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出柜（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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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月明愣住了，在妈妈面前撒谎不打草稿的人现在闭着嘴，说不出话。
“我就知道，”胡知川见他那样，心下了然，不高兴地撇撇嘴，“怪不得一回家就觉得状态不对。”
“……我以为我演得挺好的。”邱月明低下头。
“干嘛，在我面前还要演，那么想当影帝，”胡知川调侃他，“是能跟我说的吗？”
“没什么是不能跟你说的，”邱月明摇摇头，“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九月份，邱月明的生日要来了。
过完这次生日他29，即将迎来他曾经决定赴死的30岁，邱英对他的婚姻状况自然也又一次提及。
邱英打来电话：“月明，我最近帮你物色好啦，林家这个女儿你去见见吧，你们读书时候见过的，小姑娘本科和硕士都是在……”
“妈，”邱月明打断她，“我谈恋爱了。”
邱英那边丝毫不受影响，非常轻快：“啊，你上次带回家的那个小男孩是吧。”
“……你在那边也装监控了？什么时候？”邱月明蹙眉，心下一震，那套房子的住家阿姨是他自己找的，但并不是没有被收买的可能性。
“都讲了，你做什么都瞒不过妈妈的呀，”邱英没解释，她笑了，“这有什么的，结婚了也可以和他继续……谈恋爱？的，你多给他点钱哄哄他就好了呀，你有点不太一样的小爱好，妈妈也不是不能忍受。”
邱月明纠正她：“是谈恋爱，他不是为了我的钱。”
邱月明：“我不结婚，我只想谈恋爱，我要和他过一辈子，你决定不了我。”
邱英那头先是噗嗤一笑，像是听到什么极荒谬的事情，随后大笑出声：“儿子，你知道的吧，你有价值的所有东西都是妈妈给你的，如果没了妈妈，你的年纪一大，谁还会需要你？”
“那我就去死。”
邱月明淡淡地答道：“如果他不要我了，我就死掉，死很简单的，有一个浴缸我就可以死了。”
他第一次跟他妈说真心话，反正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出柜拒婚和自杀寻死在他妈心中都差不多，都是他这个做儿子的失职失控，邱英接受不了。
邱月明不是在说气话，他是真的这么想，他已经没法回忆过往了，一想到那个时候胡知川不是属于他的人就觉得枯燥空虚，空得有点恶心，像饿过头反胆汁辣嗓子眼苦味蕾，人总不能时时都在吐胆汁，他开始不理解自己前二十多年是怎么活着的了。
邱英沉默了，这套打法她没见过，她不想打这个撒气辩论，死来死去的听着就挫气。
“那，邱月明，”邱英换了一套说法，“你现在在这里为了他和我吵架，他就会为了你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邱英：“你那个小男朋友只比你小三岁吧，他家里也该急得不行了，到头来，他结婚了，你却放弃那么多东西，不是很好笑吗？”
“……”邱月明想了想，“其实，如果他找一个同样迫于家庭压力的人互相坦白，诚实地形婚，我和他继续谈恋爱，我能接受的。”
反正周一和她丈夫不就是那样，只不过周一目前没有喜欢的人，双方都接受不存在骗婚的话，好像没什么问题，不会违背胡知川的道德原则。
邱英奇怪：“那你也这样好了呀，妈妈不是一开始就这样讲的？”
邱月明：“我舍不得。”
月明：“我也不想他结婚，但是我更不想看他和家人吵架甚至决裂，他会很难过，会哭，这个我也舍不得。”
胡知川可以结婚，他可以去给胡知川做那个地下情人，但他自己不能结，担心对方伤心，很双标，任何人听到都觉得他是个豁达苦命的执着伴侣。
多么……情深意切的回答。
多么完美。
邱月明没把后面这些话都说给胡知川听，他只是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我马上要29了，我妈想给我介绍结婚对象，我拒绝了。”
胡知川其实猜到了，没几天就是他的生日宴，他们这个年纪了，跟长辈聊完天是这个状态，还能是遇到什么事呢。
