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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赌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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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艾伦.弗朗斯少校是从边境区一路凭借军功晋升。”虫帝敲了敲自己的扶手慢吞吞道,“也不知道这时候这副本事还留着多少?”
“应当没有生疏。”艾伦低眉敛目恭顺地回答道,“不知陛下您今日是打算如何考校?”
宴会厅里那些雄虫纷纷发出了指点的声音,嘀咕着:“哎呀,这个就是之前说的艾伦.弗朗斯了?”
“看起来和他那个不安分的母亲倒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忘恩负义,吃了弗朗斯伯爵多少资源……”
“就是啊,听说弗朗斯伯爵把他当雄子一样养,怎么偏偏小小年纪就学那些反贼……”
细细的声音顺着空气浸润到艾伦的耳膜,他平静地眯起眼睛,那双碧蓝色的眼睛扫视一周,顿时那些絮语都消失了。
在边境区拼杀的那些年艾伦身上浸透了星兽的血,虽然回到中央区之后疏于出门打猎,但那种肃杀的气质仍旧刻在他的骨子里。
那些雄虫在中央区养尊处优,什么时候见过这样大胆的雌虫,恐怕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听过。
艾伦冷冰冰地扫视一圈这些雄虫,平静地躬身抱拳:“抱歉陛下,失礼了。”
军部的雌虫很少遵从宫廷原先规定的礼仪规范,尤其是从底层一步步爬出来的雌虫。
艾伦明晃晃地向所有虫展示自己和弗朗斯伯爵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
“少年英才,有点傲气也是应该的。”虫帝不喜不怒慢吞吞道,“只是不知道您这点傲气到底是因为真的有本事,还是……”
“还请陛下明示。”艾伦平静地仰起头直视虫帝的眼睛,那张如同玩偶一般精致的脸甫一出现在其他虫的视野里,艾伦就听见那些虫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既然是用战功晋升至此,那现在不如就向我们表现一下您的战斗能力吧。”虫帝嘶哑的声音混着痰一样,含糊不清,“我们皇室一直有豢养星兽的习惯,柏妮斯最近又猎到了很多有本事的星兽……”
“我明白您的意思。”艾伦嗤笑一声,抬手指着自己脖颈上黑漆漆的颈环,“既然是要看我战斗能力怎么样,是不是该把这个东西给我解开?”
“您难道不觉得这样打赢才更好吗?”虫帝眯起眼盯着他,仿佛在审视一般的目光让艾伦浑身都不舒坦,可这时候他没有退路可走。
“您这张脸看起来还真是让我生厌。”虫帝冷冰冰道,“要么赢,要么就放弃——我会把您不愿意按规则争取这一切的事情宣传出去的,不知道那时候还有多少虫愿意不顾一切地跟您一起反抗我们的统治?”
艾伦瞳孔一缩,知道这句话只是虫帝单独对他说的,他只需要做到能够在有抑制环的情况下打败虫帝安排的星兽就可以成功拿到继承权。
他真正离和杰拉德正面叫板只差一步之遥,可抑制环对一个雌虫来说的压制实在太多,他甚至没办法发挥自己十分之一的实力。
艾伦咬着唇思考着对策,唇瓣被他的牙咬得红肿不堪,好一阵,他慢慢抬起头,那双碧蓝色的眼睛眯起来:“好啊,我答应了。”
伊露森下意识就要开口叫住艾伦,虫帝居高临下地投来一瞥,留给伊露森的就是遍体寒意。
虫帝的能力大概远远在阿诺德之上,阿诺德的判断还是出了问题。
伊露森到处找着阿诺德的身影,那双和虫帝一样的绿眼睛在虫群中是那样显眼,那双眼里含着怜悯的神色,温柔地落在艾伦身上,他轻轻道:“别怕。”
伊露森心里顿时涌起一阵难言的怒火,艾伦现在在台上面对生命威胁,阿诺德却什么都做不了吗?
尤兰达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这个时候我们要冷静,相信艾伦,他不会这么轻易地选择一个没办法完成的任务。”
阿斯卓穆的目光盯着艾伦,那两道视线几乎如针一样要把艾伦钉死在台上:“他会赢的,我哥哥总是会赢的。”
“什么?”伊露森偏头看了一眼阿斯卓穆,对这种对艾伦永远抱着信任的雌虫没有话说,“那是戴着抑制环!”
他的声音不算很响,但在这个时候却已经有些突兀:“您知道抑制环是什么东西吗?”
