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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真心 ...

  •   纪思远愣了:“你有什么不高兴的?”是秦小公子不招人疼,还是娶一个不够?

      纪思远这话问得纪凝心火辣辣地疼,仿佛被他否定了所有,却又不能说什么。

      确实,我又有什么不高兴的?

      秦小公子虽然是秦之通的庶子,但到底也是钟鸣鼎食之家养出来的金尊玉贵的小少爷,比泥腿出身的茶贩子高贵了不知多少。而且秦贡人长得英俊,性格也好,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可是,纵然秦贡有万般的好,却不是我心里的那一个,那他的万般好,于我而言就不剩了一分一毫。

      “义父,我……”纪凝抬起头,看向纪思远,眼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积出了泪水,“我……我不想和秦贡成亲,一点也不想。我不喜欢他,我心里有人了。”

      终于说了出来,憋在心里多年的话终于讲了出来,纪凝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纪思远脑子不太转得过来,第一反应是儿子在开玩笑。不是之前还和秦小公子有说有笑的吗?怎么突然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那你一开始就跟义父说啊,你看上了哪家的少爷小姐,义父回头就退了秦家的婚,给你提亲去。”纪思远反正无所谓,纪凝想和谁成亲都不是大事,人亲爹在庙堂上坐着呢,跟谁成亲不是张张嘴皮子的事?

      纪凝再度低下头去,不敢看纪思远,他的指尖抖了抖,最后攥成了拳:“义父你当真?我喜欢谁都行吗?”

      “当然。但凡你说得出来,我都能想办法让你娶进门。不过,如果人家不愿意,咱也不能强求……”不过自家小凝儿这个相貌,这个才华,别人上赶着嫁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有不愿意的?纪思远特别有信心。

      “义父,我……”纪凝犹豫了,这话一旦讲出了口,无论怎么样,两个人都再也不能完完全全的毫无芥蒂了。

      可他还是想说,哪怕已经知道了结局,他也想说。

      说了可能会后悔,不说却一定会后悔。

      出去三四个月,回来的时候也足够让纪思远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吧?

      “义父,我心里的人……”纪凝开了口,每一个字都像是坠了千金一般,“是你。”

      他浓密的睫羽颤了颤,如释负重般的闭上了眼。

      “小凝儿,你可别开玩笑。”纪思远僵硬地笑了两声,笑声落后却让气氛变得更加尴尬和紧张。

      纪凝低垂着眸子,抿了下嘴,眼泪顺着下巴滴到领口:“义父,没开玩笑,认真的。我心悦你,从十四岁开始,梦里的人始终只有你。”

      纪思远觉得五雷轰顶。

      他这辈子付出的爱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回应,第一个说喜欢他的人,偏偏却是绝对不能喜欢自己的那个人。

      纪凝睁开眼睛,看到纪思远愣在桌边脸色苍白,不知怎么竟壮起了胆子,将人搂在了怀中。

      纪思远半个多月没有怎么吃饭,瘦得硌人,纪凝抱着他,又暗自开始心疼起来。

      耳畔急促的鼻息声让纪思远猛地惊醒,他慌张地推开了纪凝,差点将纪凝直接推倒在地。

      “义父,我知道的,你有喜欢的人,那个人不是我,所以我不敢说,把喜欢你这件事一直藏在心里,不敢告诉你。”纪凝踉跄了一下,“我害怕,害怕告诉了你……你就不要我了。我就没有家了。”

      纪凝的眼泪还在流着,流得纪思远心里难受。

      纪凝虽然爱哭,但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流流眼泪罢了,除了自己把他扔在家里出门谈生意那次外,小凝儿长这么大都没哭得这般惨烈过。

      从前在卖茶的路上,小凝儿贪玩不小心从山上滑了下去,手臂脱了臼,接骨的时候那么疼,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嘴上都没吭一声,现在却在自己面前哭成这样。

      这么大的事他一个人藏了这么多年,肯定很累吧?

      纪思远很想把儿子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下,给他擦干眼泪,再带他去洗把脸。

      可是不行。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好好的一家人,弄得像个什么样子。

      纪凝说什么纪思远都能答应,可和自己在一起这种事情怎么能行呢?

