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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安立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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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立果走了,好像是从他的世界里完全消失了。
魏染发了疯一样去找,去了他们曾经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在他所有的社交方式上留言,一连给他打十几个电话,没人搭理,他找不到安立果了。
“哟,魏染,安立果呢”,后排大高个站在魏染桌前,“他怎么不来了,怎么不护着你了”。
“对了,听说安立果搬家了。”
魏染站起来,盯着眼前的人,揪住他的领子:“搬家了,搬去哪里了,搬去哪里了”。
魏染发了疯的朝面前的人吼着。
“艹,魏染你是傻逼吧,他搬去哪里我哪里知道,”那人一下子,就把魏染抓着的手甩到一边,“艹,他没给你说?”
“没有,没有。”魏染痛苦地摇头。
“魏染你是不是疯了呀,就这么在乎他”,站在最前面的人的话,一点一点的扎到魏染心里,“你猜,我们是怎么知道安立果搬家的。”
“怎么知道的”,魏染瞪大着眼睛,声音低哑的不像话,“怎么知道的,告诉我。”
“你再猜猜,为什么班里会那么快,就知道你爸是挪用公款入狱的”,面前的人笑着,嘲讽着。
魏染咽了咽口水,安立果?是安立果吗?
魏染喊出声:“不可能,你骗我,安立果怎么会告诉你们”。
“魏染,我一直你是个聪明人,不要执迷不悟了,”大个子满脸戏谑,“其实,你已经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吧。”
所以,是安立果告诉他们的,所以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所以,从头到尾,就没有所谓的一直站在他身边的人。
所以,这些人,都是被撺掇过来,逗我玩的,所以,最看不惯我的人,从来都是你,因为你讨厌我!
魏染立马又开始否定自己。
不可能,不可能,即使是这个世上所有人都不在乎我,讨厌我,他也不会。
“他不会的”。
魏染踉跄了两下,一下坐到了椅子上,像被谁狠狠的推了一下,心也一下子沉入水里。
他不相信安立果之前在我面前做的一切是装的,他的温柔,他的体贴,他的话,怎么会就是为了演这么一出,怎么会处心积虑的,在我身边这么久,花大把的时间,就为了整我。
就为了在我最相信他之后,再把我扔回原来的垃圾堆?
不可能,不可能。
那大个子也没再说话,笑着坐回自己座位。
魏染整个人患得患失,把自己关在家里。
安立果,但凡,你回复我一下,我就愿意相信,他们说的都是屁话。
你告诉我一声,我就会无条件的相信你。
魏染咂了下啤酒:“那之后,我依然联系不到他”,抬头看着头顶的松枝摇晃。
今晚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只有昏黄的路灯,还一闪一闪的。
“后来,我好像懂了”,魏染手里晃着那个快要空了的易拉罐,“可能他大概,就是那种连算计别人都会做好一切打算的人吧。我也接受了,我可能一直幻想着的那个人,不过就是为了哄我开心。”
魏染之后,很长时间没有回学校,老师告诉大家的是生病了。
“魏染,得的什么病啊。”
“不知道啊。”
“他都快一个月没有来了。”
“听老师说这几天就回来了。”
“不会很严重吧。”
“你们不知道嘛,我听说传染。”
“传染吗。”
“那还是离他远点吧。”
魏染坐在之前吃饭的桌子上,但是周围没有人,大家都离得很远,好像在害怕什么一样,之前安立果在身边的时候,即使是那段时间,仍然有人义无反顾的跟他坐在一起。
不过,有些事情已经有了答案,而且不止魏染这么觉得。
这饭不怎么好吃了。
“你们有没有发现魏染最近一直盯着班长看。”
“啊,真的吗。”
“不过,班长确实长得好看,我看见一直有别的班的小姑娘给班长表白。”
“那是一回事儿嘛,魏染,男的,男的。”
“大概就看他好看也说不定。”
“你会一直盯着班长看嘛。”
“不会不会。”
“这不就完了。”
“之前,他还天天粘着安立果来着,真恶心。”
“那魏染不会是变态吧。”
“不知道,也说不准。”
魏染的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而且乱七八糟的流言四起,但是这种生活习惯了,就也没什么了。
“你在干什么?”
