快,宋悯:“怎么忽然这么问?”
“就……随便问问。”方可拟含含糊糊地说。
他只是忽然想到,按照时间推算,宋悯就是自己的初恋也说不定。他不是那种会随意谈恋爱又随便分手的人,从二十一岁到买订婚戒指那年,根本不够他跟别的什么人开始又结束一段恋情。
那宋悯呢?
宋悯长得这么招人喜欢,想必从小到大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说不定幼儿园的时候就收情书收到手软呢。
宋悯第一次喜欢的是什么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是比他好还是比他差?现在又是什么样呢?
“你发现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方可拟又问,“以前同性婚姻不合法的时候,不会觉得自己很奇怪吗?”
“干嘛?”宋悯瞪圆了眼,“你现在觉得自己很奇怪咯?同性婚姻不合法时候的方可拟先生?”
他说到最后,一字一顿,仿佛方可拟一点头承认,就马上上来咬方可拟一口。
“当然不是,”方可拟失笑,一睡醒发现有个漂亮多金的老婆,简直是天上掉了个金饼,虽然有些不适应,倒也不感到奇怪,“只是随便问问,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还能怎么发现,发现自己喜欢上男生的时候确定的呗。”宋悯不知想起了什么,闪烁其词。
“他什么样?”方可拟用后脑勺对着宋悯。
“瘦瘦的,”宋悯看方可拟认真的样子,信口开河地形容,“戴眼镜,很斯文。”
完全就是方可拟的反面。
方可拟壮得能打死一头牛,他的视力也很好,毕竟学生时期没受过多少电子产品的污染,他也一点都不斯文。
“是你的大学同学?”方可拟问。
宋悯随便点头:“对对对。”
“他姓什么?”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宋悯信口胡诌:
“忘了,好像是姓杨吧?”
“哦,姓阳啊,还挺小众。”
宋悯看不见的地方,方可拟死死地盯着荣誉榜左下角的一张照片,恨不得把人家的照片扣下来扔进垃圾桶。
可惜不行。他进来的时候观察过了,这里的摄像头多得吓人,他肯定不能全身而退,说不定还要害宋悯一起丢人。
方可拟磨了磨牙,道:“校园恋爱啊,那还挺好。”
“也算吧。”宋悯说,不在同一个校园的恋爱也叫校园恋爱嘛。
他和方可拟的学校也没隔多远,打车一次只需要五十块钱。
“走吧。”方可拟不待宋悯回答,转身朝外走去。
宋悯追上:“怎么了?你吃醋?”
方可拟沉着脸,嘴上却说:“没有。”
不就是初恋的初恋不是我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都二十八岁的人了,我怎么可能在乎这些。
方可拟突然顿住,不,他才二十一,他完全可以计较。
宋悯追得紧,没刹住步子,一下撞到他背上:“哎!”
方可拟赶紧扶住他:“他好还是我好?他高还是我高?他帅一点还是我帅一点?你更喜欢他还是更喜欢我?”
宋悯:“……”
还说不是吃醋。
“你说话啊。”方可拟看宋悯沉默,更慌了。
他刚才都看了,那人是已经移民到美国了。说不定宋悯跟他结婚只是没办法接受异国恋才退而求其次呢?
宋悯揉了揉撞到的额头:“我瞎编的,你怎么什么都信?”
方可拟:“真的?”
宋悯无奈:“真的真的真的,我第一个喜欢的男生就是你!”
方可拟放下握着宋悯肩膀的手,继续往前走,肯定是骗他的,连人家的姓都说出来了,怎么可能是假的。
宋悯见他丧丧的,戳戳他的肩:“退一万步说,我就是喜欢过别人又怎么了?你都失忆了,你能保证在我之前你没喜欢过别的男生?”
方可拟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宋悯:“我确定,我只喜欢过你一个。”
方可拟补充:“不论男生女生,肯定只喜欢过你一个。”
夕阳正好,微风穿堂而过,宋悯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这男大老公确实有点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