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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我一个浪子哪有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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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嘉澜送药回来,却哪里都找不到自己带进谷来的喻寒依。
正午时分,路上的人并不多,潘嘉澜走了许久,才见到人,他朝对方打听,说是外来的生人顺着溪流走了下去,有一阵子了,没见回来。
潘嘉澜顺着路人指的方向,沿溪走到下游,在溪边的银杏树下,远远看见了一片刺目的红。
潘嘉澜心头一紧,快步跑了过去。
喻寒依脸色苍白倒在树下,周身全是尚且温热的血迹,已经是气若游丝,而且口中仍有血不断溢出。
潘嘉澜吓了一跳,上前把住喻寒依脉搏,当即意识到是中毒。
潘嘉澜入谷不过几年,又是半路出家学医,不是什么天才,还没跟师父学到那套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只能草草扎了几针,封住喻寒依身上要紧大穴,背着他去了自己师父那里。
潘嘉澜的师父是朱明教阁主,也是教内医术最好的人,虽然沈停云早有叮嘱不要让师父和韩大哥碰面,但人命关天,潘嘉澜实在管不了太多。
潘嘉澜背着喻寒依赶到师父住的小院时,阁主正在喝茶,见倒霉徒弟背来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立刻皱了下眉,嫌弃对方搅扰了自己的清净。
“师父,韩大哥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吐了许多血。”
“韩大哥?就是你早上说从凤栖镇带来的人?”阁主端详了一下潘嘉澜背上的人,对方满脸是血,污得看不清样子。他有些嫌弃,但想了想还是让倒霉徒弟把人放在了自己床榻上。
阁主诊了脉,低声说了句有意思,随后说了个方子,让潘嘉澜去拿药和蛊虫。
拿来了药,潘嘉澜询问阁主韩大哥中的是什么毒。
阁主有心要考徒弟,反问潘嘉澜觉得是什么。
潘嘉澜摇头,只说觉得脉象奇怪,只似妇人怀胎落红一般,似要把全身血耗尽才能罢休。
“引丹朱。”阁主拿出百解丹给喻寒依服下,朝徒弟说道,“教中前辈留下的奇毒,不小心吃了的倒霉蛋,全身血液逆流,从口中吐出,直到血吐完了,人也就死了。”
潘嘉澜点头记下,又听自家师父念念叨叨,嘟哝着说:“有意思,光天化日的,这毒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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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寒依没想过自己还能睁开眼,更没想过一睁眼见到的人是潘嘉澜。
潘嘉澜见他起身,立刻把人拦住,说:“韩大哥,你毒刚解,但失血太多,得躺在床上。”潘嘉澜说完了,盯着喻寒依的脸,脸上还有些红。
喻寒依后知后觉感到头晕,躺回榻上咳了几声,低声说道:“死在这儿,也算有始有终,何必救我?”
话方落,外间走进来一人,双眼半睁不睁,端着一碗药直接递给了潘嘉澜,随后朝喻寒依说道:“要死出去死,死我这儿,晦气。”
喻寒依闻言整个人僵住,缓缓抬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己难道是真死了吗?
否则……
眼前的人,为什么长得这样像季明归?
喻寒依忽然明白了些什么,脸上陡然生出了些许神采。
季明归见对方盯着自己,有些不耐烦,问道:“看我做什么,不想死就喝药。”
喻寒依如梦初醒,撑起身子,接过潘嘉澜手里的药碗,扯碗就喝了。
“引丹朱是我教内奇毒,你哪儿弄来的?”季明归穷追不舍,看起来非要问出个来历。
喻寒依想起自己现在戴着易容,季明归当然认不得自己,于是含糊道:“故人留下的。”
“奇了怪了。”这引丹朱除了自己,还有谁能拿出来?
季明归摸着下巴,琢磨片刻又觉得烦,干脆不再想,坦然接受了喻寒依手里有引丹朱的事实。
喻寒依喝完了药,询问他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引丹朱的毒到底是怎么解开的。
潘嘉澜收拾了药碗出去清洗,季明归坐在床前小凳上,翘起一条腿,晃晃悠悠地朝喻寒依说道:“美人儿,怎么的,刚刚一心求死,现在怎么又想活了?”
对方眼中的希望骗不了人,季明归明确知道,眼前这个人不会再做出自杀这种傻事了。
喻寒依扯了下嘴角:“我半辈子没负过天下,也算建了些百年功业,却负过一个人。寻死,是以为失去的再也回不来,不敢再继续活下去。想活,则是忽然发现,兴许是上天待我不薄。”
季明归顺势靠在床边,哈哈一笑:“听不懂,我一个浪子,哪儿听得懂这么深情的东西。但姓韩的,你得知道,错过的,必然错过了,你再费尽心机弄回手里,都不再是从前那一个。”
喻寒依跟着笑道:“也是,总是拘泥于过去,没有意思……阁主有没有曾经遇见过非他不可的人?”
季明归毫不在意地说道:“谁知道呢,就算有过,也都忘了。”
喻寒依垂下眸子,不再说话。
是该忘了。
那些过往,记在心里也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他们之间早都走到了山丘水尽。
季明归说:“我用了教内神药解了你身上的毒,最后一颗了,你要好好活着。你体内还有些余毒,偶尔可能还会咯血,不必惊慌。我每天会过来施针,澜儿会给你熬药,一定喝完。”
“这里是我的房间,看你不方便,暂且先住着,我去让下人收拾间偏房凑合凑合。”
喻寒依听罢后心情略略好些,说:“感谢阁主,我已经想通,不会再寻死。”
季明归点头,起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说道:“美人儿,你脸上戴的那个□□,染了血擦不掉,被我揭下来扔了。你身子恢复以后如果还需要,去找教主给你做。”
喻寒依陡然瞪大双目。也就是说,自己如今,就是以原本的脸面对季明归的?
可对方,为什么看起来完全不认识自己?
“我如今这张脸,你见了完全没有印象吗?”喻寒依猛地伸手抓住想要离开的季明归的衣袖,失声问道。
季明归回过头,茫然看向他,问:“难道我应该认识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