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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莫哭 ...

  •   何霁月对陈三喜的话置若罔闻,她死死盯着闻折柳离去的方位,直至那抹白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大雪逐渐覆上深浅不一的履痕,才将目光落到禁军统领身上。

      “林献,有何贵干?”

      早听闻何霁月战场杀敌,骁勇比昔日惊才艳艳的长公主何玉瑶胜上几分,林献与她凌厉目光短暂相接,旋即垂眼。

      “大司马,陛下请您入宫。”他嗓音微抖。

      何霁月不应话,仅腕动,抖去剑面雪粒,她不出声,林献没敢发话,一时间徒留风吹雪,呼呼作响。

      她“珰”一下将利刃归鞘,陈三喜没料到声儿如此大,猛地打了个寒战。

      这平阳郡主劫走了人,陛下非但没有怪罪,还以入宫一叙为由请她进宫商议对策,她为何还发起火来?

      “郡主,请。”林献欲引何霁月上马车,她却径自往雪白马驹行云那儿去。

      陈瑾迅速跟上她,小心发问:“郡主,下雪天滑,闻公子身着单衣,又犯了病,我跟上去,将他带到郡主府罢?”

      “跟他做什么?”何霁月声音止不住发寒,她满脑子都是闻折柳步履蹒跚的单薄背影,若非正在气头上,她真想策马跑到相府,看看闻折柳究竟在玩什么欲擒故纵。

      她不嫌脏苦,到天牢亲自抱出他,处处护着他,他到底有何不满!

      何霁月“叱”一声挥动马鞭,往皇宫去,内心躁郁,连频频将冰凉雪气吸入肺腑也无法平息。

      为何一事关闻折柳,她便冷静不下来?

      陈瑾小心翼翼跟上她,同后边的陈三喜等人拉开距离:“您不是还要拉他做戏么?”

      “戏台子又不是只有他一个角儿,那户部尚书送的小青,不见得比他差。”

      何霁月原本不欲与户部尚书那油嘴滑舌的糟老头子打交道,因而一直拒绝要从她口中套话的小青,转而选择大费周章救出狱中的闻折柳。

      谁知,闻折柳竟不领情!

      陈瑾不敢再言语,心中却有了定论。

      郡主嘴上说着闻折柳不过一枚棋子,决策上又止不住一次次为他改变,她英明神武的平阳郡主,怕不是陷入爱河了罢?

      “陛下,臣平阳郡主何霁月求见!”

      何霁月将宝马行云留在宫外,命陈瑾看着,不待陈三喜通报,已然单膝跪在养心殿外。

      “平阳来啦?”景明帝身着龙袍常服,鬓角已生华发,丹凤眼却未浑浊,反倒透出几分精明,她非但没有兴师问罪,态度还称得上亲切,“外头凉,进屋坐。”

      乍一瞧,两人就像关系亲近的姨甥。

      何霁月跪姿不变,双手呈上虎符。

      “陛下,臣近日来声色犬马,自知不配再掌虎符,今夜前来,乃为归还虎符!”

      景明帝垂眸不语。

      此前何霁月班师,她几次三番试探,甚至封何霁月为摄政郡主,让将兵权掌握大半的何霁月入朝堂,何霁月仅作风流态,只字不提虎符,今夜忽而开窍,必然有诈。

      “平阳这是说的什么话?你领兵打仗,功高至伟,朕合该赏,就是留着虎符又如何?”

      何霁月不信。

      虎符一分为二,她一半皇帝一半,需合二为一方可号令全军,而她常年征战,威望高,哪怕只有一半虎符,也足以号令在城外驻扎的五万赤甲军。

      景明帝……惯爱猜忌,她若迟迟不交,在封地的父亲与阿弟怕是要不好。

      “陛下,臣母亲去得早,父亲年迈,小弟尚年幼,臣欲解甲归田,回封地照顾家人。”

      景明帝连连摇头,话语亲切。

      “你这话让朕何情以堪?你母亲去得早,朕合应替她照顾你,你领兵打仗多年,是众望所归。
      “今日朕若收回虎符,明日满朝文武怕是要议论朕迫害功臣,你且将虎符收回去,若是想照顾家人,大可带着虎符回封地,朕,相信你。”

      “带虎符回封地”?

