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试镜（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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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知川一觉睡醒，看见薄薄的窗帘透进来大把阳光，温暖灿烂。
手机也黑屏得很安心，完全按不开。
完了，死定了。
他上午要去赶航班啊！！
从半梦半醒到猛然惊醒只花了一秒，胡知川瞬间就从床上弹起，紧急给手机插上充电宝，简单洗漱后拎着行李就向外冲。
在拦到车后，手机也充进了一部分电，终于能打开了。
万幸，九点的航班，现在八点十分。
当时选房子的时候，同公司的艺人同事给他建议地段，他说这是不是有点太远了，去公司快奔上俩小时了？
对方摆摆手，这都是虚的，你这个工作也不是天天非得来公司，但是离机场近还便宜啊！等你有活干就懂了。
胡知川将信将疑，但还是在这边签了三个月试试水。
一开手机，经纪人的四十二通未接电话，以及无法统计的微信消息跃然屏幕，看得他额头冒汗，赶紧回复：111
赶在宋恩恩发来40秒语音痛骂他之前，他迅速补充：“我错了我错了姐，昨晚手机忘充电了关机了，早上没闹铃。”
“我已经在车上了！我离机场很近你知道的！”
宋恩恩那边“正在输入中”反复加载三遍，最后只发来一句：“快点。”
胡知川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死不了。
在司机师傅的生死时速之下，他在八点二十分到达机场，免于一死。
此时的胡知川心想，三月之期一到，他一定要找房东续房租。
机场的等候大厅出奇热闹，大批戴着口罩的年轻人簇拥在一起，许多人还扛着摄像机，正低头翻看自己刚刚拍好的照片。
胡知川瞥了一眼，一眼猜到是有大明星今天走首都机场，人多到连航站楼外侧区域都堆满了人，更不要想里头该有多少。
他压低帽子，站在防爆检查的围栏前，随时准备百米冲刺。
那些粉丝当然不会是他这个发微博只有几十个评论的小糊咖的，胡知川相当有自知之明。
粉丝不是他的，但马上要拽着他后脖领痛骂的经纪人真的是他的。
然而，不知是谁敏锐地注意到了他，大喊了一声：“是他吗？”
胡知川的身量高瘦，尽管出门只是随便套了身羽绒服休闲裤，短款的羽绒服正好勾勒出他挺拔的体态，再加上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就发现不了不认识，大多人第一眼只会觉得此人不是网红就是明星。
齐刷刷的一片目光转来，随之而来的是长枪短炮新款手机，瞬间对准了他。
胡知川心下一惊，这不能吧？总不能昨晚在他刷短视频刷到昏迷的这几个小时他突然走红？还能这么多人来给他送机？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对着镜头营业一下再说。
宋恩恩说过，就算是无良狗仔，他也得捧着笑脸上赶着让人家拍，做这行，最怕的不是被人拍，而是连拍他的人都没有。
胡知川面对镜头挥挥手眯眯眼，以表示自己在笑，帽檐盖住了他没梳的头发，为了防止被拍到素颜，他也没有摘口罩。
随即，他风一般地向一旁飞奔而去领登机牌。
在风中，他听到了人群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询问：“这人谁啊？”
得，白营业了。
不是来拍他的，又给他自作多情上了。
过完安检，他正在寻觅方向，候机大厅的广播悠悠传来播报：“请前往西城机场的胡知川旅客尽快前往E35登机口，机舱门即将关闭，您所乘坐的航班即将起飞……”
登机口近在眼前，胡知川拖着登机箱一路狂奔，两条长腿迈得飞快，一边奔跑一边大喊：“来了！我来了！”
蹿上飞机，他被空乘带去自己座位，可以看见宋恩恩脸比锅底还黑。
“对不起恩恩姐，”他赶紧小声滑跪，“下飞机我请你喝个咖啡赔罪，行吗？”
宋恩恩瞥了他一眼，点点头：“冰美式加一份奶，少冰无糖。”
“明白！我牢记！”胡知川猛猛点头。
宋恩恩是他，准确来说，是他们这一批新进公司的艺人的经纪人。
胡知川这次能公费坐上飞机，就是因为宋恩恩辛苦给他求来了一个男配角的试镜机会。
像他这样非科班出身，只在公司蹭过一点培训的零经验小白，单凭他自己投简历那就是石沉大海，还得靠经纪人努力拉拢。
宋恩恩入行多年，手上人脉丰富，再加上这部剧选角很急，多方因素汇合，在同一批新人里，也就推出去他一个。
卡点登机，胡知川屁股还没坐热，航班传来播报：“女士们先生们，航班即将起飞，请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关好机舱窗户遮板……”
