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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拜拜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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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亮起，夏白桃（或许此刻该叫她的网名“拜拜桃”）脸上瞬间绽放出粉丝们熟悉的、明艳又极具感染力的专业笑容。
“大家好呀，我是‘拜拜桃’，今天不在高楼林立的城市里哦，带大家探访一个藏在江南水乡深处的宝藏手艺人和她的旗袍店……”她语速平稳，声音清亮，一边说着，一边手持云台，镜头流畅而富有美感地扫过被精心布置过的店内陈设、挂着的一件件精美绝伦的苏绣旗袍，以及珍姨手边正在刺绣的绷架。寥寥数语，既点明了主题，又充分勾起了观众的好奇心，在线观看人数开始稳步上涨。
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节奏、氛围、互动，恰到好处——直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提着一个用牛皮纸和细绳包扎得极其利落规整的中药包，以及一个印着“百病消”字样、隐约露出桃酥形状的透明塑料袋，出现在了镜头角落的店门外。
是白穆。他似乎是忙完了卫生所的事情，依约前来接她，或者只是顺路经过。但当他看到店内明显在拍摄的镜头和打光灯时，脚步立刻顿住了，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下意识地就要转身退出去。
“白医生！”夏白桃眼尖，立刻叫住了他，一个绝妙的念头飞快闪过脑海。她对着直播镜头狡黠又自然地笑了笑，语气带着一点小得意：“哇！看来今天直播间有神秘彩蛋哦！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刚刚路过的大帅哥，是我们苏城小镇最受欢迎的白医生！也是我今天特地请来的……嗯……‘特邀健康顾问’！给大家打个招呼吧，白医生？”
白穆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提着药包和点心的手都顿在了半空。他看向夏白桃，眼神里带着清晰的疑问和一丝措手不及：……健康顾问？
与此同时，他脑内，奶奶鬼发出了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尖锐爆鸣式欢呼，兴奋得如同看到了偶像演唱会现场： 【嗷——！！！囡囡叫你啦！阿穆！快上去！快上去呀！别傻站着！并肩作战！给她长脸！给我们老白家长脸！奶奶我啊，等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快冲啊啊啊！】
白穆被夏白桃那一声喊定在原地，又或许是脑内奶奶那堪比防空警报的欢呼让他一时宕机。他略显尴尬地抬手挠了挠脖颈，先是习惯性地朝店内的珍姨和小远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珍姨回以朴实的微笑，小远则已经机灵地小跑过来，接过了他手里的中药包和桃酥，妥善地放到一旁的空桌上。
他这才半信半疑地、脚步略显迟疑地走进直播镜头的范围，压低声音问夏白桃，语气里带着实实在在的困惑：“我吗？我要做什么？”
夏白桃此刻脸上还保持着完美的直播笑容，但看向他的眼神里却飞快地掠过一丝求救的信号。她不是平白无故叫住他的。虽然她直播开头做得流畅漂亮，但毕竟是第一次独立操盘这样的活动，面对骤然增长的在线人数和越来越快的弹幕刷新速度，心里那根弦一直绷得很紧。
起初，问题还集中在旗袍的颜色、尺码、定制周期、店铺地址上，她还能拉着珍姨，一个负责专业讲解，一个负责活泼翻译，配合默契。但渐渐地，弹幕开始出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现在谁还穿旗袍啊？太老土了吧？】 【感觉是骗人的，照片肯定P了，实物肯定很廉价。】 【主播穿当然好看，普通人穿就是灾难现场。】 【又是打着传统旗号割韭菜的吧？】 【只有我觉得这衣服有点……嗯……暗示意味吗？（狗头）】
甚至还有一些针对夏白桃本人容貌的、略显轻浮的调侃，因为她开播时确实打上了#颜值 #美女主播之类的标签。
这些问题和言论，夏白桃不能怼回去，珍姨更是不懂如何应对，只会无措地搓着手。她太需要一个立场中立、气质权威、说话有分量的人来镇住场子，告诉所有人，旗袍是美好的、正常的、值得欣赏的传统服饰，而不是某些人臆想中的奇怪东西。