他什么都没说，他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说我不可能结婚，我只想和你在一起，”邱月明盯着他，“……我只是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而已，我会担心。”
“什么事都没关系，”胡知川把自己的椅子拉过去，抱了抱他，“反正能跟你在一块。”
“嗯。”邱月明回抱他。
胡知川蹭了蹭他，又回味了刚刚邱月明说的话，突然反应过来，他尖叫：“什么？什么只想和我在一起？你出柜了？？！！”
邱月明本能地紧闭双眼：“……声音有点大。”
“哦，对不起，”胡知川才意识到自己就在他耳朵边，“不是，你，你怎么突然就出柜了？你怎么都不和我说，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去面对这个问题了？不应该带上我吗？”
“我只说我在谈恋爱，她就猜到了，我就没隐瞒了，”邱月明拍拍他，“可能是因为你是我第一个带回家的人吧。”
“……酱紫哦。”胡知川不好意思了。
他们这顿饭吃得有点沉默，心中各自思虑。
邱月明，结婚，那应该叫联姻了，跟他们小老百姓相亲认识不一样，应该是家族利益牵牵挂挂，非二人之言甚至不是两家之言了，应该得跟创业一样多方考量，不仅仅只是繁衍后代子子孙孙无穷矣的事情。
胡知川快把那口饭嚼成年糕，他也要变成年糕，被养在水里，藏起来，一根年糕不影响主人的结婚生子代代相传，邱月明日日给他换水永葆青春，但年糕养在水里也不能活一辈子的，会长霉发酸，就像他不能投胎当一只比格，他还是得做一个活人，才能活得很久，去妨碍邱月明的人生。
年糕长出长长的四肢长长地黏在邱月明的手指缝里，被他洗洗刷刷，入夜，邱月明的动作比平日里更缠绵，他的动作倒是从不粗鲁，细腻、轻柔、技巧很好，胡知川除了第一次都不怎么痛，但每次他都没什么活动空间，邱月明把他控制得很死，不准他乱动。
那双瘦长、比他要大上一圈的手将他的手指头都禁锢得严严实实，动作极尽温柔又极尽强势，胡知川每次都觉得自己被蟒蛇缠上，不会一口致命，但是愈发窒息，几近昏迷，结束都要大口喘气才能恢复神智。
“……小川，”邱月明淡淡地盯着他，“好想把你绑起来。”
绑起来就不会去结婚了，就不会和别人在一起，不会听别人的话。
“那，嗯……”胡知川左右看看，“你用衬衫吧……就在旁边。”
被脱下的睡衣衬衫就扔在一旁，邱月明眼色暗了暗，他知道胡知川一定会迅速答应。
胡知川，你为什么不能一辈子只听我一个人的话。
“我可能，不止是只想把你绑起来。”他得寸进尺。
胡知川眨眨眼，下巴往后缩了缩：“……会很痛吗？轻一点行吗？”
他知道他就算有点什么变态癖好，胡知川也只会又害怕又委屈地盯着他，天真的双眼耷拉得像小狗，最后小心地跟他说“你能不能轻一点”，而不是反抗他。
“不痛的，”邱月明笑得很温柔，然后用衬衫把他的手绑好，举过头顶，“我不会让你痛的……”
好想，好想。
想把他关在这座房间，每天都在床上等待着他，除了和他【】什么也做不了。
想在这里装满监控摄像头，每一个时刻都能看见他，让他每天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遍又一遍着急地问他在哪在干嘛。
想把他做到晕过去，梦中与清醒，都在他身下被他操控着所有的感官。
想让胡知川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
如果胡知川联系不到任何人，见不到任何人，就不必为任何人而伤心而犹豫，不会听任何人的话，不会在意任何人的想法，他永远不会结婚，不会和别人拥有一个小孩，哪儿都不会去。
他也这么说出来了。
胡知川瞪大了眼睛，清澈的眼仁蒙了一层泛红的水光，被衣服遮掩的皮肤上尽是他留下的痕迹，这都是他的杰作，是胡知川正只属于他一人的证明。
“……我很可怕吧，”邱月明眯着眼睛盯他，“虽然总是说着想给你一段多么健康的关系……但我就是这样，每一天，每一天，都克制着这么对待你的。”
胡知川被绑着双手，只能被他按着，无法挣扎，他能看见对方发抖的身躯，流泪的眼睛，真是奇怪，原来他是一个这样恶劣的人，竟喜欢看爱人的眼泪，水渍晕在那张总看起来温和又从容的小脸上，看得他比平日里还要兴奋。
大方完美有什么好的，欺骗坦白做地下情人还是私奔流浪又或是其他不择手段无道德他都无所谓，但那样太麻烦了，风险又大，万一胡知川不能接受，跑了就很难找回来。
