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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是梦似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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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谁啊?为什么一直追我?”
偌大的山林被层层雾霾笼罩,一眼看不到尽头。尤此拖着受伤的身躯,奋力朝前奔跑。一缕黑烟穿梭于林间,紧紧地跟随在他身后。
“你说我是谁?你占据了我的身体让我无处可去……”
黑烟之间仿若裹着一张人脸,白皙的肌肤在晃动间若隐若现。但那五官始终模糊不清,时而立体,时而扁平;时而精致细腻,时而沟壑纵横。虚实难辨,看不透彻。
尤此的衣袍已然血红一片,他捂着受伤的肩膀,气喘吁吁地问:“你是‘尤此’?你怎么是这个样子?”
他也不记得自己跑了多久,步履不停,但环境似乎并未发生改变,就好似一直在原地踏步。
黑烟尚未回应,尤此心中已然明了。继续道:“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一醒来就在你身体里了。”
黑烟冷冷道:“你若真觉愧疚,那你滚出来,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我也想啊,但我不知道怎么出来,你有办法?”尤此心中虽被歉意填满,但脚下的速度却没有一丝要慢下来的意思。
“你现在停下来,站着不动,让我进去……”
尤此半信半疑,“你想骗我吧?”他思索片刻,“你进来的话我是不是就死了?要不就是变成你这个样子?”
“没骗你……”
“还有你准备怎么进去?是从我嘴里进去?你那么大一坨,我可吞不下去啊!”
黑烟幽幽道:“撞进去。”
“撞?撞哪儿?”
“头。”
尤此摸了摸额头,不禁想到自己曾经被门撞时整个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肿得跟个冬瓜似的,晚上睡觉都有余音回荡,折磨了他好长时间。
他皱了皱眉,道:“头,别了吧!别到时候你还没进去,我就被撞死了!”
尤此有商有量道:“要不,我们换个方法?”
风呼呼地刮着,脸颊愈发冰凉,伤势痛感也愈渐麻木,许久没有等来黑烟的回复。
不知是不是跑得太久,身体发热了,他感觉身后那股幽冷的寒意消散了。
他不禁扭头望去,疑惑道:“人呢?”
尤此扫视四周,没寻到黑烟踪影。心下以为黑烟被他那强烈的阳刚之气驱散离去,便喜滋滋地停住了脚步。
然而就在他敛回的那一刹那,身侧突起一阵急促的风朝他袭卷而来,他下意识扭转方向,将那坚实的后背留给邪风。谁知刚一转过头,便与那黑烟四目相对。只见那黑烟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迎头撞击过来,他知道逃脱不开了,本能紧闭双眼。
可谁知想象中的疼痛并未降临,取而代之的却是温软湿润。
那是嘴唇的触感。
不在额头,不在嘴唇,而是在脸颊。
黑烟在亲吻那道被箭划破的伤痕。
“也太重口味了吧!血淋淋的,这都下得去嘴?”
禾丰坐在一旁守着,听见尤此低喃,他连忙凑近,问:“公子,你说什么?”
尤此从梦中转醒,他睁开眼睛,浓雾消散,床帐随之映入眼帘。黑烟“尤此”存在于他梦中,但很奇怪,脸颊上似乎尚有余温。
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一股中药味,很淡很淡,要不是他对药味敏锐,或许也不会轻易被嗅觉捕获。想来是那药膏抹上去有些时间了,已经被皮肤吸收了。
尤此本欲伸手轻触脸颊,刚一抬手,左肩的伤口一发惊动,他不禁吃痛,便放弃了。
伤处已经被包扎好了,布带从左肩绕至右边,在腋下打了个结。衣衫大敞着,露出胸前大片紧实的肌肤。
他正打算开口,上下唇还未分离,禾丰便道:“放心公子,是我给你包扎的。”
尤此点了点头,只觉口腔就如暴晒许久的土地一般,唇瓣就如那裂开的缝隙,一开口全是浓烟,道:“给我倒杯水来。”
两杯水一喝,总算有点儿活人气儿了。
禾丰接过尤此递过来的空杯,搁在案面,瞧着尤此苍白的脸色,愧疚道:“都怪我,如果我没……”
不等禾丰数落完自己,尽美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姑娘,王妃来了。”
尤此瞧了眼外面的天色,这大半夜的王妃还没睡呢?
随后摸了摸胸口,意识到什么,与禾丰相视一眼,连忙道:“快!帮我把衣裳拿来……”
禾丰将衣物丢给尤此,随后迅速出门迎接。王妃进屋的时候,尤此已然穿得整整齐齐,肩伤也在衣裳下藏得严严实实,唯有那略显苍白的嘴唇和那脸颊上的红痕无所遮掩。尤此本欲行礼,王妃微微一抬手臂,示意免了。
王妃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停留的时间短暂得可以忽略不计。很快便转移在他肩上打量着,虽没目睹那伤处的惨状,但还是蹙眉问:“叫太医来处理了吗?”