所以，当白穆恰好出现在门口，穿着那身笔挺的风衣，带着医生特有的冷静和禁欲气质时，在夏白桃眼里，他简直就是天降的神兵，完美的“工具人”！
白穆被她那“快救救我”的眼神看得没办法，半推半就地走到了直播区域中央。出乎夏白桃意料的是，他似乎对被镜头注视这件事并无太多不适，神情甚至比刚才站在门外时更放松了些——或许是大医院里被实习生和患者家属围观的场面经历多了，这点小镜头根本不算什么。
他目光快速扫过旁边手机屏幕上飞速滚动的弹幕，那些关于“老土”、“廉价”、“暗示”、“韭菜”的字眼，以及一些对夏白桃外貌的轻佻评论，瞬间落在他眼里。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明白了夏白桃为什么急吼吼地把他这个“健康顾问”拉进来。
他几不可查地挑了下眉，侧头看向夏白桃，用眼神确认了一下。夏白桃立刻疯狂眨眼暗示。
于是，白穆转回头，面向镜头，神色平静无波，甚至带上了一点在医院里给患者做科普时的认真和权威感，声音沉稳地开口：
“关于服饰的文化和历史，我不是专家。但作为一名医生，从健康和生活质量的角度来说，选择做工精良、面料舒适、剪裁得体的衣物，是对自身的一种尊重和爱护。旗袍作为一种经典服饰，其工艺和审美价值是经过时间检验的。”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精准地“看”向了某个发不友善弹幕的ID，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
“至于那些凭借主观臆测就轻易否定他人劳动成果、或者对他人外貌进行不当评价的行为，无论在网络还是现实，都不够健康，也不够体面。”
他的话不多，声音也不大，却像是一颗定心丸，瞬间让有些躁动的弹幕区安静了不少。
脑内，奶奶鬼的欢呼已经变成了陶醉的哼哼：【嗷！乖孙棒!】
夏白桃敏锐地注意到，弹幕的风向简直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弯。之前那些恶意的、质疑的、轻浮的声音，在白穆那几句冷静而有力的发言后，几乎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偶尔有几个不死心蹦跶的，也被她眼疾手快地举报拉黑清出直播间，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更让她惊讶的是，直播间的流量非但没有因为“清人”而下降，反而像坐了火箭一样，比刚才她自己絮絮叨叨介绍时翻了好几倍！
弹幕里除了铺天盖地夸白穆【帅得惨绝人寰】、【声音好好听】、【禁欲系天花板】的，还零星夹杂着几条： 【等等！这医生好眼熟！是不是北京XX医院那个天才白医生？！】 【我靠好像真的是！我导师是他师弟！他怎么会在这里？！】 【桃桃姐牛逼！居然能请动这尊大神！你们是约好了一起辞职逃离北上广吗？】
但很快，画风又开始奇异地跑偏。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弹幕开始变成了大型在线问诊现场：
【白医生！我妈妈也是绣娘，常年低头绣花颈椎不好怎么办？】 【医生医生！看东西久了眼睛酸涩怎么缓解？求按摩手法！】 【腰肌劳损有什么拉伸动作推荐吗？在线等挺急的！】 【手腕疼！鼠标手还有救吗医生！】 【桃桃姐帮我问问医生，熬夜追你直播心跳加速正常吗？（狗头保命）】
白穆看着这些飞速滚过的、五花八门的问题，先是有些错愕，随即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透过麦克风传出去，又引得弹幕一阵【啊啊啊苏死了】的尖叫。
他侧头看向夏白桃，用眼神询问这又是什么情况。夏白桃双手合十，做出一个“拜托拜托”的恳求表情，小声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嘛白医生！”
白穆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既然已经进来了，他似乎也没打算敷衍。他调整了一下站位，让自己更靠近镜头一些，语气恢复了医生做科普时的沉稳耐心：
“好，大家的问题我看到一些。首先说明，网络问诊无法替代线下就医，只能提供一些基础的缓解建议。”他先严谨地划定了范围，然后才开始有条不紊地解答起来。
他没有立刻自己示范，而是转向一旁正低头熨烫旗袍边角的珍姨，语气温和地开口：“阿姨，您方便吗？正好您在做工，很多朋友好奇像您这样长期保持一个姿势，容易哪里不舒服，又该怎么缓解。”
珍姨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但在夏白桃鼓励的眼神和白穆平静的目光下，还是点了点头，略显拘谨地坐在了绣绷前的凳子上，示范了一个平时刺绣的姿势。
