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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压制浊气 ...

  •   梅陇仙君的旧事,还是当年在芜月处听到的。

      听闻,梅陇的原身是一株梅花,植于修士方疏影的宅旁,日夜受其灵力浸染,渐渐便通了灵。

      方疏影性情恬淡,根骨上佳,正道仙门之中早有盛传,不出十年,他必经雷劫,白日飞升。

      他渡劫那日,许多人慕名去看,岂料他连三次雷劫都没挨过,就已灵根俱碎,只剩下一口气。

      上天有好生之德,天界止了雷劫,饶过了他的性命。

      一夜之间,孤标清傲的方疏影成了修真界的笑话,他自此闭门不出,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

      “方疏影历劫之时,芜月也在场,他向来在意他人容貌,是以发觉,方疏影的脸被毁掉了。”

      无邪轻抚着崔雪时的头发,看她似乎睡着了,剩下的故事便想留到明天再讲。

      崔雪时的额头蹭了蹭了他,嘟囔着:“别停呀,后来呢……?”

      “后来,世上多了一位梅花妖。梅花雌雄同株,他尚未分化出男女,就已历雷劫、登仙籍。而且,他的容貌与故去的方疏影竟有八九分相似。”

      修真界对此众说纷纭,有人说,梅陇的修为是从方疏影身上窃来的,也有人说,是方疏影心甘情愿将修为赠予了他。

      只有芜月想的与旁人不同。

      他认为,方疏影不能飞升,而梅陇能飞升,是因为方疏影的容貌毁了,为天界所厌恶。

      故而他一直觊觎神族秘宝丹砂宝册,如此即便受劫时有个三长两短,也能靠它恢复如初。

      崔雪时入梦前还在想,这果然很符合芜月的风格啊。

      夜深了,殿外大雪纷飞,敲竹轻响,无邪怀抱着熟睡的她,慢慢阖上了眼睛。

      六年来,他未有一日能如今日这般心安,梦中的牛鬼蛇神、刑具枷锁皆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茫雪白,如她的名字般,看似凛冽,实而温柔。

      他二人在偏殿内住了两日,每日仅有一仙童送来些吃喝,问他仙君何时得空,他也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到第三日,崔雪时实在忍不住,她揪住仙童衣领:“你家仙君如何身体不适?我虽不才,也学过几年医术,不如由我来替他诊治。”

      “仙君之事,我等侍者哪里知晓?还请饶了我罢!”仙童大声告饶。

      “少给我打马虎眼儿!你不知晓,便让知晓的人来!”崔雪时拽过他胳膊,使上巧劲儿,一提一拗,给他卸了。

      仙童痛得直叫唤,这才肯说:“仙君、仙君下凡,为浊气所侵蚀,高热不退,浑身疼痛……”

      “那你为何无事?”

      “我等侍者,本就是地仙,长居幽霜殿行宫,以备驱使。”

      地仙的确是仙族中的最下等,能在此处侍奉,而不是被捉去炼丹,已算很有造化。

      “去告诉仙君,我乃普茹洞天霭蓼仙上座下弟子,可为他祛除浊气,”崔雪时一拗一提,又把胳膊给他接上了,“你尽管问他,见还是不见。”

      “是是是!我这就去禀告。”仙童捂着胳膊,一溜烟跑了。

      无邪的表情隐在面具之下,他弯了弯唇角,心说她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果然盏茶工夫,那仙童就回来了:“梅陇仙君有请,请二位速往正殿拜见。”

      无邪与崔雪时到了正殿,见各处窗门紧闭,把风雪关在了外头。

      梅陇仙君一袭淡粉仙袍,流光溢彩,人却委顿于软塌,勉强支着头,起不来身。

      “你们也瞧见了……我身体不适,什么也做不了。”

      他一开口,崔雪时与无邪便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觉得,这声音非男非女,也太怪太难听了。

      无邪合掌一拜:“仙君身体要紧,我们再等等也无妨。”

      梅陇吊起眉梢:“你们哪位是霭蓼弟子啊?”

      崔雪时上前:“普茹洞天霭蓼仙上座下弟子崔雪时,拜见仙君。”

      梅陇见她白纱覆面,心中存疑:“你如何证明,你是霭蓼弟子?”

      崔雪时心道,师父座下弟子皆随她避世隐居,唯有自己离了山门,的确不好自证。

      她想了想,取下贴身佩戴的桃花玲珑坠:“此乃我离开普茹洞天时,师父霭蓼所赠,仙君可认得?”

      梅陇一瞧那坠子,眼睛便亮了。

      仙家宝物众多,他的确不能样样都认识,但那枚桃花坠子上,竟隐约流转着上古神息!

      上古真神悉数陨落后,只有极少数地方还留有上古神息。

      倘若谁能调用上古神息之力,莫说飞升登仙,便是紫霄庭主位东方帝君,也要将其奉为座上宾。

      “认得!当然认得!”梅陇一把坐起,召崔雪时上前,“本君有话要与她单独说,你们先退下。”

      无邪自然也在“退下”之列,他看向崔雪时,恰好接住了崔雪时投来的目光。

      她冲他点点头,做的口型是:“等我”。

      无邪颔首,行礼退下后,独自回了偏殿。

      “人都走完了,就别装了吧。”崔雪时抄着手,不屑道,“仙君原身为梅花,在人间修行数百年方历劫成仙,纵然再度下凡有所不适,但也不应如此严重。”

      梅陇起身,细细打量她一番:“不愧是医仙弟子,一眼便瞧出了端倪。”

      “仙君既无碍,何不早早办完差事,好向帝君交差?”

