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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抢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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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峦叠复,满目苍翠中,一座小山几乎与世隔绝。
武景山站在山寨的瞭望塔上,看着远处无尽的绿意兴味索然地叹了口气。
他每天对大黄和小咪嘬嘬嘬,前日下河捞鱼,昨日飞奔捉鸡,都快把山玩遍了。
自从老头走后,自己在寨子里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弟兄们人虽多,但都不是自己的亲人,终究隔着一层。
而且自己是大当家,不能跟他们走得太近,显得没威严。
枝头鸟儿时而扬喙歌唱,时而蹦跃摇摆,武景山掐指一算,有五天没打鸟了,遂转头跑去找弹弓。
“啾!”
又没打中,武景山郁闷地躺在落叶堆里,无趣,委实无趣。
老头在的时候催自己娶亲,但他那时正忙着研究兵械,对小情小爱丝毫提不起兴致,拒不从命,结果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那时候他怎么对着老头呛的来着,哦想起来了:“咱一窝土匪,就算我乐意娶,人家乐意嫁吗?”
回忆结束,武景山站起来拍拍灰,渴了,摘两个果子吃。
顺着熟悉的路线寻野果,没一会,他站在树下,猴似的蹿上主干,灵活地揪住两枚山梨,摘下叼在嘴里啃。
就在他吃完,在衣裳上随手擦甜汁的时候,喧天的锣鼓声遥遥传来,武景山竖起耳朵:“嗯?”
他快跑几步,挂在斜长出去的那根树枝上,定睛看去。
只见宽阔的山道中央,有一支盛大的接亲队伍正在缓缓前进着,喜气的绸缎随风飘扬,众人披红戴彩,一派热热闹闹的景象。
最前面的骑马的想必就是新郎官了,武景山转而望去,想和他比比谁更俊。
结果这一瞧不得了。
新郎官冷着一张脸,仿佛与身后的喧嚣与嘈杂格格不入,那张脸长得既英气,又不失柔和俏丽,特别是那张唇,即便没涂口脂,但依旧嫩粉水润,恍若花瓣做成的。
微风拂过,他一头黑色的发丝被托起,轻轻摇曳着,有几根恰到好处地落在耳畔,添了几分随性洒脱。
衬得那张脸蛋更合武景山胃口了。
“嘶……”
武景山摸摸下巴,强抢良家子弟,拆人姻缘的事就是他们老武家最荒唐的那位祖辈都没干过。
但武景山现在没人管,他一时见色起意,脑门发热,当下做了决定。
他跑回山寨,指挥手下抄家伙,有一个算一个,一齐浩浩荡荡地奔着那成亲队伍里的小新郎官去。
紧赶慢赶的,总算没让人走出这片山头的范围。
武景山招呼所有人把队伍围住,自己蒙着面朝那骑着马的人走去,三两下给他捆好,扛回自个儿的马车上。
符兰被疾驰的马车颠得胆汁都快吐出来了,他目露凶光,瞪着眼前的歹人,义正言辞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唔……竟敢劫亲!”
“老子就是劫了,你待怎样?”
武景山嚣张地摸摸他的脸,还挺滑。
符兰躲开他的触碰,慌张道:“你看清楚我是男子,别是弄错了!”
“抢的就是你,老子喜欢男的,把嘴巴闭上,安生点。”
听到这话,符兰“哦”了一声,竟坐回去,真乖乖地不闹腾了。
武景山心中有些许奇怪,一直到把人带回山寨,聊上几句,才明白他安安静静的原因是什么。
符兰好奇地环顾一圈庞大的山寨,似乎惊讶于山林的遮蔽中居然有如此世外秘境,他眼巴巴地看着武景山:“你家好大啊,真漂亮。”
“那可不,这都是祖祖辈辈打下来的基业。”
武景山自夸几嘴,旋即牵着手上的绳子,将人带回自己的卧房。
符兰不适地转了转被麻绳绑着的手腕,这绳子比他家里绑猪肉的草绳还粗,磨得他手生疼。
“慢点啊你,疼死我你就没压寨夫郎了。”
武景山看他通红的腕子一眼,眉眼间略有松动,但先警告道:“你答应我不耍花招,我就给你松开。”
“怎么会呢,我感激你都来不及。”
符兰忙不迭地说:“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我天生好龙阳,但爹娘就我一个儿子,逼我娶个姑娘传宗接代,我说这不是祸害人家吗?后来他们就把我押上了马,想把生米煮成熟饭。
“正好你把我抢走了,只要你以后好好待我,不变心纳小,跟你在这世外桃源过一辈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把面罩摘下来让我瞧瞧成吗?我总要知道以后的夫君长什么模样吧,你都瞧了我这么久,我也要瞧瞧你。”
注视着眼前叽叽喳喳、接受良好,甚至还有点反客为主迹象的小新郎官,武景山顿感自己上当受骗了。
方才的霁月光风,飘渺自持呢?
怎的绑回来就变了个性子?
