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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初雪 ...
十一月,雍州城连降三日大雪。这虽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却来得比往年都要凶猛,一夜过后街巷屋舍皆覆着厚厚白絮。
梁颂瑄拎着个木箱,撑着油纸伞走过长街,寒风吹得雪沫子扑了她满袖。她一边走,一边听街头巷尾的人在议论道:
“听说了么?突厥人咬死了要凌将军的夫人去作人质!”
“听说了听说了!凌将军硬扛着不松口呢!要不然朝廷怎迟迟没有准信?”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能换边关太平,他凌云翰有什么舍不得的?”
“就是!如今城中什么东西都在涨价……若再打起来,咱们可怎么活?”
梁颂瑄将这些话一字不漏地听进耳中,她握伞的手紧了紧。不知是何人将突厥议和条款泄露了出去,又因朝廷对此事三缄其口,引得人心惶惶谣言四起。
其中便有人道:凌云翰因一己私欲不愿送其妻为质,朝廷这才迁延观望。这谣言细思便令人发笑,但更为可笑的是竟有人对此深信不疑。
凌云翰没有回应,引得闲言碎语如野草般疯长,从茶楼酒肆蔓延至市井巷陌。思及此处,梁颂瑄不由得有些悲怆。
只要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谁人都觉得不疼。他们都觉得理所应当——牺牲一个妇人换千万人性命,是再划算不过的了。
悲怆是真的,可梁颂瑄对凌云翰那点复杂的情绪里,终究是瞧不上的要多些。说恨吧,似乎还不到那份上;说体谅,她又实在咽不下那口气。
这般不上不下的滋味,倒比单纯的怨怼更磨人。
凌云翰的难处,梁颂瑄不是不懂。一边是将者职责,一边是结发妻室,换作是谁都要被磨折得寝食难安。
可懂归懂,她心里那点敬意却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自十月初十那日后,凌云翰来醉花楼越发勤了。每回不是席间温言软语,就是灯下执手相望。那副情深意重的模样,不知情的怕还要赞一句“情深似海”呢。
可梁颂瑄明白,凌云翰这哪是不舍?分明是拿情分逼杜熙微自己点头。
这般算计,这般裹挟,真真叫人不齿。
风雪里辨着路,不知不觉已到了醉花楼前。梁颂瑄收伞在阶前顿了顿,抖落伞面上的积雪。
她正要迈步进门,却一眼瞧见西侧回廊下立着个熟人。秦允泽没进正厅,只独倚着廊柱望着庭中那株老梅。
细雪落在他肩头,积了薄薄一层,显是已站了许久。
梁颂瑄立刻拉下了脸。这些时日秦允泽从不主动登门,若来了定是陪着凌云翰的。她不喜凌云翰,便连带着不给秦允泽好脸色看。递茶时手重些,说话时声冷些,他大约也察觉了,却从不吭声。
她不愿与这人有过多纠缠,欲侧身绕过回廊。可刚踏上石阶,就听得身后一声“梁姑娘”。
梁颂瑄不得不停下脚步作揖:“秦将军。”秦允泽向前两步,连肩头积雪都未及拂去。他也回了个礼,道:“多谢姑娘先前提醒,秦某确实在雍州守备军里揪出几个黑狼卫。”
梁颂瑄冷声道:“秦将军客气了,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那些人都是胡汉混血,面孔瞧着与汉人无甚分别。”秦允泽自顾说着,步子也往前挪了半尺,离她稍近了些,“只是与汉人相比鼻梁略高些,眼窝略深些。”
秦允泽絮絮地说着,倒不似往日干脆利落。罢了,他既要说,她便听着,且看他究竟要作何言语。左右雪天路滑,早一刻晚一刻进楼也无甚要紧。
“几年前朔宁、朔方大旱,这些人便扮作流民涌进雍州。”秦允泽的声音不高,“恰逢府兵旧制改作募兵,流民亦可入伍。他们便趁势应了征,混进了守备军。总言之,多谢姑娘……”
“若只是口头谢过便罢了,”梁颂瑄出声打断,语气仍淡,“不如记个人情。往后我若是有了难处,将军再还也不迟。”说罢,她转身便要走。
“等等!”
秦允泽上前一步,拦在了她身前。梁颂瑄眼波微动,却仍不接话,只探究地望着他。
秦允泽见她默然,反倒踌躇起来。他低头摩挲着扳指,半晌,才低声道:“义兄今日行径,实在不妥。我代他向姑娘与杜娘子赔个不是。”
梁颂瑄抬眸看他,眸中寒意未减。
“但姑娘放心,”秦允泽迎着她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们已有计议。那时定会派人护着杜娘子保她周全。”
梁颂瑄静静听着,睫毛上落了点雪,很快化了。她深深看了秦允泽一眼,沉寂许久才道:“这些话,你同我说有何用?”
