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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打掩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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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想跳舞吗？”
听见吴远素这么问，方遒有些意外，刚被送到这里来的时候，他闹着要去跳舞，方振中骂他不懂事，当即给了他一巴掌。
再没人在这时站出来替他说话，他才真正意识到——林安琪真的不在了。
方遒哭得撕心裂肺，比林安琪葬礼时哭得厉害得多。
那段时间，他趁方振中不在家偷偷打开电视看舞蹈节目，吴远素在厨房做饭，哪怕他关得及时，还是在叫他吃饭时瞥见了电视屏幕上的内容。
吴远素没说什么，没有阻止他，但也不支持。
后来时间长了，方遒没再提过跳舞，大家只当小孩子一时劲头过去了，相安无事许多年。
“我看你这个暑假天天都在跳舞，”她慨叹，“你要是实在想学，就去学吧。”
“这有一万块现金，我也不懂那些，你自己去报课交学费，剩下的自己留着用，我相信你不会乱来，我们方遒一直很懂事的。”
方遒睁大眼睛，满脸惊愕，他没接，低头冲洗着手。
“今天上午买菜时取的，你爸他给我转的钱算一算也有不少了，这些你拿去上课，剩下我帮你存着。”说完压低声音，“可别跟让你爸知道。”
“你阿妈以前就很爱跳舞，在舞团待过好几年，结婚后你阿爸不让，她就没去了。我看到过她在家偷偷跳舞，看起来好靓哦！”
方遒喉咙涩得发疼，视线一点一点模糊，回到房间拉开抽屉，相框中是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身着黑色练功服，纤细挺拔，容貌清丽。
脑海里关于林安琪的记忆逐渐模糊，他只能一遍遍看着这张照片。
眼泪顺着脸颊一直流，方遒不禁瘪嘴，他想阿妈了。
第二天，方遒难得睡到了九点，睁眼就见床头放着一沓现金，家里没人，吴远素去店里了，没叫他，厨房锅里温着昨晚剩下的汤。
“远扬，你下午不是要上课，课本都不拿？”
下午一点半，郑远扬背上包准备出门，胡艳秋在书房处理工作，听到开门声，连声叫住了他。
郑远扬顿住脚步，低头翻着书包，数学必修三的课本夹着卷子乱糟糟压在衣服下。
“我拿了啊。”
胡艳秋疑惑，趿拉着拖鞋拿着本物理课本走了出来，“你今天下午不是上物理课吗？”
郑远扬看着昨天下午写完作业落在书房的物理书，懊恼不已，“我记混了，还以为是数学课呢。”
他偏过身，微微挡住胡艳秋的视线，把物理书塞进了书包里。
“粗心大意的。”
好在胡艳秋并未起疑深究，回身进了书房。
郑远扬长舒一口气，明明是高温酷暑，后背却泛起一阵凉意。
高二数学难度陡然提升，光靠自己课后学习肯定是不够的，所以暑假他真正地报了个数学辅导班，每周一三五上午去上课。
这样一来，他周末的舞蹈课就得另找个由头，思来想去，他和胡艳秋说数学课换了时间，周末他又报了门课，要去补习物理。
胡艳秋忙起来也顾不上问，只给他转了几千块钱补课费。
所以今天下午他出去的名义是“上物理补习班”，却习惯性拿了数学课本假装。
差点就露馅了，幸好胡艳秋在他出门前及时提醒。
可能是心虚，郑远扬今天到了love dance楼下，没上五楼，而是先去三楼的补习机构溜了一圈。
补习班的数学老师梁浩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今天的课吧？”
郑远扬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没课我就不能来看看吗？”
梁浩拧开保温杯喝了口热水，“能，怎么不能？你好学，我高兴还来不及。”
见他进了教室，郑远扬忙掉头上楼，正巧遇上准备下楼的方遒。
“你怎么从那儿出来？你今天有课？”
郑远扬摇头，心有余悸地把下午出门前的经历讲给方遒听。
方遒默了默，冲他笑笑，“以后我给你打掩护啊！”
郑远扬蹙眉，犹豫半天还是说：“总不能每次都拉着你过来。”
方遒从口袋掏出一张卡，“你看看这个。”
