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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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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睐与何屿走后,几个人终于逮到赚得盆满钵满的王老师,好好宰了一顿海鲜火锅。
N大会议中心酒店。
宋过白心里有事,走进房间放下包,回头才发现某个人已经无比自然地跟了进来,正蹲在地上从行李箱往外掏东西。
“....王老师没给你定房间?”
“嗯?没有,”梁檐偷偷把房卡往衣兜深处怼了怼,一脸理直气壮,“让他再加份刺身拼盘都能跳脚三尺,再加间房岂不是要直接窜到火星了?”
宋过白磕巴了一下,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过身自顾自进浴室去洗澡。
热乎乎的水汽蒸腾而起、模糊了视野,宋过白低头杵在水流下,一时间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
他和周作唯一的接触就是去年圣诞夜的密室逃脱,短暂的几小时共处,梁檐和周作的不对盘历历在目。
但今天张睐提到周作的名字,梁檐却毫无反应,甚至没像往常一样嬉皮笑脸地调侃两句。
——即便天真乖顺如简廊川,听见男友要下乡实习好几个月,也不会一点心理波动都没有吧?
想到这,他不禁左手捂脸,右手转动旋钮调低水温。
什么时候自己也成了幼稚上头的恋爱脑?
算了算了,别想了。
宋过白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梁檐正倚在床头对着笔记本噼里啪啦。
“怎么了?”他随意瞥了一眼,微信对话框似乎十分热闹。
“被拉进了实习群,对面发了挺多资料让我们先熟悉项目情况。”梁檐手里不停,群里消息跳得飞快,“东子和我不在一个项目组,方凛说他已经窝在墙角画了一个小时小人了。”
宋过白笑道:“你这回没了要照拂的小弟,终于可以轻松点了?”
“哪有...哎,说来话长,”梁檐眼睛始终没离开屏幕,“他的实习地就在隔壁市,我那可是发配边疆支援建设好吗!”
“....你有多远?”
“唔...差不多400公里?我查查高铁要多久....”
宋过白腹诽,就你这距离还敢称支援边疆,如果我接了张睐的offer,岂不是相当于跑去非洲大陆维和?
想到这,他又瞟了眼梁檐的笔记本屏幕,群聊已经关上,眼下消息正跳个不停的是一个粉红桃子头像。
可能是负责对接实习生的人吧,表情包还挺萌。
“梁檐。”
“嗯?”
“周作的联系方式给我。”
梁檐终于停了下来,抬起头直直看着他,目光楚楚可怜,像一只委屈不敢言的大型犬。
宋过白毫不心软:“玩密室那次,我看到你们互加了好友....你知道我为什么想找他。”
梁檐皱眉,半晌赌气道:“我删了。”
宋过白笑笑,食指轻点梁檐的手机,继续说:“好吧,简廊川的也行,别告诉我你们班长的微信你也删。”
“....”
“没事,不给也行。”宋过白低头掏出手机,几秒后响起群消息提示音。
宋过白:@东子你们班长的微信推给我,我要查梁檐岗。
周尹东:好嘞!
周尹东:[微信名片]
周尹东:还需要谁的?小周竭诚为您提供针对檐哥全天候24小时无死角监控服务!
宋过白嘴角微翘,正打算点开名片添加,突然又跳出一条私戳消息。
——一串手机号,后面跟着一串更长的裂开表情。
“那个周作不是什么好人...有问题只准和他线上联系。”对面大型犬的语气极其幽怨。
宋过白心情突然轻松了一点。
还能吃醋,估计是自己想多了。
次日返校,宋过白一头扎进准备课程中期汇报的地狱画图期,等他终于有闲心坐下来发呆,方才后知后觉两人的异地恋已经草草开启,梁檐临走丢给他房子的备用钥匙,他一次都没用。
实习刚开始的时候,两人还能坚持每天视频聊一会天,梁檐那边的聊天背景总是很神奇,不是在落满了灰的产品仓库盘库存,就是在电脑手机投影仪等等各类电源线堪比克苏鲁的会议室里整理凭证,要么干脆几个投行民工席地而坐拿废底稿当茶几搁外卖埋头苦吃。
宋过白:怎么好像和印象中的投行工作不太一样?