阿斯卓穆偏过头,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空洞洞地望着伊露森,轻声道:“我哥哥会赢,他是常胜将军。”
“好天真……”尤兰达低声呢喃道,“哪怕是虫后陛下大概也不会在这种时候答应这样的要求……”
尤兰达口中的虫后陛下却是远古时代虫族最强大的领袖,泽罗虫后。
从现在的族群分割来看,泽罗虫后是一个蝶族雌虫,甚至是无毒种。
比艾伦的族群看起来要弱小太多,但他仍然是那段历史上熠熠生辉的明珠。
“相信他吧。”伊露森低叹一声道,“您明明知道这种时候艾伦决定了的事情哪怕是阿诺德他们也拉不回来。”
活脱脱的犟种,也不知道到底在倔强些什么,明明可以暂时妥协再等其他机会。
“这次他不上去,虫帝的选择只会更多。”阿斯卓穆盯着台上的情况,轻声道,“您要知道有权力的虫能够做到的永远比您想象的多。”
现在还是明晃晃地针对艾伦,以后未必不会是暗杀之类的招数,这些东西虽然说起来阴暗,令虫不耻,但成年虫的世界结果比过程要重要得多。
艾伦应该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选择答应。
“开始吧。”艾伦冰凉的声音在台上响彻,赤手空拳甚至没有任何工具可以借用。
有些心肠软的雌虫已经忍不住别开头不敢看艾伦,那双碧蓝色的眼睛仍旧明亮闪烁如夜空中的星辰,可是这时候……
虫帝意义不明地哼笑一声:“您倒是比克里斯汀少将有点勇气,至少……”
艾伦紧紧地攥着拳头,恨恨道:“您不如现在就开始吧,别再提我母亲的事情了。”
不然,恐怕艾伦下一步就是出现在虫帝面前给他的喉咙开一个洞。
艾伦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起来仍旧是彬彬有礼的贵族雌子,他俯身,单手按着肩膀,是一个再标准不过的宫廷礼:“还是说,您现在怕我真的能从您手中赢走您本准备永远留给雄虫的权力?”
虫帝眯着眼打量艾伦的脸,他脸上的表情古井无波,看起来是并不会因为任何威胁再妥协退让了:“既然您迫不及待,那我也不该让您真的失望才是。”
“柏妮斯。”虫帝偏头叫了一声自己的雌子,柏妮斯上前一步,看艾伦的话目光仍旧带着不安。
在擦身而过的刹那,年轻的雌虫忽然偏过头冲艾伦低声道:“要赢下来,活下来,我们所有雌虫这时候都是支持您的。”
哪怕之前有再多的恩怨纠缠,在这种时候没有哪个雌虫会不知道艾伦是用生命做赌注去换他们所有虫的未来。
“我会的。”艾伦挑起眉,看起来甚至有些惊讶,“我当然会活下来,您不用担心。”
“您现在看起来还是有些紧张。”柏妮斯轻笑道,热气喷在艾伦耳廓上带来一片红意,“您只需要全力以赴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我们会给您准备好的——祝您凯旋。”
加布利尔这时候也站在台下,纤细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握着酒杯的杯脚,手指用力到几乎发白:“他一定要赢下来,他必须赢。”
阿诺德悄无声息地飘然停在她身边轻笑道:“这时候又希望艾伦能够活下来了,格罗狄,如果他活下来的话,您……”
加布利尔偏过头看着阿诺德,轻声道:“他活下来的话,我自然有我可以给他的东西。”
“您这样出现在艾伦面前,他难道会愿意看到您吗?”阿诺德拧眉道,“或许您不在乎,但我应该要在乎这件事,艾伦希望的绝不是让您出现在他面前。”
“我们出去说吧。”加布利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慢吞吞道,“这里信息素太杂乱了,我有点不舒服。”
才离开宴会厅,加布利尔倏然发难,一掌直接捏向阿诺德的咽喉,她恨恨道:“您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不知道。”阿诺德看了一眼加布利尔,一根一根手指地掰开她的手,呼吸仍旧有些困难,“您明明知道我在皇宫里没有这么多虫手。”
“放心。”阿诺德低声道,偏头看着加布利尔一字一句,“他不会出事,您清楚得很,这次护卫宴会的雌虫都来自白蔷薇军团,我不可能允许艾伦在这种时候死去。”
艾伦自己也不会愿意在这种时候死去,他为了这点权力殚精竭虑,拼尽全力才得到一个可能。
“他会为了所有虫做到最好的。”阿诺德淡淡道,“我比您更加了解他,他就是这样的虫,永远会想着其他虫,哪怕他本质上为的是自己。”
加布利尔紧紧地攥着拳,眼尾止不住发红:“他这样下去以后虫帝对他只会更差!”
“如果他想要通过雄虫的怜悯来保证自己的生活,他以后要怎么去见克里斯汀少将?”阿诺德咬牙道,“您难道还不明白吗?”
“他只想要实实在在握在他手里的权力。”阿诺德淡淡道,“那些雌虫都想要这样的权力,疏于他们自己的,能够得到财产,能够不用再为了几个雄虫打得头破血流的。”
加布利尔怔怔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阿诺德,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皇子一样:“所以您就任由他把性命当成赌注赌上去?”
“艾伦是个疯子,我也是。”阿诺德偏过头笑道,“如果他真的死在这里,这个帝国今天应该也就要终结了。”
加布利尔愣愣地看着他,好一阵才品出阿诺德话中的杀意:“您这样……我有时候真的觉得您是真的对这个帝国毫无留恋,为什么?”
阿诺德想,是啊,为什么呢。
他小时候明明也曾经不喜欢违背他的雌虫,哪怕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