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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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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坐电梯上到五楼,他们刚走出电梯,一扇门便伴随着微风打开,饭菜的气息飘散,一个身材丰满的女人小跑着出来。
“小言,好久没见到你了,想死舅妈了!”
女人浓眉大眼,皮肤白皙红润,手里拿着锅铲,系着围裙,笑起来颧骨充盈,给人一种亲切之感。
陈谨言喊了声舅妈,女人爱不释手地抱住他,抚摸他的脸颊,然后看向沈钰琛。
她慈眉善目的视线,让沈钰琛有些无所适从,紧跟着陈谨言也喊了声舅妈。
她没有拥抱沈钰琛,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立刻热络地催着他们进屋去。
屋里开了地暖,和陈谨言在寒冷的小窝里待久了,沈钰琛现在只觉得闷热。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幸福的一家三口的照片,窗明几净,朴素的装修装饰让室内更显温馨。
房子不大,但却充满了生活气息,这一点倒和沈钰琛他们居住的小屋类似。
卧室里传来激烈的键盘敲击声,脏话时不时地传出,女人叫喊两声,屋内仍没有消停,也没有任何回应。
她嘟囔了两句,转头对男人说道:
“你给小言和小帅哥洗点水果,还有让那小子别天天玩游戏,我做饭都忙不赢你还在这傻站着干嘛?”
女人恶狠狠地对男人说完,又朝陈谨言温柔地笑了笑,用围裙擦拭着手,火急火燎钻进厨房。
男人笑吟吟地端来水果,也许自觉尴尬,很快溜进了卧室。
在沙发上,沈钰琛大摇大摆地躺着,陈谨言倒坐得拘谨。
“我给你剥点葡萄吧?”沈钰琛说着小心翼翼地动起手来。
葡萄皮似乎不愿与果肉分离,他剥得异常艰难,一点点地扣下来果皮,带着些许果肉。
因此当他剥好一颗葡萄时,葡萄便缩了水,只剩下三分之一。
他将缩水葡萄放在一旁,打算剥个完整的出来。
他的精力完完全全集中在葡萄上,比任何时候都要专注,一阵甜甜的、冰凉的触感触及他的嘴唇时,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后倾。
“我给你剥吧。”
陈谨言将一颗圆润的、带着纹络的葡萄果肉放置在沈钰琛的嘴边,他身体向前,用嘴笨拙地接住了。
他看见陈谨言刚才伸过来的手指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果肉的汁水还是他含咬葡萄时触碰而来的口涎。
陈谨言在他面前像是个火炉,源源不断的热气从他身上散发,使得沈钰琛越来越燥热。
他抓住陈谨言的手,拿纸巾给他擦拭干净,闷声闷气地说了句:“我来。”
第二颗葡萄仍是剥得坑坑洼洼,第三颗带有些许的不平整,第四颗能看见果肉的纹路......
一串葡萄被沈钰琛剥了一半,陈谨言也就吃了一半,若不是舅妈的出现,沈钰琛真怀疑自己会剥上瘾。
她殷切地招呼着他们坐过来,矩形的餐桌上已经摆上了四菜一汤,浓油赤酱、鲜香浓郁。
粉蒸羊肉上粒粒分明的炒米,在灯光和蒸汽的作用下闪着金光,豆豉与肉香窜到了天花板,降落下来砸得人头晕目眩。
“还有两个菜,你们快坐着。老头,快点出来添饭,你又躲哪去了?”
女人中气十足的嗓音似乎震得房屋都在颤抖。陈谨言盯着粉蒸羊肉出了神。
“你喜欢这个?以后我给你做就是了。”沈钰琛笑了笑,手开始不安分的捏着他的脸颊肉。
“不过味道可能没这么好,你舅妈简直是大厨啊,我应该多向她学习学习。”
陈谨言摇摇头,将脸上粘腻腻的手拿开,像一阵风般细语道:“我不喜欢吃这个。”
沈钰琛轻抿着唇,欲言又止。男人这时候出来了,拉开凳椅,推推攘攘地让陈谨言坐下。
“你也坐,小沈别客气,当自己家一样。”
沈钰琛对男人刚才动手动脚的行为不满,表面上仍然万分和气,坐在陈谨言的身旁。
六菜一汤上齐了,占据了长桌三分之二的面积。
陈谨言和沈钰琛面前的米饭堆得像座山丘,这显然超出了陈谨言的饭量,可他没有说出来。
沈钰琛贴着他的头耳语道:“别吃撑了,你吃不完的我帮你收尾。”
“你也吃不了这么多吧。”陈谨言转头朝他笑了笑,是有些落寞的笑,沈钰琛第一次看见他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看见小言有这么要好的朋友我也就放心了,以后也要麻烦你多多照顾我这个侄儿了。”
女人热情地分发餐具,看着陈谨言,话却是说给沈钰琛听的。
“其实小言照顾我还多些,舅妈你客气了。”
女人怪异地瞥了沈钰琛一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一边叫喊着一边冲进了卧室:
“儿啊,玩游戏玩得不吃饭了?”
