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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醒觉者的哀章(4) ...

  •   阿诺德没有回答他,不过[艾伦]想要的显然也不是一个轻描淡写的答案。年轻的雌虫脸色苍白,白皙的指腹擦过自己的血,留下殷红的一道痕迹。

      “您可以慢慢想,我不急着要这个答案。”他淡淡道,阿诺德就知道[艾伦]不会再在皇子府停留,哪怕只是片刻。

      能够毫不犹豫地拿着餐刀刮开自己腹鳞、挖去自己孕囊的雌虫怎么可能真的对政局一无所知?

      他只是没有读过书,没有上过学,不是傻子。阿诺德定定地看着他,过了好一阵才笑起来道:“您是要走了吗?”

      明知故问。可[艾伦]只是偏过头,那双碧蓝色的眼睛在窗外的月光映照下晶莹剔透,像一块冰晶:“当然……感谢您这几日的收留。”

      “但这里不会是我的归处。”

      可他又能去哪里?艾伦停在记忆的留影里,惴惴不安地想,一个被帝国记录在案的雌奴,能够去哪里呢?

      那个时候的罗莎蒙德帝国已经没有几个反抗的雌虫。老罗莎蒙德逼死克里斯汀,软禁维罗妮卡虫后,白蔷薇军团中雌虫的权力被架空,她们的嫡系部下都被流放,或者杀死,谁会再不长眼地出头为雌虫牟利?

      “跟加布利尔住在一起吗?”阿诺德的声音轻而沙哑,像一句呓语。

      [艾伦]一怔,温和的笑意在他唇边绽开,他看着阿诺德,轻轻道:“难道不可以吗?”

      当然不。艾伦听到记忆里阿诺德的声音。

      “我不会阻止您做任何事……只是,您要知道,她不是您可以绝对信任的虫。”阿诺德望着[艾伦]的眼睛,那双眼里神采飞扬,更衬出[艾伦]容貌的绝艳。

      并非其他雌虫常见的硬朗,或者过于锋利的美艳。他生得像克里斯汀,当然也有几分明艳动人的影子,可在阿诺德的记忆里他更像天边高悬的一轮明月。黑色的发柔顺地搭在雪白的脖颈上,肤色白润晶莹,如玉一般,又仿佛要融化在月光下。

      脆弱得像泡沫一样。

      艾伦从阿诺德的记忆里认识另一个自己,记忆的光影在这一刻变得黯淡,画面从他的眼前消失了。

      “您想劝我什么?”新的画面还没出现,他听见那个自己的声音,慵懒的,带着几分厌倦的。

      “不,不是劝您什么。”阿诺德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几分无力,只轻轻道,“您太张扬了,陛下会知道……”

      “那又怎么样?”视野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艾伦看到[艾伦]坐在窗边,双足赤裸,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腿,他用脚尖轻轻抬起阿诺德的下巴,居高临下道,“雄虫折断了我的翅翼,打断了我的腿,让我成了一个只能瘸着腿走路的废虫……”

      那双碧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痛苦,艾伦听见他轻柔道:“我被当成一盘菜,送上贵族们的餐桌,他们用唇舌享用我的肉/体,没有虫问过我愿不愿意。”

      他当然恨雄虫,恨到能明目张胆地让一只低级雄虫横死街头。阿诺德的声音在艾伦耳边响起,像是情人间的呢喃,艾伦汗毛直竖,目光却紧紧地锁定在[艾伦]身上。

      [艾伦]的嘴唇娇艳欲滴,像丝绒的红玫瑰花瓣,那颜色有些古怪,可艾伦分不清到底是什么让他觉得不对劲。

      “您用他们的血沐浴,用他们的血妆点自己。”阿诺德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颤音,他仰着头看向[艾伦],翠绿的眼眸显得那样脆弱,那声音几乎是哀求的语气。

      “有什么不对吗,殿下?”加布利尔吃吃的笑声从门外传进来,“血债血偿,天经地义的道理——您莫非是倒向了您那些恶毒的同胞,想要劝艾伦‘迷途知返’吧?”

      “老师。”[艾伦]站起来,足尖轻盈地踩在地面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您今天怎么来了?”

      阿诺德的视线转向加布利尔,艾伦也得以看清她如今的模样——蒙着雾色一般的眼下点缀着细碎的金箔,漂亮的宝石贴在她的耳廓上,那头银白色如月光的长发被盘成花苞一般的发髻。

      那是一副很成熟稳重,又显出几分高贵的打扮。

      “格罗狄,我不明白。”阿诺德轻声道,“强化仇恨的意义是什么?我们要做的是反对这个制度,这个不道德的、迫害了许多雌虫的制度……雄虫的数量不多,至少在如今的帝国还不足够抵达我们想要的安全值。”

      “艾伦需要发泄的途径。”加布利尔看向艾伦,淡淡地笑道,“阁下们给他留下的伤痕太过深重,我不能劝他放下仇恨。”

      “我没有这样的意思。”阿诺德盯着加布利尔,冷声道,“可您知道您在做什么吗?您在把他往火坑里推!就像您……”

      “嘘。”加布利尔的手指竖在唇边,“不要那么生气,殿下。您怎么知道艾伦不享受这种快感呢?”