宋恩恩大抵是回完了消息，和他一起打开了飞行模式，收起手机。
“你做好准备了吗，剧本再看一遍？”她转过头来问他。
“没问题的，不用再看了，我倒背如流。”胡知川答。
胡知川要试镜的角色是个职场剧男三号，剧本买的小说版权改编，小说本身热度很高，因此哪怕是犄角旮旯出镜几分钟的小配角也有一堆人抢，更不要说是男三。
试镜发来了几个比较关键的片段，分别是人物早期、中期、尾期。
男三号叫张家晴，人设不太讨喜，胡知川得知试镜机会之后，读过原著。
在原著里张家晴也是个常年在评论区挨骂的主，工作能力一般，但是人圆滑嘴甜，虚伪又会包装自己，就这么一路攀附爬到管理层。
在剧情初期，张家晴伪装得非常好，一位亲切帅气的小领导跃然纸上，在读者中很受欢迎，还博得了初入职场的女主几乎全部的信任。
但到了剧情中期，为了向大佬男二投诚，张家晴果断背刺了得罪男二的女主。
可以说在中期，张家晴就是女主最关键的对手。
宋恩恩说过，演这个，要真能试上，十有八九也是要挨骂。
“这个角色的可恨之处很有共鸣点，被身边信任的人背刺过的人很多，所以骂他的人比骂男二的人还多，你如果演了的话，顶着这个名头起码能被骂一阵子，有热度。”
“做这行不能怕挨骂，你上微博搜你的名字，连个骂你的人都没有，一点争议度都炒不出来，更可怜。”
胡知川连连附和，宋恩恩在外面为了他们这群新人跑前跑后努力推销，他知道辛苦，不敢挑剔剧本。
宋恩恩问完他就没再说话，两人沉默着熬到了饭点。
飞机送餐来，胡知川肚子饿得咕咕叫，他赶得急，早上可一口没吃，给他拿个盆栽他都能当沙拉拌了。
在他狼吞虎咽之际，他还看了看两边的人。
宋恩恩觉得飞机餐难吃得很，但为了工作还是得对付两口，吃得勉强，他左边隔着过道的另一位大哥就更酷了，戴着帽子墨镜口罩，全程没有摘下来，压根没有理睬飞机餐。
“他怎么都不吃，好想问问他能不能把飞机餐给我吃。”
胡知川斜着眼偷看，不大不小地跟宋恩恩说了一声，他有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
戴着墨镜的男人忽然转头和他对上眼，胡知川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吓得汗流浃背。
他刚想道歉，对方还真隔着过道伸长了手，把自己那一盒递给了他。
“啊？谢谢谢谢，谢谢您！”
见真有饭吃，胡知川连连道谢。
宋恩恩想骂胡知川两句，但生怕局面比现在还要丢脸，又闻声上下打量了一遍墨镜男，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胡知川不怕丢脸，他吃饱喝足，而旁边戴着墨镜的男人连水都没喝一口，空乘人员连连看了他好几眼。
他换位思考了一下，换成他见到这么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神秘人，他也会生怕对方是恐怖分子。
吃饭时絮絮叨叨的聊天转瞬即逝，用餐时间一过，机舱内又恢复安静。
胡知川无聊，小声地找宋恩恩闲聊：“今天有艺人走首都机场吗？我看机场好多送机的，还有人拍我了，不过她拍完才发现不认识我。”
宋恩恩愣了一下，看了看胡知川，又看了看过道，望向墨镜哥。
见对方歪着头，看起来沉沉入睡，她凑到胡知川的耳朵边：“邱月明啊，就你刚刚蹭饭的那个人。”
“你不知道人家的新戏开拍？”
她指了指，补充道：“你们身形差不多，他也戴的蓝色帽子白色口罩，你可能被弄混了吧。”
“什么！”胡知川惊呼，意识到在飞机上，赶紧降低音量。
“哪个邱月明？代言儿童牛奶的邱月明吗？我超爱喝！”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宋恩恩看他激动，一脸问号。
怎么会有人提起一个成年演员，第一反应是对方小时候代言的牛奶，还这么兴奋？
但她还是说：“你那么喜欢那个牛奶的话，咱们总监和他经纪人关系还行，你表现好点的话帮你从他们工作室拎点。”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胡知川一脸兴奋，“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的姐！谢谢姐！”
“小事小事。”宋恩恩摆手。
怎么会这么巧，胡知川第一次出去试镜，旁边坐着的就是他从小到大最喜欢的演员。
邱月明最初的走红是他小时候拍摄了一组儿童牛奶的广告，瞬间霸占所有电视频道的黄金广告位。
在胡知川刚上小学的时候，没有哪个小学生不渴望着在早上第一节课时捧着一盒邱月明代言的牧场牌儿童牛奶进教室，他也在家向父母撒娇打滚，喊着“我也要喝！我也要喝！我同学都喝的！”
开小饭馆的父母合计一下，干脆把牧场牌儿童牛奶加进店里的进货单里，在店里热销，胡知川也过上了儿童牛奶自由的奢侈生活。
只是在离开家上大学之后，面对自己的生活费，小小一盒的儿童牛奶的价格对比三元一瓶的碳酸饮料略显昂贵，他喝得少了很多。