“民女伤势不重,禾丰又会些医术,就想着不给太医添麻烦了。本想等伤势好些了去感谢娘娘……”说着,尤此的目光越过王妃,看向后边的魏各,叹了口气说:“如若不是魏统领及时赶到,恐怕……”
王妃欣慰地看向魏各,道:“魏各从小便缜密聪慧,他做事还从未让本宫失望。”
“魏统领武艺卓绝,出手干净利落,令人称许。”尤此眼珠一遛,继续道:“娘娘,能否让禾丰随魏统领学习?”
王妃爽快答应:“这有何不可?魏各你可愿意?”
魏各瞥了一眼禾丰,皱了皱眉,微微欠身,回:“娘娘,此人看着资质不佳,身形又单薄,卑职担忧会辜负娘娘嘱托。”
禾丰不屑道:“你资质才差呢!我只是缺少经验。你不想教我还不想学呢!有什么了不起的……”
尤此朝着禾丰喝一声:“禾丰!说什么呢!”随后转向王妃,低声道:“娘娘,禾丰他还小不懂事,望您……”
“本宫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好了魏各,此后务必用心教他。”
此事揭过,尤此与王妃开启了一段生硬的对话,没聊几句就把王妃的困意都给勾来了,王妃叮嘱他一句好好修养身体便起驾回寝宫了,离去时将魏各留在了这里。
禾丰的视线扫向门外,魏各那直挺挺、紧绷绷的身影在他眼中化为山石,他低声问:“公子,你为何让我跟那姓魏的学啊?”
伤处被捂着不透气,尤此抬起右手,禾丰看懂形式,迅速上前帮忙。直至褪到只剩一层里衣时,便没再脱了,只任其敞着。
尤此平时习惯赤身睡,但现在有伤在身,唯恐伤口弄脏床被。
他缓缓躺下身去,仰平着反问:“你不觉得他很厉害吗?”
禾丰将那系好的床帐松解下来,看着帐帘内的尤此,嘟囔道:“我也不差吧……”
尤此忍不住笑,“我没说你差。你也很厉害,但王宫高手如云,往后会遇到什么等级的也说不定,你现在把武艺学好,关键时刻能自保。”
他的目光透过帐帘,径直探入禾丰内心,“而且经此一事,就算我不给你找师傅,你可能都会偷偷发愤图强吧?”
禾丰低下头,叹了口气:“公子,这次是我……”
尤此打断:“别说这事了,你都说了几次了,我说了不是你的错,我也没怪你……”
禾丰:“我……”
尤此又补充:“你也别怪自己。”
眼看禾丰还要说,尤此提醒道:“哎哎哎你要是再说这个的话,我可不高兴了哈。”
“公子,我不说那个了,我是想说,你觉不觉得王妃很关心你?她一直派人保护你,救了你两次。而且得知你受伤了这么晚还过来看你,她对你……”
尤此微微摇了摇头:“但她看着我的时候我并没有从她眼中感觉到真正的关心。反倒有些不耐烦,也不是不耐烦,就好像不是自愿的……”
“她可是王妃,谁能逼她啊?”禾丰顿了顿,“总不可能是王上吧?”
尤此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躺向右侧,道:“算了。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她救我是事实,总之能确定她不会害我就行……”
禾丰点点头:“也是,不是敌人就行。”
眼看尤此已经背过身去,禾丰又道:“那公子,你休息,有事叫我。”说罢,便转身出去了。
虽然确定王妃不会害他,但不确定王妃到底知不知道今日是谁要杀他。
系统:“今日那刺客与上次在宫外刺杀你的那些人是同一个人指使的。”
“猜到了。”
尤此在王宫为人谦虚谨慎,待人友好礼貌,他自认为很难把谁得罪。以前得没得罪那就不清楚了,至少确定最近没有得罪,所以今日来杀他的肯定不是近日敌。
况且他有注意到,今日那刺客所使剑柄上的雕刻花纹与之前那帮刺客所持之剑极其相似,应当出自同一铸剑师之手。
“你说王妃她到底知不知道是谁?”
他记得进宫那日在轿辇上问过王妃,她当时想也没想就否认了。
系统:“不知道。”
尤此一脸笃定地问:“你知道是谁吧?”
系统:“我……”
“上次问你,你就欲言又止的,是不想说?你不说我怎么防备?万一下次被杀了,我还怎么完成任务?”
系统:“我说了。”
尤此想笑,“你是当我聋呢?还是当我傻呢?你说了我能不知道?”
系统:“我知道你肯定不信,但我真的说了。我现在也可以重新再说一次,是–”
话音戛然而止。
“喂喂喂?咋没声儿了?你又这样……”
“唉——”尤此轻轻摆了摆手,“算了,不逼你说了。我就一个要求,下次再发生今天这种致命危险时,你早点提醒,别再等刀架我脖子上了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