白穆就站在她侧后方，并没有靠得太近，保持着令人舒适的距离。他声音沉稳地对着镜头讲解：“大家看，像阿姨这样长时间低头专注手上的精细工作，颈后和上背部的肌肉最容易紧张劳损。”
珍姨依言照做，她的动作舒缓而自然，带着常年做针线活特有的柔韧感她身上那件旗袍随着她的动作呈现出不同角度的光泽和褶皱，比挂在衣架上时更显生动迷人。
……
按下“结束直播”键的瞬间，夏白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看向白穆，眼睛亮得像星星，那几声谢谢和脑内，奶奶鬼的声音交相辉映:
【圆满！圆满！阿穆囡囡珠联璧合！天造地设！奶奶我啊……奶奶我再去绕梁三圈！！！】
直播结束的提示音响起，小小的旗袍店里仿佛还残留着刚才热闹沸腾的空气。珍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带着疲惫，却更多的是难以置信的激动和喜悦。她拿起桌上那部老旧的智能手机，屏幕正不断闪烁着，叮叮咚咚的消息提示音此起彼伏，都是刚刚涌入的预约咨询信息。
“这……这么多……”珍姨看着屏幕上从未有过的盛况，手都有些发抖，声音里带着颤音，“夏小姐，这……这真是太有用了……”
夏白桃看着珍姨的样子，心里也暖暖的，笑着说：“有用就好！珍姨，之后可能还会有人加您或者打电话，您慢慢回，不着急。要是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难缠的，您千万别自己应付，随时给我或者……呃……”她卡了一下壳，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白穆，“或者跟我们说！”
她笑盈盈地看向白穆，那双因为成功而格外明亮的眼睛，在灯光下像是盛满了星光，晃得白穆微微一怔，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珍姨看着眼前这对出色的年轻人，越看越是喜欢，连忙拉住他们：“留下吃饭吧！我这就去做几个小菜，很快的！今天真是多亏了你们……”
“不用了不用了，珍姨！”夏白桃赶紧摆手，和白穆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婉拒，“您忙了一天，累坏了，快歇歇吧。我们这就回去了。”
珍姨却执意不肯让他们空手走，转身从柜台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硬塞到他们手里。打开一看，里面是两枚用上好白玉精心雕琢而成的盘扣，造型古典雅致，温润生光。
“这个你们拿着，”珍姨脸上带着朴实的红晕，语气却格外认真，“祝你们……永结同心，和和美美！”
“哎呀珍姨！不是……我们不是……”夏白桃的脸唰一下就红了，手摇得像装了马达，差点摇出残影，慌得语无伦次。
一旁的白穆倒是比她镇定得多，他看了一眼那对价值不菲的白玉盘扣，又看了看窘迫得快要冒烟的夏白桃，沉默了一下，竟然伸手接过了木盒，语气平淡地对珍姨说了句：“谢谢您。我们心领了。
白穆没有再多说什么，对珍姨和小远点了点头，便转身示意夏白桃该走了。夏白桃也赶紧跟珍姨道别，红着脸跟着白穆走出了旗袍店。
店外，夜幕已然降临，但小镇却比白天更加喧嚣。因为综艺带来的热度，这里开发了丰富的夜市活动，长长的街道挂满了灯笼和彩串灯，各式小吃摊、手工艺品摊、游戏摊排开，人流如织，叫卖声、欢笑声、音乐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两人沉默地穿过熙攘的人群，走向停车的地方。晚风吹散了夏白桃脸上的热意，她偷偷瞟了一眼身边沉默的男人，和他手里那个装着“永结同心”盘扣的小木盒，心跳又有点不规律。
走到车边，她终于忍不住小声开口：“那个……白医生，今天真的谢谢你。”
“嗯。”白穆拉开车门，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夏白桃坐进副驾驶，看着他也坐进来，启动车子，又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你今天……怎么没直接走？是为了等我吗？”
白穆握着方向盘的手似乎顿了一下，目视前方，清了清嗓子，才用一种极其平淡、仿佛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
“我的车停在这。”
车子缓缓驶离喧嚣的镇中心，将那片璀璨的灯火和鼎沸的人声渐渐抛在身后。窗外的风景从热闹的集市变为安静的田野，最后融入苏城水乡静谧的夜色里。车内弥漫着一种微妙而安静的气氛，只有空调细微的风声和引擎平稳的轰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