      “谁说我无碍?凡间浊气绕身,抑我仙法,我走不得那么远的路了。”

      崔雪时一听,更瞧不上他了:“无邪尊上已将各家宗门的卷册带来,你无须走远,一翻便是。”

      梅陇掩面笑道:“无知的丫头,你懂什么?前人巡视两年方能交差,我若半年就将差事交了,帝君不会觉得我能干,只会觉得我用了偏门路子。”

      “那你现在不就是……”看在他是仙君的份上,崔雪时咽下后半句,改问道,“你要如何才肯见无邪?”

      “你先替我祛除浊气,待我恢复仙法,自然会见他。”

      对无邪与寰日宗,崔雪时仍有满腹疑惑,她想尽早料理完梅陇之事,寻个机会再见裁月一面,所以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天以后,崔雪时便成了梅陇仙君的近侍,可随他出入幽霜殿各处。

      她跟着梅陇,越走越涌上一阵失落之感。

      气派庄严的幽霜殿正殿,是从前竹菁门的正堂;美轮美轮的两侧偏殿,是从前简朴素雅的弟子房;而父亲竹方戒专门为她修建的百草芳园,如今却成了一处裘马声色的极乐之窟。

      “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梅陇仙君竟将她当作一侍婢使唤。

      崔雪时踏入故园,只见山壁挂下一道清泉流瀑,泉流环绕,滋养了无数异花和千万劲竹。

      此处地气最为暖和,即便山门前殿俱是冰天雪地,这里亦可维持终年如春。

      在此侍奉的姣娈美童足有四五十余人,个个身着雾霭般轻透纱衣,手执檀木托盘穿行其间,见着他们,便一个个跪下,未得仙君允许,断不敢抬头示人。

      梅陇携起崔雪时,纵身飞入暖泉之上的凉亭,亭中早已备好软塌、美酒与瓜果,此外更有医药器具若干,以备她取用。

      崔雪时略略扫了一眼,淡然道:“用不上这些。”

      梅陇问:“你需要什么?我再命人取来。”

      “我在普茹洞天时,见我师父治疗被浊气侵蚀的仙君,只有一法。”

      “是何方法?”

      “药浴。”

      梅陇一听药浴,脸色即刻变了:“可还有其他办法?”

      崔雪时笑笑:“上古真神尚未出现时,清浊之气便已存在。我等凡人能凭灵力与药物压制一二,已是数辈医者慧心劬劳之集大成。你要不肯,便不祛了,两年后你返回天界,自然不药而愈。”

      “浊气抑我仙法,我非祛不可……”梅陇咬了咬唇,“既只需药浴,你随我回房,其余人皆不许入内。”

      “听凭仙君安排。”崔雪时瞧着那软塌、美酒与瓜果,心说这排场真是白摆了。

      依照霭蓼的药方备好浴桶,梅陇自去屏风后更衣。

      崔雪时见他解衣结时,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便想起无邪所说,他至今未分化出男女。

      梅陇宽衣解带便耗去了一刻钟,他一手遮着上面,一手遮着下面,缓步走出屏风,刻意避过崔雪时的目光,颤颤巍巍地踏进了浴桶。

      原来未分化出男女,竟是这种畸形模样,他的身体如十二三岁的孩童般,上面与下面都冒出了尖芽,但一处长成的都没有。

      别说放在巍巍天界紫霄庭,便是搁在魔族、妖族,这等发育不全的残缺,也会备受嘲笑的。

      “你转过身去,不准看!”梅陇几乎恼羞成怒。

      “我不看,怎么施法?”崔雪时也很无奈。

      其实六界之中,谁都可能嘲笑梅陇,唯独崔雪时不会。

      她重生而来,起初仅有残魂,而无身躯,从某种程度来说,亦算一种残缺。

      其次她为医者,又答应为梅陇诊治,世间从无医者嘲笑病患之理。

      “你不过是身体有残缺罢了,”崔雪时撤下面纱,“不妨也看看我呢?”

      梅陇初次见她白纱覆面,便知她面容有损,殊不知,那白皙面庞似被烈火烧过,表皮斑驳虬结,一如虫类啃啮过的枯萎朽木。

      “你……!”

      “你虽未分化出男女,可你应知晓,女子比男子更在意容貌,”崔雪时坦然道,“我容貌被毁,但我并没有因此而自怨自艾,只要我还能治病救人,还能帮到别人,就足够了。”

      “可你不是要修仙吗?凭你如今的样貌,是绝不可能飞升的。”

      “为何?难道修士的容貌,也在天界考校之内?”

      “仙族食人间香火,受凡人膜拜,岂能是丑陋之徒?你连帝君最讲究仙家仪容之事都不清楚,竟妄想飞升?”

      “所以,方疏影是因为容貌被毁才历劫失败的?”

      “胡说八道!方疏影是修为不行,挨不住天雷!与容貌无关!”

      “帝君讲究仙家仪容,他就算挨过天雷,也无法飞升。梅陇仙君,你好矛盾啊!”

      梅陇被她一激,也顾不得遮上遮下了,忽然扶着桶沿,呕出一大口血来。

      崔雪时长抒口气:“好了,浊气已为你压住,此后每日泡一个时辰药浴,便能保你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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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完结啦!虽然仙侠文,但这本讲的是一个关于权责对等的故事,希望宝们在人生的每个阶段,肩负起责任的同时也能拥有相应的权力,我们都不必理会旁人的话,只管往上走,旧的秩序不好,就打碎它,再重来。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