在学校垃圾池旁边,有人正在打架。
“不要多管闲事”,那个打人的一副无所畏惧样子,甚至有种想把魏染拉过来一起打的冲动。
“放开他。”魏染说着就向前走。
放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魏染被老师留下辅导竞赛,刚想回家,就在转角的地方看见了楼下打架的场景。
“我就不放,你能怎么办。”那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仿佛在问魏染有什么办法。
魏染上去就是一拳,那人不知道是不是太自信了,居然没有躲。
与此同时,魏染拉着地上的那位同学就跑。
那个人只是一直在后面骂着什么,魏染也没有听清。
魏染拉着的这个人是自己班上的同学,不起眼,好像没什么朋友,看上去很好欺负的样子。
两个人就一直跑,躲到教室里面,关上门,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哈哈哈哈哈哈”,魏染两手支在地上,开始大笑,“打完就跑真刺激”。
那个不起眼也跟着开始笑。
两个人就这样大笑,门外的声控灯,开了关,关了又开。
“你回来之后没有感觉到什么奇怪的吗。”没想到那个不起眼先开始说话。
“啊,还好,就好像没人理我了而已。”魏染表现的满不在乎的样子,他的这些话已经想了很多遍了,不过,只是想应付老师的罢了。
“大家好像都在说你的一些事儿。”
“一些不是很好的话吧”,魏染逐渐把腿蜷起来,背倚着墙,“我也算是听到一点,但是好像每次我一靠近大家都会散开了,具体也不知道了”。
“嗯,不是很好的话。”不起眼好像没有看起来的那样畏畏缩缩的样子。
不起眼顿了顿说道:“他们说你得了传染病。”
“我没得什么传染病,就普通胃炎”。
“还说你每天都盯着班长看。”
“盯着班长看?开始就是觉得他长得很好看,后来发现他一直在草稿本上画好看的人物,我很喜欢他画的那些图。”魏染镇定地解释,这些话,他相信没有人会信。
“他们说,是你把安立果逼走的。”
“我也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走”,魏染低着头,“我还想问他点儿事呢。”
“嗯,是你说的那样又能怎样”,那个不起眼叹了叹气,“那群人不会在意真的发生了什么的”。
魏染还是装作不在意:“嗯,我知道”。
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了出口。
“你觉得是为什么啊。”魏染苦笑着。
“你的优秀已经妨碍到别人了。”
“妨碍到别人?怎么说?”魏染笑了笑,这个不起眼还是有点儿意思的。
“你的优秀,别人不曾拥有的那一部分,开始会让人羡慕,佩服,大家认为像你这样的人更配成为自己的朋友,但是,他们逐渐发现你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优秀,他们开始嫉妒,开始觉得你是个扎眼的存在,他们不会想让你消失,甚至还和以前一样佩服你,只有这群人中的一个,率先受不了了,跳出来说你的不好,他们才会立马附和,这个时候无论是真是假,他们不会在意的,他们在意的向来不是这些,是自己愿意相信的那些,即使那些对他们没有什么好处,他们只是不想让别人过的那么好罢了。”不起眼说得一板一眼。
魏染何尝不知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的道理。
不过,这家伙……
魏染头靠在墙上,似是无意发问:“你经历过?”
不起眼没有说话,坐了一会儿,走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魏染从来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校园霸凌的受害者。
“我没有,我不喜欢他。”魏染被堵在厕所角落里,周围有一圈的人,慢慢向他靠近。
魏染蜷缩着,瑟缩在墙角。
“哟,天天盯着人家看,还不是喜欢他。”
“忒,恶心。”
“还解释什么啊。”
“你这破事整个年级都知道了。”
“就是,装什么啊。”
周围吵吵嚷嚷,不停地有人向他身上吐着唾沫,也不知道从哪里的脚,一下一下。
魏染也不再尝试解释什么。
“别打他的脸,班主任可难缠。”
“MD,就想抽这张小白脸。”
“真是便宜他。”
魏染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最远处那个身影,不起眼。
“不管是安立果,还是不起眼,都只是做了所有人会做的事。”
魏染仰头,又向嘴里送了口啤酒。
“很长时间吧。”
“啊,还行,被打了一两个月,后来我学了些拳脚,打了他们一次,就没人敢碰我了。”魏染还笑呵呵的,仿佛这些不是自己的经历。
“我说的是,你很长时间没跟人说这些了吧。”吴尘转过头,盯着魏染,魏染摩挲着易拉罐,头发被风吹的有点乱。
“啊,你是从那以后的第一个吧。”
“还交朋友?”