      行这般蔑视皇权之举,她片刻后便可与爹爹和弟弟在泉下团聚——拥护景明帝的各路诸侯还没死,景明帝如此“建议”,是要让她自乱阵脚,好守株待兔!

      见此计不成,何霁月速换对策。

      她“咚”一声跪下,“梆梆”磕头:“不瞒陛下,平阳今日来献虎符,是存了私心,有事相求!”

      终是待到何霁月图穷匕见,景明帝眉宇舒展不少,她玉扳指在龙椅扶手缓缓扣着:“这便是了,你是功臣,朕应当赏你,说,想要什么?”

      “恳请陛下,放了闻折柳。”

      “朕当是什么,不过是个男人,这有何难?”景明帝抚掌大笑,“他既有如此福气入平阳的眼,朕怎能横刀夺爱,陈三喜,将闻折柳从天牢押来!”

      陈三喜脸一阵青一阵紫:“郡主今儿个一早,便将闻折柳从天牢接走了。”

      景明帝一怔,扼腕叹息。

      “是朕的疏忽,我家平阳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心悦美男再正常不过,平阳,你且将闻折柳收下,朕明日再命人从京中给你选面首,何如?”

      何霁月并非耽于情爱之人,此前与小青做戏,她已是很不耐烦,先下闻折柳又同她闹脾气,她更是头疼极了。

      “不必,臣只要闻折柳。”

      “天下男儿千千万,你为何独取闻折柳一瓢,甚至不惜,拿虎符相换?”

      何霁月正烦闻折柳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但一想到他那张明艳动人的脸,柔若无骨的身躯,气不由消了几分。

      “他长得貌美,死了可惜。”

      景明帝抚掌大笑:“他应当在府上等你罢?美人不可辜负,你且速归,朕不留你了。”

      “臣告退。”

      在她归府前,闻折柳最好是回来了,否则,莫怪她无情。

      将莫名从严肃转风流的何霁月送走,景明帝心累,掐眉问随身服侍的大太监:“陈三喜,你觉得何霁月此番风流,是装的,还是真的?”

      “奴才觉着像是真的,”陈三喜描述得绘声绘色,“那闻折柳脾气大得吓人,对郡主又踢又踹,郡主竟然也不恼,还为他请太医。”

      “呵,谈何光风霁月大司马,原不过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色胚玩意儿。”

      景明帝嗤笑:“朕还当何玉瑶的女儿骨头有多硬,哼,为个男人放弃兵权,她母亲若泉下有知,得从土里爬出来扒了她的皮。”

      陈三喜稍愣,又陪起笑。

      何玉瑶乃先长公主,景明帝何丰长姐,论文韬武略,何丰样样不如她,先帝传位时,有意将社稷交到何玉瑶手上。

      只是那时何玉瑶在外征战,何丰中途截胡,篡改遗诏,才拿到这宝贵皇位,何玉瑶非但没有异议,还与各方诸侯拥护何丰上位,怕她膈应,何玉瑶还自请常驻苦寒边关。

      可何玉瑶一日活着,这皇位景明帝便一日坐不安稳。

      好不容易等到何玉瑶战死沙场,景明帝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现在发现何玉瑶的女儿何霁月,比她母亲还优秀。

      咬牙将何霁月外派征战,景明帝又心惊胆战过了好些年。

      终于看见长姐爱女堕入美人怀抱,流连花丛,何丰算是彻底安了心。

      陈瑾候在宫外,见何霁月出来,忙不迭将行云与马车栓一块儿,迎何霁月到备好多时的马车旁:“郡主,如何?”

