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ou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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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帮的到来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热带风暴，席卷了夏白桃在苏城的宁静。那天晚上，西厢房的灯亮到了后半夜。隔着院子，白穆主屋的灯光早已熄灭，但他临窗的书桌恰巧能瞥见西厢房透出的暖光，以及偶尔投射在窗纸上两个激动比划着的身影。
他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能隐约听到那边传来的、不同于平日夏白桃语调的激烈讨论声——时而亢奋，时而愤懑，夹杂着一些他熟悉又陌生的词汇：票房、对赌、番位、资源置换、黑通稿……那些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喧嚣和硝烟，透过声音隐隐传来。
他看见夏白桃的身影在窗纸上晃动，手势干脆有力，侧脸的剪影显得比平时更加锋利，甚至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沉浸在战斗状态中的疲惫感。那一刻，他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会和他一起帮阿婆卖糕点、在直播里笑得没心没肺、甚至有点傻乎乎的女租客，只是她其中一面。她的另一面，是在那个光怪陆离的名利场里披荆斩棘、需要时刻紧绷着神经的“战士”。
(脑内，奶奶鬼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点品评的味道：) “囡囡那个朋友，嘴巴是厉害，心思也活络，一看就是个精明角色。不过嘛，眼神太活络了，不如我们家囡囡实在，看着就让人安心。”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促狭：) “乖孙，你一直看着那边做啥？是不是看囡囡跟她朋友聊得那么热络，心里头紧张了？怕囡囡跟她回那个花花世界去？”
白穆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翻过一页书：“没有。您想多了。”
(奶奶：) “哼，嘴硬！奶奶我什么看不出来？你刚才书都拿反了！”
——
夏白桃的生活节奏悄然发生了变化。她去镇上的次数明显变少了，也不再总是“偶遇”白穆去卫生所或药房。更多的时候，她是被帮帮一个电话叫走，或是去拍摄现场探班。
这天下午，夏白桃又被帮帮拉到了综艺拍摄的外围区域。现场正在录制一个户外的互动游戏环节，师轩光和其他嘉宾在镜头前表现得活力四射，周围围满了工作人员和远远看热闹的游客。
帮帮一边拿着对讲机协调事务，一边抽空凑到夏白桃耳边，压低声音，脸上带着贼兮兮的笑容，用下巴指了指手机屏幕：“欸，桃子，可以啊你！在网上可是刷到你了！”
夏白桃一愣：“刷到我？我最近没发什么啊？”她以为是之前帮珍姨直播的片段被流传开了。
“不是那个！”帮帮划拉着手机，很快找出几条微博和短视频平台的推送，“你看！‘苏城神秘帅哥医生’、‘颜值不输明星的素人’、‘《我久忆》录制地惊现神颜’……啧啧啧，这偷拍角度，这侧脸，这气质……说的不就是你家那位房东白医生吗？”
屏幕上，赫然是几张角度刁钻的抓拍照——白穆穿着白大褂在诊所门口与人说话、白穆穿着风衣走在青石板路上、甚至有一张是他那天在旗袍店外短暂停留的侧影……拍照的人技术显然不错，尽管是偷拍，却完美捕捉了他清冷出众的气质和英俊的轮廓。评论区更是热闹非凡，都在疯狂追问这是谁。
“还有呢，”帮帮继续翻着，笑得更坏了，“你看这条——‘求助！有没有人知道这位和苏城帅哥医生一起直播卖旗袍的美女博主是谁？她也好漂亮！两人配一脸！’哈哈哈，桃子，你这才隐居多久啊，就跟帅哥房东一起上热搜了？快从实招来！”
夏白桃看着那些照片和评论，脸颊莫名有些发烫，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既有点不好意思，又隐隐有一丝……窃喜？
“什么跟什么呀，就是偶然帮了个忙而已……”她试图轻描淡写。
“偶然？”帮帮挑眉，显然不信，“偶然能让人拍出这种‘并肩作战、郎才女貌’的氛围感？你骗鬼呢！”
正说笑着，夏白桃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人群外围，恰好看到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提着药袋走过，似乎是刚去镇上拿药回来。白穆也看到了她们这边喧闹的拍摄现场，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来，在夏白桃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平静地移开，仿佛只是看到一个陌生人，脚步未停地继续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夏白桃嘴边的话忽然就顿住了，心里那点因为“热搜”而产生的微妙情绪，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所取代。他明明看见她了，却像没看见一样。
帮帮也注意到了那个身影和夏白桃瞬间的情绪变化，用手肘碰了碰她，语气变得认真了些：“喂，说真的，那位帅哥房东……人怎么样？”
夏白桃望着白穆消失的方向，半晌才轻声回了句：“他啊……就是个怪人。”