他久久不动作,符兰等恼了,自去伸手摘他的面罩,末了还绕着他转上一圈,评头论足道:“不错不错,比我家的护院气概多了。
“我们何时成亲啊,你喜服备了吗,摆几桌酒,红绸子挂在什么地方,有多少资财交到我手上管?”
武景山越听越不对劲,从前只听闻有人被俘虏要死要活的,这小新郎官怎么跟上赶着似的?
“你真乐意留下来?”
“乐意啊,怎么不乐意?回去我就得和那姑娘结亲,整日相对,成为一对怨偶。再者说,你都把我捆来了,莫非还有让我打商量的余地?那你这土匪头子当得也太窝囊了吧。”
符兰举起还被捆着的手努努嘴,“还有,我是真的好疼。”
武景山看着他头头是道的小模样,有些想骂他,但终究是劫婚来的小郎君,自己不占理,便饶过他一回。
他给人松绑,“自然没得商量,从现在开始,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那你要待我好,否则我可不依。”
符兰低头发现自己的皮肤被磨破了一点,碰上去刺痛感很尖锐,他不禁蹙眉,“给我找点药擦擦,若没有冰雪玉容膏,紫金生肌散倒也勉强能用。”
什么冰啊玉啊金啊的,武景山听都没听说过,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给他:“我这只有金疮药,你凑合着用吧。”
符兰嫌弃得不行,碰都懒得碰一下,“你不是山大王吗,万贯家财到哪去了?连冰雪玉容膏都买不起?
“我可是你唯一的压寨郎君,关乎着你的脸面,别人看见我这擦破了油皮,知道的说我自己不小心,不知道的还当是你为人如何如何呢。”
武景山用手沾了点金疮药给他敷在蚂蚁大的伤口上,和他说:“少看外面那些瞎编的画本子,我这是山寨,不是一呼百应的武林门派,也不是朱门绣户的隐世家族,没那些好东西。”
符兰感觉眼前阵阵发晕,好像天都要塌了。
他把手抽回来,板起一张脸骂他:“没好东西?没好东西你学人抢什么亲啊,哦跟我有仇,特意绑来让我受罪的是吧?好啊你,我现在就回去找我爹告状,让他派人把你们全都活捉了,送到官府衙门里面,统统给我下狱!”
说完直奔着门去,连个眼神都不稀罕施舍给背后的人。
“回来。”
武景山以为他在跟自己耍脾气,结果叫了两声真没回头,走上去把人拉回来,“想跑?这个山头上全是我的人,你跑也没用。”
“你这人当真不解风情,我那是想跑吗?我想跑就不会走得那么慢了,我就是,想让你心疼心疼我。”
符兰咬了下唇,说:“从小我就是爹娘手心里捧着的珍宝,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只要我想有,就没有得不到的。平日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世上凤毛麟角的精品,你生生地把我绑过来,不把我好好宠着,想让我过一落千丈的苦日子吗?”
武景山这下没话讲了,说得好像他要带人吃糠咽菜似的。
他们寨子是没什么神龙毛白凤髓,但一罐膏脂还是用得起的,武景山:“我现在就嘱咐人给你下山买来。”
符兰方才的沮丧瞬间消失不见,笑出一个小梨涡,牵着他的手说:“夫君,你真好。”
“嗯。”
武景山默默移开目光,心说还是笑起来好看,神色一柔下来,这小模样更带劲了。
“我观塌上的棉被颇为老旧,给我换成织花锦缎的料子吧。”
符兰拉着人在卧房里四处点点,“这个博古架上再摆个梅瓶,闲来可以插花。还有这里,找人给我打套梳妆台,篦子要用绿松石镶的,发油要城东那家,我最喜茉莉花的气味,栀子次之……”
他高高低低说了一通,大到素日习惯的饮食起居,小到身上穿戴的羽冠玉带,其繁杂程度让武景山目瞪口呆,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符兰注意到他的反应,臂膀向上,攀住他的胳膊说:“你怎么不记?记不住让下人拿笔墨纸砚过来,让他们忙活,你在一旁歇歇。”
武景山摇摇欲坠,还笔墨纸砚,整个寨子里有没有一根笔毛都难说。
符兰见状,伸手掐他胳膊上的软肉,嘴差点气歪:“你不会是想翻悔吧,好啊!这才多久你就嫌我了?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武景山疼得直跳起来,攥住他的手说:“你别恼,君子动口不动手,我现在就找人来记!”
他风风火火地跑出门去,赶忙叫手下过来重新规整卧房。
半晌,他重新站到符兰面前,又听到人抱怨说:“茶水呢?来这么久了连水都没让我喝上一口,你怎么当夫君的?”
武景山端了杯不冷不烫的山泉水过去,指望能得两句好话,却听对方轻飘飘地说:“往后备些花露吧,山里的水我喝不惯。”
忙活到现在没喝过一滴水,还被呼三喝四的山寨老大:“……”
这也忒难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