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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他并不爱我 ...

  •   喻寒依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度过季明归离开的这些年月。

      在至高的位置上坐得久了,他被浮华的利欲迷了眼,忘记了最初真正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无论何种境遇都能相伴的人。

      想要保护那个人,想要给那个人自己能给的一切,所以才开始不断集中权力,不断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可到了最后,这种微不足道的初衷,甚至连自己都忘了。

      这些孤寂到刺骨的日子,或许是对他迷失自己的最好惩罚。

      居龙殿辗转反侧的日日夜夜,喻寒依总会做同一个梦。

      梦里秋瑟谷内满地银杏,碎金般落在目所能及之处。

      季明归站在银杏树下,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向远方。

      顺着他看的方向,喻寒依看见了一个少年正快步朝季明归走去。

      季明归张开了双臂,两人抱了满怀,倒在银杏树下打起滚,笑声传了满谷。

      眼前这个在季明归怀里满心情爱的少年究竟是谁?为何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喻寒依知道答案。

      那是过去的自己。

      愿意给予季明归全心全意的信任,毫无保留地对着他的自己。

      梦的最后,满地银杏忽然变成了令人惊悸的血色,少年怀里温暖的人,也化作了一具硌骨头的骷髅。

      少年头顶出现冕旒,将他压得几乎喘不过气。

      喻寒依梦中惊醒后就再睡不下去,唤了内监点灯批起折子,一批便是一整夜。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但没了季明归,他的生命里只剩下了处理政务。

      他没能做一个好夫君,只能尽力做一个好的君王,让天下百姓不必因为战争贫苦经历妻离子散,让天下其他的有情人都能在太平盛世里过好这一生。

      卫卿泽回京述职的时候,见到喻寒依,吃了一惊。几年过去,皇帝皮相没有太大改变,却再没了生气,脸上只剩下了一眼就能看破的假笑,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卫卿泽从前朝离开,随后折返,到了居龙殿求见喻寒依。

      “陛下,帝后已经仙逝,您是一国之君,何至于此呢?”

      喻寒依看着卫卿泽,默不作声,片刻后才迟缓地回应:“是朕错了,朕以为自己想要的是权倾天下,可现在才知道,朕想要的,其实只有他。”

      “如果不是因为汀儿年幼,朕就想随明归去了。”

      直到抱着季明归冰冷的尸身在长门独坐了一夜后,喻寒依才明白,当年齐时雨以为沈停云已死,为何会一心求死。

      不是因为愧疚,也不单单是悔恨,而是因为知道了世上再不会有自己牵挂的人,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喻寒依没有告诉卫卿泽,他其实偷偷赴死过,匕首刚刚没入胸口,就被月谣夺了下来。

      月谣攥着匕首锋刃,手掌鲜血滴落,朝喻寒依说道:“陛下,难道您就为了儿女私情,连天下百姓都不顾了吗?您不是一直想朝先皇后证明,自己不比四皇子差,是能开创盛世的明君吗?这些理想抱负都不要了吗?”

      “太子殿下才多大,又不是皇室血脉,生父不过是个宗族王爷,无权无势,若您不在,太子要靠什么安定天下?”

      那天喻寒依才真正刻骨地认识到,一个皇帝,既不能决定自己爱的人是谁,也不能决定自己是生是死。人人都以为天子是天下之主,但皇帝其实也不过是困在名为权势的笼中的一只鸟雀。

      “陛下,难道您不想再去南疆一趟,看看秋瑟谷吗?”卫卿泽问。当年他众叛亲离,背负谋逆的罪名,只有喻寒依信他,在万丈深渊里拉了他一把,如今见喻寒依将自己逼入如此境地,卫卿泽不忍心袖手旁观。

      听见秋瑟谷,喻寒依眸中稍稍恢复了些许光彩,但随后叹气道:“南疆远隔万里,朕只要还是皇帝,就永远不能再过去。”

      “到了太子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陛下若还是如今日一般,觉得帝位是困住您的枷锁,臣与桑茂愿尽力为陛下一试,让陛下重活一世。”

      喻寒依的思绪陡然拉回。

      “喻寒依,你居然还活着?”仙客来门前,齐时雨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怎么,你也不想要你的天下了?”

      喻寒依尚未开口,沈停云便已过来,手上拎着一坛酒,远远朝齐时雨喊道:“这坛能喝了,小潘走了没,让他带回谷里给……这位是?”

      喻寒依想起为了行动方便,离京前桑茂给自己易容,如今的脸,是另一个人的,沈停云认不出来在所难免。

      “小叔,是我。”喻寒依说。他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求沈停云带他进秋瑟谷。

      “陛下?”沈停云在亲近的人面前并不擅长掩饰情绪,表现得比齐时雨要吃惊得多,“还活着?活着就好,亏我还伤心了好久。”

      喻寒依的突然造访,彻底让齐时雨和沈停云出去钓鱼的计划落了空,沈停云把人带进大堂,拿了三个酒碗,给喻寒依斟酒。

      “陛下日后有何打算?”沈停云问。

      喻寒依摇头:“不是陛下了,如今的陛下是汀儿。”

      当年喻汀还是沈停云去东泉接过来的,团子似的小家伙眨眼就要肩负起一个国家,沈停云感慨良多,摇了摇头道:“当初就觉得,小家伙不怕生,日后必成大器,如今竟也见到了这天。”

      喻寒依低头猛灌了几口酒,眼圈带红,朝沈停云说道:“我如今很是后悔,早知最后落得这般结局,当初就该让明归带你走,至少他是真的爱你。”

      听了这话,齐时雨一扬眉,冷不丁地说道:“陛下,我还活着呢。”

      沈停云诧异片刻,忽然明白了什么,陡然抬高了音调:“难道这么多年,你一直以为,他心里有我?”

      喻寒依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当然知道,他爱的一直是你,是我强留了他,你好容易愿意留在京都,我又让你离开,所以他恨我。”

      沈停云缓缓摇头,喻寒依和季明归闹得最凶的那些年,他虽然一直都在朝堂,但明鉴司的事情太多,他总要出京,并不能经常进宫,并不清楚两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令喻寒依如此误会。

      他隐隐有些气愤,为季明归这些年鸣起不平。

      “我们成亲三年,他从没碰过我,你现在说他爱我?”

      喻寒依浑身僵住,表情显得有些茫然,似乎根本没有听明白沈停云的意思。

      一旁的齐时雨脸上的神色也产生了些许变化。

      沈停云以为喻寒依没听懂,又继续说:“我们确实努力过,想要爱上彼此,真正开始新生活,但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季明归因为宫里来的一封信抛下朱明教,沈停云则对素味平生的齐君郎一见钟情。

      很多事情,不是想要改变就能变的。

      喻寒依咬住下唇,扭过脸去。

      原来他一直不知道。

      他一直误会,嫉妒,患得患失,如今看起来,倒像个傻子。

      季明归一直是爱着自己的啊。

      为了自己放下一切被骗进宫里,成了笼中鸟。而自己,不仅没有好好待他,反倒亲手造成了他的一切苦难。

      良久后,喻寒依开口说:“小叔,求你带我进一趟秋瑟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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