吴尘不明白,明明如果是其他人,甚至如果是他自己,现在,肯定是孤零零一个人。
“交朋友?那不起眼说的没错,是我太招摇了,那群人没什么错”。
风好像更大了。
“你没错。”
“啊?”
“从来不是你的问题”,吴尘直直地盯着魏染的眼睛,“优秀不是你的错,是他们,他们嫉妒心作祟,他们总是看不得任何人好,看不惯……”
眼睛里是眼泪吗?是,为我流的吗?
“啊,没事儿,我现在不是被欺负不了了嘛,哎,说真的,就爷现在这身手,打个七八个人没问题。”魏染弯了弯手臂,像是在展示自己的肌肉,但是外套太厚完全看不出来。
吴尘笑了,这傻逼。
“说真的,上次那几个人我还真没打尽兴。”
吴尘酝酿的情绪,让魏染的一句话整破防了:“哟,魏大爷没尽兴呀,差点就毁容了,还没尽兴”。
“害~这还不是多亏了尘哥您嘛,再说,就我这张脸,打一拳,顶多是多点阳刚之气,更有男人味。”说着他还做作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说真的,虽然我比谁不上你,但好歹算个帅哥好吧。”他油腻的冲着吴尘Wink了一下。
“艹,昨天晚上的饭差点吐出来。”吴尘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行吧行吧”。
魏染转过身,翘着二郎腿,还不停地晃来晃去。
吴尘小心翼翼地发问:“你不怕我和那个不起眼一样”
魏染嘴里啧啧了两声:“你这个智商怎么也应该是安立果吧”。
“说正经的。”
吴尘不知道魏染,到底是用了多久,从两个人,甚至更多人的阴影里走出来的,又是怎么像现在这样,坦然地说出口的。
“怕?怕也不怕。”
“怕也不怕?”吴尘又反问了一遍。
“嗯,怕我自己失望,不怕的话,即使再来一次,大不了就过过瘾。”魏染绕着手腕晃了晃未攥紧的拳头。
“失望?”
魏染凑近了吴尘直勾勾地盯着吴尘的眼睛,那眼睛眼眶还带点红红的痕迹,但是没有躲开,也这样看着魏染。
“我赌你不是那种人。”他把手按在长椅,暴露的铁钉上,有点凉,意外很舒服。
“用什么赌呢。”吴尘说出的话轻飘飘的,跟现在他放不下的思绪一样。
“不知道,你说赌什么呢。”魏染移开身子,依然咂着那瓶啤酒,啤酒好像变得比刚刚更凉了些。
“那就赌,你穿裙子吧,大庭广众下那种”。
吴尘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至少不想现在让魏染继续想下去。
魏染一口酒,差点儿没直接喷出去:“我艹,吴尘啊吴尘,玩的不俗啊”。
“那是,一定很好玩。”吴尘还用手摩挲了一下下巴,仿佛是在想象那人神共愤的场景。
“行”。
魏染迷迷糊糊地就答应了。
“说好了啊。”
“不对不对等会儿,我TM赌什么,赌赢了,穿裙子庆祝?”
魏染好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吴尘好像没有损失,还看了场热闹。
“啊对对对。”吴尘俏皮地歪着嘴邪笑,就知道这傻逼没听懂。
“哎,说话算话,可不能反悔,不然断子绝孙。”吴尘不安好心地威胁魏染,挑了挑眉毛。
“艹,吴尘你个坏心眼的东西。”他笑出了声,吴尘也跟着笑,跟那次一样,不过,人应该是不一样了。
“哎,给你说个更有意思的事儿。”
“放。”吴尘把胳膊枕在头后面,啤酒早被扔在了一边儿。
“艹”,魏染翻了个白眼,从来没觉得吴尘嘴炮功夫跟自己不相上下,“高一选科你还记得吧”。
“嗯,记得,每个学校估计也不太一样吧”。
“应该是。”
“你接着说。”
“选科那天,我妈破天荒的去给我开家长会,那给我高兴的啊,真的那一整天笑得跟个傻逼一样”。
吴尘看着他有些心疼。
“虽然我已经做好决定了,会选全文,班主任和任课老师都是那么建议我的。”
“不是我吹,当时哥们那全文成绩,那就是麻雀啄了牛屁股,确实牛逼,真就是说,清某北某,排着队让我选啊。”