胡知川的手臂被衬衫裹得紧紧，高高扣在头顶，好像这种神经迷幻意识一块一块的时刻短暂束缚住肢体就能捆住一个人的人生，邱月明又做他心中的小人了，他在趁虚而入。
“月明……月明。”
胡知川呜咽着叫他的名字，可怜巴巴求他，“放开我……”
邱月明愣住了，他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胡知川第一次说，放开他。
他的神智似乎清醒了一些，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恐惧，冷水似的劈里啪啦，房间变成钟乳石洞全都滴进他的后脖颈，他是不是太疯狂了一些，以至于吓到胡知川？他是不是不该把这些都坦白，他是不是将要离开他？
他缓缓地松开了手，随后颤抖着解开了绑在胡知川手上的衬衫，不知道是理智还是道德在控制小脑，他一直觉得，在胡知川面前，这俩样他都没有。
他是不是自由了？
胡知川泪眼朦胧地笑了，他自由了，终于能伸出手，然后用力抱住了邱月明，将他的上身压得俯了下来，亲了亲他的脸颊。
“呼——手有点麻，有点不舒服了，我想动一下。”
“还是这样好，这样能抱着你，好温暖。”
邱月明的眼泪簌簌落下。
好想这么对他，好想这么，过分地剥夺他作为一个有尊严的活人所有的权利，让胡知川永远被囚禁在他的手心，永远不离开他。
胡知川会将他的话奉为圣旨，无法接触外界便无法获取信息，不知道世界是真是假，失去一切判断能力，只能听从于他。
可是他舍不得。
他做不了一个完全的坏人又做不了一个完全的好人，不上不下卡在一半，折磨自己又折磨胡知川，邱月明曾以为胡知川填补了他感情的空缺就能让他的人生完美，事实是他只能一次又一次意识到自己永远不可能完美，放不下、做不到，嘴上说着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他活这一生唯一信奉的指标怎么可能轻易改变？
“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和你在一起很幸福，和你做也很舒服，”胡知川听完那一系列折辱人的发言，手还被捆麻了，也要轻呼呼安抚他，“只要是你，对我做什么，我都很喜欢。”
“不是习惯，不是你开心就好，就是我很喜欢。”
做年糕躲在浴缸还是在床上缠绵都逃不过时间流逝，邱月明的生日最终还是到来，胡知川的肩背没以前那么消瘦，又定了新的礼服，今天第一次拿出来穿。
丝绸的青果领，在衣帽间的射灯下熠熠生辉，照得人很亮眼，剪裁恰当又合身，笔直的肩膀向下收窄，掐出一段细细的腰，邱月明给他扣好扣子，又摸了一把。
胡知川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走吧？小寿星。”
今年办在赵序的会所，胡知川一眼认出那个吧台，指着问：“你是不是在那里跟我打过视频？”
“邱月明！你在我这干嘛啦？！”赵序大惊。
“……”邱月明翻了个白眼，“《一剑封喉》跟制片导演聚会的时候，打过一个电话。”
“哦，那行，我真的很怕你们玩些奇怪的。”赵序狠狠吸了一口电子烟。
已经有客人在打台球玩，赵序跟他们打完招呼就又跑回去，他们身旁没人，邱月明站在原地，抓了抓胡知川的手，又握紧了。
“那个是什么？”胡知川指了指前边的玻璃柜。
“雪茄，”邱月明依次介绍，“茶饼，酒，拿来待客的。”
“雪茄，”胡知川重复了一遍，“什么味道？”
“你……想抽烟？”邱月明的眉毛稍微皱了下，“第一次就抽这个劲太大了。”
“没有，我单纯好奇！”胡知川摇摇头，“那这边又是什么？”
“一些藏品，那个盘子还是刚装修好的时候我送的，那个画是薛瑞寒他二姐画的，赵序拍下来了……”
……
邱月明带着他把这里逛了会，宾客陆续来齐，一些熟悉的面孔，包括邱英。
和一个漂亮女孩挽着胳膊的邱英。
胡知川站在邱月明身边，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他有点像前十年流行的爱情小说，灰姑娘女主看着男主的门当户对未婚妻，相形见绌——不对，灰姑娘的父母是不是本来就是伯爵还是什么爵？胡知川觉得他只会捡豆子。
漂亮的女孩留一头精巧的直发，又黑又顺，脖子上华美的高珠项链几乎遍布整片锁骨，把皮肤装点得璀璨夺目，优雅动人。
“月明，”邱英笑得温柔极了，“这是林华，我上次和你提过，你说，生日这天和她认识一下。”
邱月明的表情僵住了，他客气地点点头：“林小姐，幸会。”
