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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咫尺之间 ...

  •   晨光穿过教学楼东侧的梧桐树,在走廊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岑今跟在江以南身后,校服外套下的肩膀绷得笔直。
      原本以为江以南说的来接他是句客套话,但在今天早上准备出去的时候打开病房门的瞬间对上了江以南的面孔。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似乎还残留在他的衣服上,混合着六月清晨特有的青草香,形成一种奇特的嗅觉记忆。
      "到了。"
      江以南在教室后门停下,侧身让岑今先进。
      岑今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己原本的位置——最后一排靠窗的那个座位。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桌面上,形成一片明亮的方格。但当他走近时,脚步猛地顿住了。
      他的课桌还在,但旁边多了一张桌子。
      两张桌子并在一起,中间只留出一道窄窄的过道。
      而那张多出来的桌子上,放着一本熟悉的物理竞赛笔记——江以南的。
      "昨天调的座位。"
      江以南从他身后走过,声音很轻,"班主任说你需要……辅导。"
      岑今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自己桌面的边缘,那里有一道他前世用小刀刻下的痕迹——一个几乎看不出来的字母"J"。
      现在,这道痕迹距离江以南的桌子只有三十厘米。
      他慢慢坐下,书包放在腿上,一时不知该如何摆放。江以南则自然地落座,从抽屉里取出英语课本,动作流畅得仿佛他们一直就是同桌。
      阳光穿过他微卷的发梢,在课本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为什么?"
      岑今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
      江以南正在写字的手停顿了一下:"什么?"
      "为什么是你?"
      岑今的声音更低了,"辅导我。"
      教室里陆续有同学进来,谈笑声逐渐填满空间。
      江以南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条,快速写了几行字,然后推到两张桌子中间。
      「班主任安排的。我物理还行,你数学不错,互补。」
      「还有,你病刚好,需要照顾。」
      字迹工整有力,最后一笔微微上扬,像是一个未完成的微笑。
      岑今盯着那张纸条,喉咙发紧。
      前世三年,他做梦都不敢想能成为江以南的同桌,而现在这个位置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落在他面前。
      他刚想回应,上课铃突然刺耳地响起。
      同学们迅速归位,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走廊上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节奏分明得像秒针走动——是张月,那个被学生们私下称为"杀手"的英语老师。
      岑今迅速将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口袋,同时从书包里抽出英语试卷。
      那张卷子皱巴巴的,昨晚在医院病床上赶完的,字迹潦草得像鬼画符。
      他偷偷瞥了一眼江以南的试卷——平整如新,红笔批改的痕迹很少,右上角用红笔画了个醒目的"95"。
      教室门被猛地推开,张月大步走进来。
      她今天穿着深灰色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眼镜链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三十多岁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Good morning, class."
      "Good morning, Ms. Zhang."
      全班机械地回应。
      张月将教案重重拍在讲台上:"卷子都拿出来。昨天留的一百道选择题,我要统计错误率。"
      岑今的手指在试卷边缘蜷缩起来。
      他昨晚头疼欲裂,很多题都是蒙的,错了二十多道。在张月的课上,错超过十五道就要课后留堂重做。
      "错1-5道的举手。"
      前排几个学霸举起手,张月扫了一眼,在名单上做了标记。
      "6-10道。"
      更多的手举起来。岑今注意到江以南没有动——他的错误率应该在前一档。
      "11-15道。"
      约三分之一的学生举手。
      岑今的掌心开始冒汗,试卷边缘被他捏出了褶皱。
      "16-20道。"
      这次举手的人少了很多。
      岑今犹豫着,缓慢地抬起手臂,却在半空中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他低头看去,江以南的左手不知何时越过了那条窄窄的过道,轻轻按在他的右腕上,阻止他举手的动作。
      与此同时,一张纸条被推到他面前:
      「你是病人,错的情有可原。」
      字迹有些匆忙,最后一个字的尾巴拉得很长,像是急着写完。
      岑今抬头,正对上江以南的侧脸。
      少年目视前方,表情平静,仿佛那只越过界的手不是他的。
      只有微微发红的耳尖暴露了些什么。
      张月的目光扫过教室后排,岑今迅速将手放回腿上,心跳如雷。
      江以南的手也收了回去,在桌面上握成拳,指节泛白。
      "20道以上的?"
      教室里零星举起几只手。
      张月眯起眼睛,目光如雷达般扫视:"还有吗?别让我查出来。"
      岑今屏住呼吸,感觉江以南的肩膀微微向他这边倾斜,像是一道无声的屏障。
      张月的视线在他们这边停留了几秒,然后移开了。
      "好,接下来讲错题。翻到第一题……"
      全班如释重负的呼气声几乎同步响起。
      岑今悄悄放松了紧绷的肩膀,在桌子下展开那张被汗水微微浸湿的纸条。
      江以南的字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尤其是那个"情有可原"的"情"字,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几乎要穿透纸张。
      他小心地将纸条夹进英语书里,然后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听讲。
      张月正在黑板上写下第一题的正确答案,粉笔敲击黑板的声响像小锤子敲打着太阳穴。
      岑今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旁边——江以南正在试卷上做笔记,左手撑着脸,右手写字,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一颗小小的黑痣。
      阳光逐渐移动,从江以南的桌面爬到了两人之间的过道上。
      岑今注意到江以南的试卷边缘有一行小字,似乎是额外标注的语法要点,字迹比平时潦草,像是课堂上临时补充的。
      张月讲到第15题时,教室里突然响起一阵骚动。
      前排两个女生传纸条被发现了,张月像鹰隼发现猎物般大步走过去,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愤怒的节奏。
      "纸条给我。"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女生颤抖着交出纸条,张月扫了一眼,冷笑一声:"下课到我办公室来。"
      然后她转向全班,"还有谁在传纸条?主动交出来!"