      何霁月神色如常:“虎符她没要。”

      “如此便好,”陈瑾扶她上马车,斟字酌句提起闻折柳,“那闻公子……”

      “不必提他。”

      何霁月猛地提鞭,“啪”一下砸断枯树,面冷如雪。

      “我与他,如此树,一、刀、两、断。”

      昨日大雪下了一天一夜,这会儿雪粒仍接连不断下落,将刚化的雪又添了层白。

      闻折柳脚底打滑,扑通一声跌倒。

      几番使劲儿,他撑在地上的胳膊抖得厉害,身躯却无论如何也支起不来,只好在路过马夫“别挡道!”的谩骂声中,手脚并用挪到路边。

      闻折柳头昏眼花,泪水扑簌落下。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何霁月如此护他,他却担心身世暴露,只想着逃跑,还有他大哥、父亲与养母……

      “折柳,莫哭,大哥还在呢。”一道熟悉声音忽而响起,闻折柳循声望去,辨出来人嘴角那颗痣,以及脖子上那抹刀痕,难以置信。

      他大哥闻柳青不是死于刀下了么?血流了一地,他看得分明……

      闻柳青并不替他解惑,只左右望了下,确认没人注意这儿,轻推闻折柳脊背:“折柳,快回西越去,那头应该派了接应的人。”

      昨日他们闻氏一族通敌之事被发现时,闻母闻父便第一时联络西越皇室。

      可惜兹事体大,圣上态度严明,晨时揭发,闻家午时便入天牢,尚未收到西越回信。

      只是闻折柳乃西越流落在外的皇嗣,他们应当不会见死不救。

      “一起去。”闻折柳伸手要扶他,却在碰到他健壮臂膀前,摸到了满手的血。

      “你先去,”闻柳青是个粗人,但记得小弟爱干净,见他素白指尖沾了血,忙不迭用自己衣袖擦去,“大哥很快跟上。”

      蓦然明悉大哥受了伤走不动,又是个“死人”不可见光,只是担心他受危险,遂站在此处替他望风,闻折柳不敢辜负他心意,别过脸拭去夺眶而出的泪水,一步三回头。

      相府外头看着,与平日无异,闻折柳跨过门槛,才发现里头被洗劫一空。

      偌大相府,徒留搬不走的梁与柱。

      闻折柳勉力稳住心神,去书房打开暗格,抽出火折子点火,把与他相关的书信尽数扔入火盆,又留下可见人的“通敌”书信。

      只是他仔细清点好几刻,终未找到西越回信。

      许是路途遥远,两日不足以书信往来。

      苦寻未果,闻折柳踉跄走出相府,拖着滚烫身躯回到小巷,却发现那儿空无一人,连雪地印子也无。

      他大哥闻柳青何在?他还受着伤,这冰天雪地,再不处理……

      “哟,小郎君细皮嫩肉的,真俊!”

      一屠妇在巷尾咧嘴笑,将满是血污的手往粗布衫一擦,堆在横肉上的小眼滴溜溜转,定格在闻折柳青涩初熟的身躯上。

      “不如从了俺,俺家是杀猪的,包你顿顿有肉吃!”

      闻折柳蹙眉:“滚。”

      屠妇三两步走到他身旁,油腻尚存的手掐住他下颌:“瞧你这身破烂衣裳,不过是个乞儿,装什么清高?”

      闻折柳一看此事不能善了,奋力推开她,拔腿便跑。

      “跑啊,看你能跑哪儿去!”屠妇嬉笑着在他后头追。

      大哥不见踪影,西越无人接应,闻折柳脑中只剩下何霁月颀长身影,只可惜他体弱,跑几步便喘得跟破风箱没两样。

      加上身上发热,头昏脑胀,他竟是连郡主府的方位都找不着,茫茫然撞上硬物。

      “哪个不长眼的,敢撞郡主府的轿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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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全文完结,番外be,正文he,欢迎前排收养预收~ 宽肩窄腰男妈妈爱上我:《体虚女就是要男妈妈!》 强E装弱B,猫薄荷信息素引诱本体猫高冷指挥官:《禁止强E装B引诱高冷指挥官》 鲛人笨蛋,但实在貌美:《笨蛋美鲛带球跑》 截肢年上霸总追妻,截瘫破防又争又抢:《甜妹攻了阴湿霸总》 甜妹1酷哥0:《赤道无风【破镜重圆】》 一万字以内短篇:《娇夫郎是灭世妖王》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