但语气里，却没有丝毫嫌弃的意思。
帮帮还想继续追问关于“怪人”房东的细节，就看到师轩光朝着她们这边走了过来。他刚结束一个泥潭竞技类的游戏环节，虽然简单清理过，但脸上、头发上还是沾了不少黑灰色的炭粉，昂贵的运动服上也蹭了不少泥点，看起来有点狼狈，但脸上依旧挂着阳光灿烂的笑容。
“帮帮姐，桃子姐！”他笑着打招呼，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夏白桃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对帮帮打趣道：“啧啧，这节目这么折腾你家金矿艺人，你这位王牌经纪人就在这儿看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帮帮白了她一眼，把手上一块干净毛巾“啪”地一下精准糊到了师轩光脸上，用力揉了两把：“赶紧擦擦！像个花脸猫似的！”她又看了看他这一身狼狈，皱了皱眉：“这儿离酒店太远了，来回折腾浪费时间。”她转头看向夏白桃，非常自然地问道：“桃子，借你房间用一下，让他冲个澡换身衣服，很快就好。”
夏白桃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行啊，没问题。”她领着两人回到白家老宅的西厢房，简单交代了一下便和帮帮出门继续逛镇子去了，打算等师轩光收拾好了再联系。
师轩光快速冲洗完毕，换了身干净衣服，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他拉开西厢房的门，正准备出去找她们汇合——
就在此时，白穆恰好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一包刚买的、还冒着热气的桂花糖藕（夏白桃前几天念叨过的），刚走进院子，就听见西厢房里有动静（师轩光走动和哼歌的声音），却不是夏白桃的。
他眉头微蹙，走到西厢房门口，正想抬手敲门——房门却从里面被拉开了。
师轩光差点和他撞个满怀，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露出一个礼貌又略带惊讶的友好笑容：“呃，你好？请问你是……？”
白穆的手还悬在半空。他看着眼前这个刚从夏白桃房间里出来的、头发湿漉、穿着随意却难掩帅气的陌生年轻男人，闻到他身上带着自家沐浴露的清香。
恰恰就在这个时候！
夏白桃和帮帮一人拿着一杯镇上买的特色果饮，边说笑边走进了院子。
一打眼，就看到这极其诡异的一幕。
帮帮的目光快速转了一圈，瞬间就脑补出了一场大戏。她极其努力地想憋住笑，嘴角抽搐了两下，最终还是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抬手捂住嘴，肩膀却控制不住地抖动，眼睛里充满了“哇哦这剧情刺激了”的兴奋光芒。
师轩光大概是平时配合公司卖腐炒作训练出了条件反射，一看到夏白桃和帮帮进来，尤其是帮帮那瞬间亮起、充满探究和八卦的眼神，他立刻“Oui！”了一声，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脱口而出：“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刚认识！纯路人！”
帮帮看着眼前这幕，目光在白穆冰冷的俊脸、师轩光急于解释的表情以及夏白桃一脸错愕之间来回扫射，嘴角疯狂上扬，憋笑憋得五官都快移位了，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没有没有，我啥都没想~”但那语气和眼神分明写满了“我什么都想了”！
白穆显然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和对话。他的背脊似乎更加僵硬了，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像之前设想的那样摔门而去，只是极其突兀地、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转过身，将手里那个还散发着温热和甜香的油纸包不由分说地塞到了离他最近的夏白桃手里。
然后，他抬起手腕，用一种极其刻意的姿态看了一眼根本不存在的手表（或者根本没看清几点），声音干巴巴、硬邦邦地扔下一句：
“我要去卫生所上班了。”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脚步匆匆地径直穿过院子，消失在了大门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再多给。
留下院子里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短暂的沉默后，师轩光率先打破了寂静，他挠了挠还湿着的头发，望着白穆消失的方向，语气里带着点不可思议和玩味：“哇哦……这哥性格这么冷，感觉……还挺容易害羞呢？”
夏白桃抱着怀里那包突如其来的、还温热的桂花糖藕，看着白穆几乎是逃离的背影，再回想他刚才那副僵硬又尴尬的样子，忍不住也小声嘀咕了一句，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好像……真的有一点。”
尴尬的气氛瞬间被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啼笑皆非的荒谬感。
师轩光转向夏白桃，脸上重新挂起阳光灿烂的偶像笑容，发出了邀请：“姐，下午我节目里有段个人打歌舞台，就在镇中心广场那边，你来看吗？帮帮姐也来！”
听到师轩光的邀请，帮帮立刻接口：“我当然得去！我可是你经纪人，得去现场盯着！”她说着，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旁边的夏白桃，“桃子，你也一起来呗？给你换个口味，看看我们顶级爱豆的舞台魅力，可比你以前盯剧组有意思多了！”