      没有给朋友养儿子,最后养成自己老婆的道理。

      还有,凝儿是谁啊?当今圣上和定国侯的独子,搞不好日后还会是江山的继承者。

      就算自己不管不顾答应了他,日后又该怎么办?他拿什么立足在朝堂上,拿什么让天下万民信服?景平哥哥也不会同意的,到时候小凝儿又做得了什么主呢?当年的定国侯周疏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纪思远给自己想了不计其数的理由,却独独没有想到过自己之所以不能和纪凝在一起,是因为不爱他。

      “凝儿,不行。这个,我真没办法答应你。”纪思远错过了头去,将目光从梨花带雨的纪凝身上移走,他害怕多看两眼,自己就会不忍心了。

      “义父,为什么不行呢?”没有了顾虑的纪凝变得比往常更加胆大,他走到纪思远跟前,攥住了他的手腕,“为什么呢?你喜欢的人,心里一定是没有你的,不然他怎么可能舍得这么多年不见你?”

      纪思远身边有来往的人,纪凝大都认识,却没有一个叫景平的,故而他笃定,纪思远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那个人了。

      纪思远的眸子微微抬起,看向紧攥着自己腕子的那一只骨节细长且苍白的手,无意识地咬了咬下唇,道:“凝儿,我是你义父,你的长辈,是与你父亲称兄道弟的。你且看那古时的武则天和高宗,杨玉环和明皇,当时怎样,后来又怎样?哪会有什么好下场。”

      纪凝低笑了两声,喉间挤出的音节却比哭还要难受:“从古至今,施加在人身上的枷锁未免太多……我以为义父向来为人洒脱随意,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是不会在意的。”

      纪凝的眼睛因为一直流泪已经开始发红,纪思远看向纪凝满面的泪水,终于忍不住,用没有被握着的那只手附上纪凝的侧脸,拿拇指轻轻地把他脸上的水痕给抹去。

      “凝儿你太小了,还分不清枷锁和规矩。人活一生,枷锁可以挣脱,规矩还是要守的。
      “你如今在朝为官,自知束缚着官员言行举止的条条框框有多少,稍不留神就要被同僚弹劾再无前途可言,帝王尚且不能肆意而为,更何况你呢?”

      纪思远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和纪凝相处时也没什么正形,极少跟他谈这些大道理,但认真起来自有一种成熟男人的威压:“且不说你的仕途,就算我们走到了一起,又能如何呢?义父比你大了十六岁,我已经不年轻了,十六年后,你才过而立,我却已经到了知天命之年,那时你还会想和义父在一起吗?总有一天,我会比你先走一步,到那时候,你一个人,义父不放心。”

      纪凝极少见到认真讲话的纪思远,他认起真来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有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和一双温柔的眸子。即便纪思远讲的话纪凝一个字也不认同,但纪凝还是很想让时光就此停下来,就像这样,自己拉着纪思远手腕,纪思远则摸着自己的脸。

      “义父,我不在乎仕途,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就是和你一起卖茶的时候。所以如果我对你的感情会影响到所谓的仕途,那我大可不要这劳什子的官职。”纪凝攥着纪思远的手并未松动,他拉着纪思远,两人一同坐在床边,四目相对着,“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不会因你变老,就不再喜欢你。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那我就和你一起去死。”纪凝讲得很笃定,他不敢想象没有纪思远在身边的日子是个什么样子。

      如果没有了纪思远,于他而言,生和死或许也没有了什么区别。

      纵攀上高峰,揽遍人世美景,却无人比肩而立,又有什么意趣可言?

      纪思远被他气得发抖,喉间几乎一口血直接呕出来,他抖着手给了纪凝巴掌,骂道:“纪凝,我要是明天就死了,你也跟着我一起死吗!你给我听着,但凡你再有一丁点这种念头,我一定让你再也见不到我。”

      纪凝挨了巴掌,却也不躲,反而不死心地重新抱住了纪思远,将头埋在他的颈间,带着哭腔说:“可是义父,你如果不在了,我就没有亲人,也没有爱人了。”

      纪思远僵直着身子,没有将纪凝再次推开。纪凝的话让他再度想起了腹中的那团骨血,或许自己应该留下它,不对,是一定要留下它,至少无论日后它会以什么身份陪在凝儿身边,凝儿都还能有一个作伴的人。

      “我说过,你的另一个亲生父亲尚在人世,你还有血亲在。有祖母、有叔父、有姑侄。你父亲虽然现在还不能认回你,但他迟早会接你回家的。”

      纪思远感受到了抱着自己的手臂紧了紧,耳边响起幼兽似的抽泣。

      “义父,我不要他们。”

      “我只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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