“你好，”林华主动伸出手，“久仰大名，邱先生，您长得真的很好看。”
邱月明看了一眼胡知川，胡知川点点头，他才艰难地举起手，和对方浅浅地握了握。
邱英无视了他们的小动作，拍了拍林华的肩膀：“你们好好相处呀，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就好，我和你爸爸去聊聊天。”
“好，谢谢邱阿姨。”林华笑笑。
邱英和林父走了，去吧台要了酒来坐着，林华看了看他们俩，视线最终停留在胡知川的脸上，她笑了：“你很紧张。”
胡知川一顿，然后点点头：“……有一点。”
“不用那么紧张，我不关心邱月明的私生活，你们的体检报告健康就行，”林华先他们一步坐到沙发上，“我家是做金融科技产品的，和邱阿姨有点交集。”
他俩没说话，只是一块坐下，林华接着说：“结个婚，生两个孩子，有钱一起赚，大家各过各的而已，邱先生，你基因很好，市面上想买一个都找不到，我不需要什么补偿，你没有任何损失，是不是很划算？”
邱月明把他膝盖处的衣料揉得有些皱，没说话。
到了饭点，席间，邱英又找他们的话题：“小华和月明，相处得怎么样？你们加过联系方式没有？”
林华笑笑，想先他一步说一句“加了”，邱月明却突然开口，他不像以前那样应付他母亲，每句话都说得挑不出毛病，而是直接否认：“没有。”
邱英的表情凝滞了，她问：“……怎么那么久，微信都不会加啦？聊得那么开心？”
邱月明依旧驳她的面子：“因为不想加，我不想聊，没有必要。”
桌上明显陷入一片尴尬之中，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赵序眨眨眼，他没想到邱月明能在众人面前说出这种话，正放下筷子举起酒杯，想打个圆场。
“邱月明，我这个妈妈做得还不够好吗？”
邱英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开口质问他，语气泫然欲泣。
“你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妈妈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你一个独生子，说想学表演妈妈也没有逼着你去学金融学管理，你都快三十岁了妈妈才开始催你考虑终身大事，又不是逼着你马上就结婚，只是认识认识，你也不能听妈妈一次吗？”
她说着说着就开始流泪了，捂着脸痛哭，其他宾客连忙凑上前安抚她，然后劝说邱月明：“好啦好啦，你就听你妈妈的吧，只是认识一下而已，你让人家小姑娘多下不来台？”
林华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他们小时候见过，邱月明从小就是个精致体面、惹眼得突兀的人，她不明白面面俱到的邱月明为什么要做这些无用功，把场面弄得难看，更何况，这场婚姻，他一点损失没有。
胡知川攥紧了他的手，他甚至也想说，月明，实在不行，在外人面前，只是加个微信而已……
“因为表演不是我想学的。”
邱月明突然开口了。
“不是我说想当演员的，不是我说我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好的，不是我说我人生的价值只有出身的，不是我想为了健康和上镜不吃东西的，不是我要选择结婚的。”
邱月明盯着她，淡淡地说着。
“除了我喜欢的人，什么都不是我选的，所以我不要了。”
说罢，他牵着胡知川的手，站了起来，脸色很阴沉，他在社交场合从没露出过这种表情，准确来说，他在邱英面前也从未这样过，他做一个温顺听话的完美儿子太多年，第一次知道原来只是几个小时也如此难忍。
“慢用。”
随后，他带着胡知川一起离场，从他身边一切与母亲与他紧密相连的关系网，从常人拼尽一生无法触及的名利场，从那片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羡艳的羊水，他所被公认的人生唯一的价值里，脱身而出。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出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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