夏白桃本来对爱豆唱跳确实不太关注，她之前带的都是演员，重心都在剧本和演技上。但被帮帮这么一说，再加上刚才那场乌龙带来的轻松氛围，她的兴致还真被勾了起来，觉得去看看新鲜也挺好。
“在哪啊？”她好奇地问，眼睛亮晶晶的。
“好像就在镇中心的小广场那边，搭了个临时舞台。”师轩光回答道，指了指大概的方向。
镇中心广场？夏白桃心里一动，那不就是离白穆的卫生所特别近的地方吗？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要不顺便叫上白医生一起吧？”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叫上他干嘛？他那种冷冰冰的性格，会对这种喧闹的唱跳舞台感兴趣吗？
但她就是莫名觉得，如果他在场，似乎会更有趣一点？或者说，她有点想看看他对这种完全不同的事物的反应？又或者，只是想为刚才那场尴尬的误会做点不着痕迹的缓和？
帮帮一听，立刻投来一个“哦~我懂了”的暧昧眼神，拉长了声音：“哦——叫上房东先生啊？可以啊当然可以！人多热闹嘛！”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师轩光也笑着点头：“好啊！欢迎欢迎！虽然感觉那位哥的气场和舞台有点……嗯……反差萌？”他倒是很期待看到那位冷面医生站在粉丝堆里的样子。
夏白桃被帮帮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强装镇定地拿出手机：“那我问问他有没有空……”
她找到白穆的微信（还是上次为了方便交接租房事宜加的），犹豫了一下，打字发送： 【白医生，下午镇中心广场有节目组的打歌舞台，还挺热闹的，你要不要……一起来看看？[位置分享]】
夏白桃盯着微信聊天框，看着那个“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反复出现了几次，最终只跳出来一个言简意赅到极致的回复：
【行。】
甚至连个表情符号都没有。
夏白桃看着这个“行。”字，几乎能想象出白穆打下这个字时那副没什么表情的脸。她撇撇嘴，收起手机。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夏白桃收拾了一下，便朝着镇中心广场走去。帮帮和师轩光几个小时前就已经去现场做准备了。她一边走，一边又给白穆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先过去了，但直到她走到广场外围，手机也没有新的提示音。
越靠近广场，气氛越是火热。远远就能听到动感的音乐节奏和人群兴奋的声浪，各种应援灯牌和荧光棒闪烁成一片海洋，规模简直比镇上的夜市还要盛大热闹。
直到真正走到舞台附近，夏白桃才真切感受到这股热度有多惊人。人群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连镇上那几个她熟悉的、平时负责维持秩序的保安大哥都全员出动，满头大汗地努力疏导着激动的人群。
“嚯，这阵仗……”夏白桃咋舌，想起自己这两天光顾着和帮帮叙旧，都没怎么关注手机。她好奇地点开那个许久未打开的大眼仔软件，果然，热搜榜上好几个相关词条都爆了，#师轩光苏城打歌#、#《我久忆》舞台神级现场# 等话题后面都跟着暗红色的“爆”字。
她正一边惊叹一边试图挤到后台入口，不小心和一个正从人群中逆向挤出来的女人撞了个满怀。
“抱歉。”对方的声音清冷悦耳。
夏白桃抬头，撞进一双极其漂亮却带着疏离感的眼眸。对方是个明艳逼人的大美女，妆容精致，气质出众。但更让夏白桃无法忽视的是她一身毫不掩饰的奢华行头——GUCCI的复古眼镜，Burberry的经典格纹耳钉，身上看似简单却剪裁极佳、面料昂贵的连衣裙，脚上是某奢侈品牌当季新款的高跟鞋，手腕上那块钻表更是价值不菲，周身还萦绕着一股清冽独特的沙龙香水的味道。
这是个非富即贵的女人。夏白桃的经纪人雷达立刻做出了判断。
“没事没事。”夏白桃连忙摆手。
那美女目光在夏白桃脸上停留了两秒，忽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其细微的声音试探着问：“你是……洋苏苏的经纪人吗？”
夏白桃愣了一下，没想到在这里会被人认出以前的身份。她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同样压低声音回答：“以前是，现在已经辞职了。是……苏苏的粉丝？”她猜测着，毕竟洋苏苏的粉丝里不乏富婆。
那美女闻言，只是极淡地笑了一下，并未直接回答，只是说了句“打扰了”，便优雅地转身，再次融入了人群之中，留下一个神秘的背影和一缕昂贵的香气。
夏白桃心里有点纳闷，但也没多想，继续往后台入口挤。她一边挤一边四处张望，寻找白穆的身影。台下人山人海，灯光闪烁，她转了好几圈也没看到那个熟悉的高个子。
“难道没来？或者被挤在外面了？”她嘀咕着，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
好不容易挤到后台区域，出示了帮帮给她的工作证得以进入。后台也是忙乱一片，化妆、换装、对流程……她正想找个地方给白穆打个电话，目光一扫，却意外地在后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看到了他！
白穆居然早就进来了！他正靠在一排闲置的灯光架旁，双臂环胸，神色平静地看着外面喧嚣的舞台和沸腾的人群。那样子，不像来看热闹的，倒像是来观察人类行为的科学家。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o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