梁檐:我目前最大的实习收获就是熟练掌握多品种打印机的卡纸修理技能和不用鼠标只靠键盘操作来调word格式。
终于有一次,视频通话的背景变成了色彩绚丽灯红酒绿的KTV,梁檐顶着俩黑眼圈在震耳欲聋的歌声中对宋过白哭唧唧比口型:客户非要招待,可我好想回酒店睡觉。
宋过白点头:你们这工作环境,也只有睡觉的酒店是五星标准了。
后来梁檐实习逐渐走上正轨,建筑系的集体评审会也开始地狱赶场,彼此的视频聊天逐渐变成语音,再然后变成文字,频率越来越低,两人的回复速度也越来越慢。
系楼工作室。
宋过白点开手机日历。
距离梁檐离开,已经一个半月了,他之前好像说过6月底会回校几天,处理一些学期末的事情。
还有两周才能见面。
微信里,两人最后一次对话还是5天前。
梁檐:昨天又是通宵,再这么下去腹肌都快除皱了。
宋过白:辛苦。
他在输入框踌躇良久,实在想不出什么有实际价值的话题,犹豫半天只丢过去一句:还在忙?
对面许久没有回复。
看来是了。
比赛虽然圆满结束,但接下来还有实习,之后是秋招、毕业答辩...大学生活很快乐,没有高中的苦逼,也没有毕业初入社会的惶恐,但即便是这短短几年,谈恋爱也并不是生活的全部。
能进U大的每个人都懂得这一点,抓紧时间在属于自己的道路上全力狂奔。
宋过白站起身,决定出门去买杯咖啡,脚步在楼门口转了个圈,最后还是舍弃后门口的“观栉”,掉头朝更远的校内咖啡店走去。
偶尔不以效率为准则任性一回,似乎也不错。
潜意识里总有一点不安隐约漂浮着,看不分明也抓不踏实,也许出去走一走会好一些。
初夏的傍晚微风和煦,宋过白路过操场,看见学生会的人正在足球草地上调试临时搭建的舞台的灯光,夕阳余晖中,舞台横幅上“星星口袋毕业歌会”几个字鲜明灼眼,宋过白略一眯眼,就发现舞台一角,陈黎正双目圆睁瞪着张皱巴巴的纸头,几乎要掏出个洞来。
“陈老师?你怎么在这?”因为雎小山的事,宋过白对陈黎并不陌生,但眼下光她哭丧小白菜的表情就能把来心理咨询的学生吓跑。
“呜呜呜小宋同学救我!”陈黎可怜巴巴,几乎要把手里的纸抖出残影,“他们非要我上台给活动主持开场,可这稿子也太那啥了我背不下来....”
宋过白凑过去看了一眼,瞬间被一堆国家发展、民族复兴、学校大计等等高端词汇糊了一脑门正道的光。
“不是,这活动怎么就和你扯上关系了?....你还兼职这个?”
“哪有!”陈黎疯狂摇头,”6月是咱U大的心理健康宣传月,我们中心穷到没钱搞活动,只好蹭学生会的经费搞起,这不刚巧毕业季么,我就说要不让毕业生借着夏日露天歌会讲讲个人成长经历搞搞煽情啥的....”
“然后?”
“领导对我的提议很满意,”陈黎抹了一把暂时不存在的眼泪,“结论就是他们学生会出钱,我...出人。”
宋过白失笑:“上台不是很简单的事么?稿子不想读,就按照自己的风格现场发挥好了,星星口袋,这名儿听起来就浪漫,你要真一本正经配那个稿子....噗嗤。”
陈黎看向宋过白,眼中先是划过一丝诧异,转而变调变成窃喜,不容多想,她当即扑上前攥住宋过白衣袖:“不如你来?反正学生会只要有个人上台把开场气氛造起来就行,是不是我无所谓!”
“....啊?”宋过白顿时懵逼。
“对对对就这么着!”陈黎眼疾手快招呼远处的学生会长,“小刘!这个小帅哥一会登台替我开场,让你手下递麦的打光的都认下脸!”
小刘本来正发愁,按陈黎这苦大仇深模式,等会一登台就得吓跑观众,看见宋过白眼睛一亮,开心道:“真的吗?这位帅哥愿意?恭喜陈姐在开场前两分钟终于得到解脱!”
宋过白:“哎不是....等等?两分钟?陈老师....?”
手心被硬塞进一个乌黑圆润的东西,下一秒宋过白直接被推搡踉跄上了台。
哈?这就?