邱月明的广告逐渐从他的书桌上离开，转变为影院荧幕上的邱月明。
而他刚上大学的时候，邱月明刚刚斩获百花奖最佳男配角，直接刷新了最年轻最佳男配角的年龄，在此后的所有电影中，都表现极其出色，广受好评。
艺考与文化双双全国第一的天之骄子邱月明，在如此年轻之时，已经一步一步走到了这个行业最拔尖的位置。
“可是，”胡知川转念一想，觉得不太对劲，小声地说，“这是经济舱啊，邱月明怎么会坐经济舱？”
宋恩恩和他对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跟他解释：“年后本来就是旅游旺季，粉丝得知日程还把所有航班的商务舱买完了，他只有经济舱坐。”
“……还能这样。”胡知川倒吸一口凉气，“真不愧是邱月明……”
他又回忆起分饭时邱月明连墨镜都不肯摘的紧张样，释怀了。
毕竟人家不像自己，戴上口罩别人问这是谁，摘了口罩别人又要问这是谁。
邱月明要是在飞机上摘下口罩，怕不是要乱成一锅粥。
“不过你也真厉害，挡成这样你也能认出来是他……”胡知川小声嘀咕。
“今天出发还挡成这样，又是这个身材比例，还是挺好判断的，”宋恩恩道，“主要是有他的站姐发了预览图。”
“哦。”
原来是因为宋恩恩住微博里。
左右无事，他掏出手机，温习一下早就下载好的剧本，随后又放下手机闭目养神，保证一会在片场能有个好状态。
迷迷糊糊之间，胡知川突然被剧烈的颠簸声惊醒。
高空中的颠簸格外令人恐慌，更不要说这不是那种常见的颠两下，而是持续性地起起落落，像是死亡大摆锤。
随着许久没有停下的震荡，飞机上已经传来其他乘客的尖叫声，空乘人员在紧张有序地安抚乘客，广播中的声音温和轻松，播报着“请不要紧张，这是航班飞行过程中的正常现象”，让所有人相信这真的是一件寻常小事。
胡知川也彻底慌了神，他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孤立无援之中，他转头看向宋恩恩。
虽然宋恩恩表面波澜不惊，但她额头也冒出一点冷汗。
“真衰啊，好不容易带你出来试戏，”宋恩恩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窗边，“人还没红……算了。”
胡知川心想她大概是要说些不吉利的话，比如人还没红就死路上了，演艺圈很讲究迷信，话不能乱说，想必是赶紧咽下去。
生死攸关，万分紧张，飞机晃得像个没有安全措施的跳楼机，人在意识混乱的时候果然是会说胡话的，就像全麻手术刚醒，胡知川大脑一片空白，竟说出了一句他自己也没想到的话。
“没事，要是真死这里了这就是我们最红的一次了，旁边还有邱月明呢，和邱月明死在一起会名垂青史的……”
胡知川自己都被说愣了，想赶紧打哈哈开个玩笑轻松一下，宋恩恩沉默地转过头来，阴沉地瞪着他的眼睛，直到胡知川努力弯起的嘴角尴尬地回落下去。
“对不起我再也不瞎说话了。”
胡知川认错，呸了三下。
到此时，飞机已经逐渐平稳，短暂的动荡确实只是一阵小插曲，起码对客舱来说。
刚刚惊慌失措的乘客也被安抚好，机舱内又逐渐恢复了安静。
宋恩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理他，闭上眼睛休息去了，胡知川想继续休息会，但劫后余生的害怕令他还是有些手抖，怎么都静不下心。
想着反正也快到了，他开始瞪着眼睛发呆。
胡知川坐在过道处，他悄悄瞥了一眼旁边的邱月明，对方还是刚刚歪着头睡觉的姿势，好像完全没被飞机颠簸影响，视线前方不是他，大概也没有听到他在危急时刻的惊天发言。
邱月明就坐在那里，他们的距离那么近吗？他还是觉得不现实，甚至觉得宋恩恩在骗他，只是机场乌泱泱的粉丝和代拍不会是假的。
直到此时，胡知川才意识到，虽然天差地别，但他们都是艺人，在同一个行业，他本来就走到了一个离邱月明最近的地方。
小时候出现在他最喜欢的牛奶广告的小孩，长到作品无数的时下最炙手可热的演员之一，胡知川买过那么多与他相关的东西，细想下来，邱月明的所有作品，他都反复看过许多遍。
在胡知川心中比星星月亮还要遥远的大明星，居然和他的距离不过两米，就这么坐在同一个空间里。
随着飞机在地面滑行的声音越来越小，窗外移动的风景逐渐停下。
拿起随身行李的时候，邱月明避让了一下，让其他人先走，胡知川就这么擦过他的肩膀，然后被人群越挤越前。
他勉强转头，看到了一个晃动的身影，然后就被挤下航班，紧跟着宋恩恩，彻底走到看不见邱月明的地方了。
胡知川忽然想，如果有一天他红了，他有可能真正地认识邱月明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试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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