郑远扬摸摸自己书包，从夹层掏出张一模一样的卡，愣了几秒才明白过来，“你也报了班吗？”
方遒抿唇一笑，“我阿嫲同意了。”
郑远扬大喜过望，揽住方遒的肩膀前后晃着，“太好了！”
方遒耳朵红得滴血，胸腔里好像有只气球越吹越大，浑身轻飘飘的。
直到上了四次课，郑远扬看着玻璃窗外抱着书包等他的人，仍然不可置信。
虽说学跳舞是他的兴趣，但一旦这些兴趣带来许多不得不完成的任务，就会变成负担。
坐二十分钟的公交车来舞蹈室上三个小时的课，每周如此，孤独又疲惫。
但如果有朋友一起，那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有着共同兴趣爱好的朋友。
当然了，和顾昀贺涵一起打游戏时也算。
和方遒比起来，早一年学舞的郑远扬俨然成了前辈，有时也会“指导指导”他。
“收紧肚子，背部使劲，往前顶！”
郑远扬站起身，手掌按在方遒后背，有节奏地用力。
方遒按照他说的，慢慢做了两次，略有成效，终于看得出胸口的起伏。
“加快速度，快一点。”
话音刚落，方遒接下来的表现就让郑远扬哑然失笑，只见他的肚子挺起鼓动了两下，胸口震动的幅度微小到看不见。
郑远扬手掌贴着方遒的后背逐渐下滑，在他后腰处按了下，“不要挺腰——”
话还没说完，方遒就像只泥鳅滑溜溜地挣了出去，“好痒！”
郑远扬瞥到他脖子和耳朵一片通红，无措地收回手，湿热手心在裤子上蹭了蹭，岔开话题道：“你下次记得带件衣服过来换。”
方遒背过手摸了下后背，白色短袖被汗湿贴在身上，他点点头，“知道了。”
转眼间到了七月底，在顾昀和贺涵的千呼万唤之下，郑远扬终于答应他们一起去打球。
早上七点刚过，亮得夺目的太阳就挂在了半空，但他们是万万起不来的，一直到傍晚太阳将将落山，终于才有个时机。
刚踏出空调房，溽热的空气就无孔不入黏了上来，水泥地余热未散，似乎要将鞋底烫穿。
吴远素把缝纫机上铺着的一条西装裤整整齐齐叠了起来，又从柜子里找出个白色的手提袋。
方遒正靠坐在椅子上打瞌睡，被她推门的动静吵醒，揉着眼睛问：
“阿嫲，这个时候出门干嘛？”
吴远素晃了晃手上的袋子，“给人家送改好的裤子。”
方遒伸了个懒腰，接过袋子，“我去吧。”
“后面那栋楼的张老师住哪儿你记得吧？”
方遒点头，“记得。”
“那行，你替我跑一趟。”
张老师的老婆前天送了条裤子过来，让她收收裤腰，吴远素不知怎么就给忘了，今天早上去买菜遇到她问才想起来，便想着改完给人家送过去。
方遒拖着倦怠的步子，专挑影子下走，左拐右拐钻进了后排的居民楼。
楼栋中间，毫无遮挡的水泥地上空无一人，只有角落有棵成人双臂合抱那么粗的榕树，伞盖下的浓密阴影里，坐了三四个大爷大妈在乘凉。
“郑远扬，你别学贺涵手欠啊！”
另一侧的入口处传来几声喧哗，三个人影缓缓朝篮球场走去。
方遒顿住脚步，定睛一看，果然是顾昀他们。
郑远扬趁顾昀不注意，自后面一把掀起了顾昀的帽子。
“挺稀罕啊！怎么想起来戴帽子了？耍酷啊？”
顾昀一手捂着头，劈手夺回了帽子，立即戴了回去。
贺涵在一旁乐不可支，眼神示意郑远扬好样的。
顾昀的头发变成了圆寸，短得能看见头皮，配上他黝黑的皮肤，傻气得不得了。
郑远扬调侃道：“换新发型了？”
顾昀黑着脸不说话，抬脚要踢郑远扬，被他轻而易举躲开了。
三人就在夕阳余晖中吵吵闹闹，拉长的影子一直投射到水泥地的边缘，离方遒只有半米不到。
不知贺涵凑到郑远扬耳边说了句什么，两人不约而同爆发出一阵大笑，引得顾昀跳脚，追着两人打。
方遒收回艳羡的目光，一头钻进了最左侧的楼梯间，张老师应该是在三楼，他记得他来过的。
送完东西出来时，人渐渐多了起来，不少年轻家长带着小孩子在一旁踢皮球，篮球场上多了三个成年人，正在和顾昀他们一起打篮球。
篮球场中间的大灯还未亮起，面孔模糊不清，两个年龄段的人却能轻易地被区分开。
少年的意气和成年人的沉稳，似乎是不相容的。
方遒收回目光，低头踩着脚下的影子，消失在黑暗中。
晚上八点半，天终于黑透了，方遒跟吴远素刚回到家没多久，又被指派去取她落在店里的东西。
他不情不愿地起身，“明天再拿回来就是。”
吴远素轻叹一声，“那我自己去吧。”
方遒无奈，准备快去快回，刚把桌上的袋子提手上，半开的卷帘门下倏地钻进来一个人，吓他一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