      曾经手握着他的生命,随时可以折断他脖颈的雄虫,在如今的[艾伦]面前脆弱得像一张可以轻松撕开的纸片。

      “殿下,我明白您的意思。”[艾伦]笑了起来,手指轻柔地滑过阿诺德的脖颈,停留在他的动脉旁,那笑危险而美艳,几乎叫虫看得痴了,冰冷的气息喷吐在阿诺德的耳廓上,“您在担心那些雄虫报复我……”

      阿诺德倏地退后了一步,定定地看着[艾伦]。那副堕落的、妖媚的神色出现在[艾伦]脸上,惊得他心脏狂跳,他紧紧地攥着拳,淡淡道:“您说话就说话,不必这样。”

      [艾伦]嗤笑一声,抽身退开:“您不觉得这样很有迷惑力吗?那些豢养雌奴的雄虫见着了投怀送抱的雌虫亚雌就走不动道——更何况……”

      “我曾经送过您很多修复液。”阿诺德看着他,目光里流淌出哀伤的神色,他轻声道,“我给您最好的修复液,想要治好您的腿,可是……”

      治不好的。雌虫的自愈能力很强,可[艾伦]在地狱里挣扎的时间太久,他的伤势已经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他再也不可能和健康的虫一样了。

      那种怜悯一般的目光似乎刺激到了[艾伦],他的指甲不自觉地变尖变长,几乎要戳穿阿诺德的脖子。可阿诺德不退不避,反倒迎上去。

      漆黑的甲尖扎入阿诺德的颈侧,温热黏腻的鲜红慢慢淌了出来。阿诺德抬起手,指尖沾了一点血,轻轻地抹在[艾伦]唇上:“您真的觉得,用雄虫血液妆点自己,满足短暂的复仇的欲/望……是长久之计吗?”

      [艾伦]的身体一僵,阿诺德的指腹轻柔地按在他唇上,那话问得平静而淡然,仿佛他才是主导这场谈话的虫。

      尽管[艾伦]的指甲还嵌在阿诺德的颈上。那种攻守异形的状态让[艾伦]隐隐有些不安和气结。

      “您不怕我真的杀了您吗?”[艾伦]凝望着阿诺德的眼睛,淡淡道,“您真以为您在我这里和其他雄虫有不同?”

      “为什么没有?”阿诺德望着他,后撤一步单膝跪下,“我愿意追随您,愿意为了推翻这个帝国而努力——这不就是我和他们最大的不同了?”

      [艾伦]空洞地望着阿诺德,那双凝着霜一般的眼眸近乎于审视地看着阿诺德,似乎在评判他的真心,又似乎只是单纯地不再关注阿诺德的言语。

      “言语上的不同不是不同。”他慢慢地开了口,嗓音干涩,“您能为我做些什么,能为我们做些什么?”

      阿诺德仰起头冲[艾伦]笑:“和雄虫贵族周旋,拉拢军部的雌虫,为您提供一些据点……我能做的从来不少,您要知道,我是虫帝属意的继承虫——尽管我和他政见相反,但没有比我更合适的虫选了。”

      那话说得骄傲,可艾伦却从阿诺德的神色里看出了端倪。他在皇储之位上并没有那么安稳。

      没有一个君王会愿意把自己的国家交给一个和他政见完全相反的后代。

      但阿诺德仍然把这一点当做一个筹码交托给了[艾伦]。这话显然切中要害,[艾伦]的嘴唇微微发着抖,可他仍然不让一步,冰冷道:“我凭什么信您?”

      “算算时间……他应该也快到了?”阿诺德却突然转开了话题,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不仅[艾伦],连加布利尔也跟着皱起眉头看向他。

      话音刚落,急促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艾伦]眼神一凝,不敢妄动,只是停在那里,冷冷道:“谁?”

      “是我。”一道稍显稚嫩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阿斯卓穆。殿下让我今日过来。”

      艾伦睁大了眼睛,幽灵般站在门边,等着看[艾伦]下一步的动作。黑发蓝眼的雌虫倏地一顿,瞳孔也跟着颤抖,他低下头看着阿诺德,声音仍旧冷硬,但不自觉地开始发颤:“谁让您叫他来的?”

      “您不去开门吗?”阿诺德看着他,平静道,“他等得会着急的。”

      加布利尔走过去,轻轻地拉开门,门外的雌虫身量高挑,一米八上下,宽肩窄腰,一头白发闪着珍珠一般的柔润光泽,一双眼睛如同美丽的红宝石,远远地和[艾伦]对上了视线。

      下一秒,他忽然动了,如同一只兔子一般飞扑到[艾伦]怀里,强大的冲击力甚至逼得[艾伦]向后退了一步!

      “哥……哥哥?”他的声音微微发着抖,再抬起头时眼圈都红了,睫毛上沾着薄薄的水珠,“是您吗?您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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