语罢,她侧身从他身边走过,推门进了楼。
风裹着雪掠过庭中老梅,枝桠轻颤,落了些雪在阶前。秦允泽立在原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直到滴落的雪水打湿了前襟才收回目光。
梁颂瑄一踏入楼中,春杏便迎上来替她拂去肩上雪粒。她小声道:“凌将军又来了,正在听雪堂……”
“知道了。”梁颂瑄解下斗篷,遥遥听得后院传来一阵琴声。调子是《凤求凰》,她驻足听了片刻,唇角泛起一丝讥诮。
十月初十那夜,凌云翰便是用这曲子撩拨杜熙微。如今故技重施,倒也不嫌腻烦。
梁颂瑄缓步往听雪堂去了,隔窗瞧见两个人影。高些的影子正俯身为矮的披衣,动作极轻,仿佛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一个低沉的男声道:“天寒了,仔细身子。”
梁颂瑄掀帘而入,故意将步子踏得重了些,屋中琴声便戛然而止。她草草朝凌云翰行了个礼,又对杜熙微福了福身:“杜娘子,您的事我已办妥了。只是……”
梁颂瑄故意一顿,朝凌云翰投了一个为难的眼神。
凌云翰了然,温声道:“是我叨扰了。”语罢,他将手炉塞进杜熙微掌心,依依不舍地走了。
人到门口,又深深回望了杜熙微一眼。那眼神,缠绵得几乎要凝出水来。
梁颂瑄不由得冷笑一声。这个人,当真是虚伪至极。
待脚步声远去,杜熙微才悠悠道:“你这逐客令下得,倒比我这个主人还硬气。”
梁颂瑄不答,把手中箱子往榻上一搁便去炉边添炭了。炭火明明灭灭,映得她眉眼忽明忽暗。忽地,她道:“他再演下去,这听雪堂就要成戏台了。”
杜熙微信手抚琴,饶有兴趣地问道:“你觉得他虚伪?还是你不喜他?”
“岂敢。”梁颂瑄没有否认前者,只硬邦邦地回道,“只是觉得……”她顿了顿,终究没把后半句说出口。
觉得什么?觉得他这般深情款款,不过是为了哄你去送死?觉得他若真念旧情,就不会让你替白氏涉险?这些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横竖杜熙微比她明白,何须多言。
窗外风雪更急了,吹得窗棂咯咯作响。杜熙微慢慢停了琴,语出惊人:“我答应他了。”
“你说什么?!”梁颂瑄耳边一阵嗡鸣,浑身血液似都冲到了头顶。她虽已猜到几分,却仍盯着杜熙微颤颤巍巍地问道:“你说……你答应了什么?!”
杜熙微随手拨了拨琴弦,泛音散在风雪声里。她抬眸,眼中平静无波:“扮作白氏,随凌云翰议和。”
梁颂瑄胸口一窒,踉跄间竟撞上了墙壁。她望着眼前人那张平静的脸,只觉得荒唐。
这人是疯了不成?明知道是刀山火海,却还要睁着眼跳进去。几句温言,一曲旧调,就真能抵过性命不成?
“你疯了?”梁颂瑄声音陡然拔高,“那是突厥大营不是赴宴!”
门外风雪正紧,碎雪扑在门扇上簌簌作响。杜熙微收了琴,拿出一个木箱来,朝她偏了偏头:“上来坐。”
梁颂瑄木木地坐下,看杜熙微从箱中取出一叠文书。她时不时捂嘴猛咳几声,帕子立刻染开一点暗红。
“我与凌云翰做了交易。”杜熙微缓了许久才哑道,“我替白氏走这一趟,他替楼里所有姑娘赎身脱籍。贱籍的,他出钱;罪籍的,他讨赦书。”
“你瞧,”她抽出几张文书,十分欣慰地道,“一个不落,真好。”
梁颂瑄盯着那些盖着朱印的文书,喉头突然哽住。她觉得那些轻飘飘的纸片突然重极了,压着她喘不过气来。
杜熙微竟拿自己的命,去换这满楼女子的自由。痴吗?傻吗?偏她还笑得那样欣慰,仿佛得了什么稀世珍宝。
梁颂瑄想质问,想痛骂,偏生一个字也吐不出。她算什么?劝也不是,拦也不是。到头来只能做个局外人,眼睁睁瞧着一场注定凄惨的戏。
“你这是……”梁颂瑄望了眼自己从宝泉斋取出的钱,“在备后事?”
“猜对了。”杜熙微狡黠一笑,随即又叹道,“可惜没赏钱。”语罢,她将文书放回箱中,正襟危坐道:“今日叫你来,是有托付。”
杜熙微又咳了几声,待喘匀了气才道,“凌云翰已将这醉花楼买了去,往后改作酒楼。楼中姑娘……再不用做皮肉生意了。这些人……还有这楼,都交与你。”
“至于我那点钱……若有人想走,你便拿出些给她们当作盘缠。想留,便好好经营酒楼,让楼中姑娘寻个活计。”
风雪呜咽,像是谁在哭。梁颂瑄古怪地别过脸,哑道:“我才不管这劳什子!你还是回来后自己管吧。”
“怎么,舍不得我死?”杜熙微打趣道,将木箱推向她,“你若接了这摊子,查你父亲旧案岂不更便宜些?”
见梁颂瑄不答,她又叹道:“纵不替白氏,我也活不长的。你不必挂怀。”
“杜熙微,”梁颂瑄抹了把脸,几乎泣不成声,“你算计所有人,连自己都不放过。”
她恼杜熙微自作主张,恨她把生死看得轻描淡写。可更多的,是怕。怕这一去便是永别,怕往后听雪堂再无抚琴人。
杜熙微攥住她手腕,恳求道:“梁颂瑄,你看着我。”
梁颂瑄对上她的眼。那里面有坦然,有不舍,还有一丝不容拒绝。她张了张嘴,却听到——
“哐当!”
药碗碎在门口。玉蔻煞白着脸站在那儿,汤药泼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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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第一卷完结啦!会休息一段时间再更新第二卷。敬请期待哦~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