操场上,最后一缕余晖正恰好落下,舞台追光和话筒电源指示灯同时亮起,路过的和特意前来的学生三三两两逐渐向露天舞台聚拢。
一时间,宋过白仿佛穿越回几周前的决赛舞台。
不过这里没有目光冷肃的评委,没有满腔恶意的提问观众。
当然,更没有突然从天而降浮夸全场喜剧效果拉满的某个人。
想到梁檐,宋过白眉眼弯了弯,嘴角噙着笑,稍微等了几秒,待人群在期待中安静下来,他浅浅呼出一口气,嗓音低缓温柔。
“6月中,毕业季,盛夏将至。”
夕阳逐渐走近,将他温柔环抱。
“就在今天,有人纠结于即将到来的期末考,有人即将离开校园远走高飞。而无论你是哪一种,平淡如水的日常、毫无波澜的重复都始终占据我们人生的绝大多数时光。”
仓促上场,宋过白今天只是简单的衬衫牛仔配帆布鞋,袖口随意挽起,露出清瘦的小臂,语气和缓娓娓道来,神情干净而疏离。
陈黎站在台下,耳边成片炸开女生们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我去好帅!有谁认识他?哪个院的?”
“不认识啊,咱校历年校草榜上有这号帅哥?”
“估计本科生吧?趁着还没被发掘,好想去祸害祸害!”
她听了几耳朵,少倾偷偷溜出人群,往便利店走去。
台上,宋过白还在继续:“幸福的高光总是转瞬即逝,但或许正因如此,我们才需要把那些生活中无比珍贵的、闪光的片段化作星辰存进心中,放进自己的星星口袋,好在漫长的、禹禹独行的黑夜中一颗颗掏出来,照明取暖。”
言语从心头缓缓流出、仿佛不知从何时开始已在心底酝酿许久。
他明明清楚意识到自己正站在另一个陌生的舞台上,却不知为何感到没有来由的怀念。。
“....最后,欢迎诸位今晚与我们一起聆听歌声、分享有趣而独特的经历!也希望今晚的歌会本身,能成为一颗星星存入你的口袋里,谢谢大家!”
歌手的歌声合着吉他旋律响起,成为了舞台新的瞩目点,灯光刚扭头,宋过白果断掐掉话筒,飞速闪人下台。
陈黎正没事人一样站在楼梯旁,看见他下来,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笑吟吟问道:“赏个脸?我请客。”
两人来到空旷的操场看台并肩坐下,这里距离舞台有段距离、清净了不少,光线虽然昏暗,但歌声远远穿透而来,反倒更加清亮。
“啪”,陈黎开了一罐冰啤酒递给宋过白:“今晚谢啦,论咨询问诊我可以,这种场面还真应付不来。”
宋过白低头看着易拉罐外凝聚的水珠,面无表情:“应付不来的活就别接,我刚才要是死活不上台,你打算怎么办?”
“哟,脾气还不小,敢情台上温文尔雅的样子都是装的?就你上去的那几分钟,我周围至少有一打小姑娘都在星星眼打算要你微信。”陈黎猛灌几口啤酒,惬意地打了个嗝,“说真的,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和当初在医院见到你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她瞥了眼宋过白,对方并没有接茬,她顿了顿,接着道:“我经手过很多学生心理咨询案例,但是像你短期内能转变这么大的真的很少——我算算,到现在也就小半年吧?害,梁檐那家伙对你还真上心。”
宋过白愣怔好一会,闷声道:“难道他把我们的事都和你说了?”
陈黎没好气地看向远处的舞台:“他?他把你捂得跟个宝似的能和我讲?动不动旁敲侧击问我各种心理疏导的专业问题,我要是不知道有你这么一号人物被他挂念着,还真以为这货打算修个心理学双学位继承我衣钵了呢!”
宋过白摇头:“那你想多了,他可能真的只是单纯热爱心理学。”
他猜,梁檐大概只是想利用自己把那莫名其妙的共情能力研究得再透彻一些。
但他又不可能对陈黎坦白金手指的事。
细细想来,掐着时间点出现的自己对梁檐而言是个挺好用的理由,俗话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抱着金手指的双刃剑,顺手从深渊里捞自己一把也不算麻烦。
“呵呵,年轻人,”陈黎摇了摇头。
她放下啤酒从袋子里翻出一袋辣条拆开,挑出一根完整的叼在嘴里,犹豫了很久,下定决心说道:“既然你不信,我不妨透露一点他自以为瞒住我的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