      岑今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英语书里还夹着江以南的纸条。
      正当他犹豫时,感觉自己的鞋尖被轻轻碰了一下。
      江以南依然盯着黑板,左手却再次越过边界,掌心向上摊开。
      一个无声的请求。
      岑今迟疑了一秒,然后从书里取出那张纸条,趁张月转身写黑板时迅速放在江以南手上。
      他们的指尖短暂相触,江以南的手温暖干燥,而岑今的则因为紧张而微微发凉。
      江以南接过纸条,看都没看就塞进了嘴里。
      岑今瞪大了眼睛。
      这个荒谬的举动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江以南的表情依然平静,只是咀嚼的动作让他的脸颊微微鼓起,看起来竟有几分孩子气。
      张月转过身来,目光如炬:"江以南,你在吃什么?"
      全班视线齐刷刷转向后排。江以南不慌不忙地咽下去,声音清晰:"润喉糖,老师。早上有点咳嗽。"
      这个谎撒得如此自然,连岑今都差点信了。
      张月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只是警告道:"课堂上不许吃东西。下不为例。"
      危机解除,岑今却无法平静。
      他盯着江以南的侧脸,试图理解这个举动背后的含义。吃掉纸条是为了保护他?
      为什么?
      那张纸条上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啊。
      仿佛感应到他的视线,江以南微微偏头,嘴角勾起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然后迅速恢复常态,继续记笔记。
      阳光此刻正好照在他的睫毛上,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随着眨眼轻轻颤动。
      岑今匆忙低下头,假装专注于试卷,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集中。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江以南吞下纸条的画面,那种毫不犹豫的果断让他胸口发紧。
      前世那个对谁都保持距离的江以南,如今却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第32题,考察虚拟语气。"
      张月的声音将岑今拉回现实,"这道题错的人站起来。"
      岑今看了看自己的试卷——32题他做错了。
      他正准备站起来,江以南的笔突然滚落到他椅子下。
      两人同时弯腰去捡,在狭小的空间里,江以南低声快速说道:"别动,你刚好,别折腾。"
      他的呼吸扫过岑今的耳廓,温热而急促。
      岑今僵在原地,看着江以南若无其事地直起身,然后自己站了起来。
      "江以南?"
      张月有些意外,"你错了?"
      "是的,老师。"
      江以南的声音平稳,"我选错了时态。"
      这个谎言让岑今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试卷。
      江以南的试卷他刚才瞥过,根本没错几道题。
      现在这个年级第一却为了他,在全班面前承认一个并不存在的错误。
      张月似乎也不太相信,但最终只是让江以南坐下,继续讲解。
      岑今盯着自己的试卷,不敢抬头,怕眼中的情绪暴露太多。
      他感觉江以南的膝盖在桌下轻轻碰了碰他的,一个无声的安慰,然后迅速分开。
      阳光越来越强烈,照在两人之间的过道上,形成一道金色的分界线。
      岑今偷偷看着那道光线中的尘埃飞舞,思绪飘远。
      前世他曾经多少次偷偷注视过江以南的背影,幻想着能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而现在,他们之间只隔着三十厘米的距离,却仿佛比从前更加遥远又更加接近。
      下课铃响起时,岑今如释重负。
      张月布置完作业大步离开,教室里立刻喧闹起来。
      周翔从后门冲过来,一屁股坐在岑今的桌子上。
      "岑哥!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他的大嗓门引来周围几个同学的侧目。
      岑今摇摇头,将试卷折起来塞进书包:"好多了。"
      周翔的目光在岑今和江以南之间来回扫视:"哇哦,新同桌?江大学霸亲自辅导?岑哥你面子够大啊!"
      江以南正在整理笔记,闻言头也不抬:"班主任安排的。"
      他的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与刚才课堂上那个为他吞纸条、替他站起来的人判若两人。
      岑今突然明白了什么——江以南在别人面前依然维持着那个高冷形象,只有独处时才会流露出那一丝温柔。
      "啧啧,"周翔显然不信,但识趣地换了话题,"对了,下个月物理竞赛报名开始了,你俩都参加吧?"
      岑今还没回答,江以南就合上笔记本站了起来:"我去办公室拿作业。"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周翔一脸莫名其妙。
      "他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岑今看着江以南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不知道。"
      但他心里清楚,江以南是在回避关于物理竞赛的话题——前世正是这场比赛后,岑今因为父亲拒交学费而被迫辍学。
      阳光依然明媚地照在两张并排的桌子上,江以南的笔记本还摊开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
      岑今无意中瞥见一页角落里的涂鸦——一个小小的太阳,旁边画了朵云。
      这个幼稚的细节与江以南平时高冷不说话的性格可不搭,这让岑今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小心地将自己的书本挪开一些,给江以南留出更多空间,然后拿出下节课的课本。
      窗外的梧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某个只有它们知道的秘密。
      岑今想,或许成为同桌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现在,他有了光明正大看着江以南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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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是纯爱吧,江以南对岑今 不过有些晚了,对于这个爱来说 读者的喜欢就是我更新的动力! 多多收藏和评论让我看到读者的一片用心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