吴尘又被他一句话逗笑,魏染好像一直有这种能力,无论什么事,都能调笑着说出口。
“但是我妈让我选全理,我想都没想,就那么选了,事儿后我班主任还来找我聊来着,问我为什么想不开,”魏染眯了眯眼“你知道我当时怎么说的吗,我说,我要走出舒适圈,好TM一个舒适圈,哈哈哈”。
魏染狠捏了一下手里的罐子,发出不大的一声响。
“你说,当时是不是傻,她都不管我了,我还是听了她的。”魏染眼里多了一丝落寞,但是只是一瞬闪过,“你看,最后自我感动到了,还怪起她来了,哈哈哈”。
手里的易拉罐攥得更紧了些,可还是装作满不在乎地笑。
“魏染……”
“你也被我感动到了吧,只能说我还是很厉害,没怎么学,都能考上大学。”
艹,刚刚同情的心理一扫而光,就TM不该关心他,自恋的要死。
“艹,刚刚酝酿的感情,真是…傻逼。”吴尘无奈地说,他还是很心疼魏染,魏染经历的事,跟他这个人,完全……想不到。
“哎,不用同情我,我现在不怎么跟她住一起,而且,那栋所谓留给我的房子,我也不去了,我有个院子,我爷爷奶奶留给我的。”魏染说。
“嗯。”
“我跟你说,那个院子相当的漂亮,有花有草还有树,黄昏的晚霞,不比这里差”。
“嗯,那确实,我还没见过比这里更漂亮的晚霞”。
“哎,不要伤心,下次带你去。”
“好,那我先预定了。”
“好嘞,恭候吴公子大驾。”魏染说着像公公一样拍了两下手,马上要跪下去的动作。
“哎,魏公公请起。”
“好嘞,奴才告退”。
对视一眼,开始大笑。
“艹,太傻比了。”
“不得不说魏公公真有那味儿。”
“艹,滚一边儿喇去。”
手里的啤酒都喝完了,两个人晃荡着,大笑着走回了宿舍。
吴尘出去忘记了关灯,随手把易拉罐丢在门口的垃圾桶里,两个人倒在一张床上。
“真的,吴尘我真看错你了,你在我心里的形象崩塌的差不多了。”
“哦?你之前怎么想的。”吴尘饶有兴致地问。
“唔,不高但冷,别扭的帅哥。”
“哎,我谢谢您嘞,还知道我帅。”吴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几口酒,就醉了,说出来的话,说不出的畅快。
“那是,不然我能,刚来就缠着你吗,看人这一方面我可是专业的。”
“哟,还看人专业,”吴尘瞟了瞟,吹牛逼的手舞足蹈的奇怪的人,“就你那看人的眼光,现在你的腰子还健在,真是个奇迹”。
“哎,我说的是好看的人。”
“啊是是是,至少我是。”
“艹,你TM比我还不要脸。”
“你还看到过谁啊。”
“班长,安立果,还有高中那个学委,但不得不说,还就TM你长的最好看。”他说着还竖起大拇指,咧开嘴露出牙,冲着吴尘笑。
“那是,就我这颜值,五米外随便站一个人,不出五秒,都要掩面。”
“哈哈哈,帅的惊天地泣鬼神吗,艹。”
“哎,对,小伙子悟性不错。”
“我把我这吹牛小王子的称号让贤给你了”,他假装从头上摘下本不存在的王冠,要给吴尘加冕。
“哎,不敢当不敢当。”吴尘口嫌体正直,低下头配合着魏染的加冕典礼,戴完了,还不忘扶扶正,在头上摆弄了很久。
不知道两个人聊到多晚,吴尘回头的时候,魏染已经闭上了眼睛。
吴尘侧着身子笑了笑,看着魏染,女装你是穿定了。
两个人就挤在一张床上,吴尘给他盖好被子,关上灯。
今天晚上没有那么冷呢。
吴尘又一次跌跌撞撞地挤出人群,又一次的大声喊着。
“你到底是谁啊。”
同样的问题,那声音还在。
“吴尘~”
飘着的声音好像近了。
“你是谁啊。”吴尘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模糊地看不清。
“是谁。”
那束光又要消失了。
那灰蒙蒙,像是洪水巨兽,四面八方张牙舞爪的嗫嚅着吞噬着本就没怎么看的见的一点点光亮。
吴尘蹲回去,等着慢慢的被埋没,抱着自己的腿,肩膀哭过后停不下来的抽动着。
果然吗。
我以为应该要到了。
果然还是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