“马上,这局打完就来。”稚嫩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沈钰琛猜想到他的年龄可能还不满12岁。
“不能暂停一下吗?打游戏比吃饭重要啊,你哥也来了,快出来。”
“暂停不了,妈你别啰嗦了。”
女人关上门,讪讪地走回饭桌旁。
“咱们先吃,不管他了。”
她给陈谨言夹了块羊肉,沈钰琛目光跟着她移动的木筷,她会错意,也给他夹了一块。
“舅妈,我们自己来就行。”沈钰琛温和地提醒,他对别人碗筷碰过的食物难以接受。
“欸,你们千万别客气,以后记得也常来舅妈这里吃饭。”
女人在饭桌上没怎么动口,这是按照进食层面来讲。
她放开了她的话匣子,一会儿问陈谨言的学习情况,一会儿关心他的生活起居,滔滔不绝。
她飞扬的唾沫像是闪光的鳞片,她的眉毛在起舞,嘴巴一张一合地跳动。
没等陈谨言回答,她又转换到另一个话题。
她卖力地说着话,如同尝试着搜寻埋藏在山涧的宝藏,她终于吐露出心声,向着覆盖宝藏的泥土展开挖掘:
“侄儿,你看这个房子我和你舅舅也帮你照看好几年了,你能不能帮舅妈个忙,先把房产证名字改成我们的。”
沈钰琛把羊肉刚递到嘴巴,他尝到了膻味,闻到一股腐朽的臭气。
他放下即将入口的羊肉,他的眼神似箭,尖锐地瞄准女人的面孔。
“当然不是让你把这房子让给我们,你知道你弟弟马上就要上初中了,要读这附近的学校,必须要在这片区域有自己的房子。”
女人的眼睛倏忽间通红,像被锻造的铁石,她的食指拭去不存在的眼泪,委屈道:
“要怪就怪这个你舅舅没本事,这么多年也买不起个房子。”
“所以我没理解错的话,大妈你们现在住的房子,是小言名下的?”
沈钰琛质问道,正襟危坐,看向陈谨言征求答案。
陈谨言的右手摩挲着左手的大拇指,身体紧绷得像根弦,对沈钰琛露出难言的神情。
沈钰琛伸出手包裹住他的掌背,温热的掌心也顷刻被冰冷的触感覆盖。
“也不完全是,小言他妈妈去世的时候,这房子也没明说是谁的,她弟弟和儿子都该有份吧。”
女人收敛住情绪,对沈钰琛的插嘴感到不满,她又一记手拳打在默默无言的男人肩上。
“你倒是说句话啊,像个木头一样!”
“吃饭就好好吃饭,说这些干什么。”男人嘟囔着,在女人强大的声压下,他像一只病猫在呻吟。
“没什么好说的。”沈钰琛起身,将面前的碗筷都推向一旁。
“小时候看鸿门宴还觉得荒唐,如今倒是真让我碰上了。”
“小子,这是我们的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女人再也无法佯装慈爱,猛地拍打桌面,一根竹筷被震得滚落在地上。
“小言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他不愿意,你们别想再占着他一点便宜。”
沈钰琛弯着身子,轻轻掌住陈谨言的肩膀。
“小言你别怕,有我在呢,把你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就好。”
他的话如同盛开的百合,让陈谨言忐忑的心境平缓下来。
女人贪婪的眼神聚焦于陈谨言的脸上,更确切的是他的嘴唇,盼望着说出令她期盼的话。
“这里可以让你们暂住着,但是房子是我爸妈留给我的。”
陈谨言颤抖地发出声音,隐忍而无力,使沈钰琛心疼,让女人骤然暴怒。
“妈的,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平时还给他生活费,这么点忙都不帮一下。”
女人还想对男人骂些什么,被沈钰琛猛烈的行为打断了。
他将桌上的一盆菜朝着女人掷去,女人忙不迭一躲,还是被油渍溅满全身。
她吓得惊叫,男人惊得跳起身,陈谨言紧张得下意识挽过他的手臂。
“你们那点生活费,也好意思拿出来说,这个房子给一头猪住都要收个3000的租金。”
“你...”女人想说些什么,又被沈钰琛打断道:
“以后生活费你们还是要给小言,一个月至少一千,不然你们就从这里滚出去吧。”
他异常平静,却使人觉得他惹不起,什么事似乎都做得出来。
“这个房子最多让你们住到小言高中毕业的时候,到时候你们睡大街或者住哪个窝棚都不关小言的事。”
沈钰琛牵着陈谨言朝门口走,女人这时冷笑起来:
“我知道了,你也是想从我这傻侄儿这里搞到这套房子吧,瞧你那个殷勤的样儿,看着就让人恶心。”
“终于把你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
沈钰琛回怼道,停下脚步,又看着陈谨言柔声说道:“你的东西永远是你的,没人能抢走。”
屋里橘黄色的暖光被限制在房门口,他们俩并肩消失在阴冷的过道拐角处,女人的吼叫与碗碟的碎裂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这时卧室的门才姗姗打开,稚气未脱的少年小跑出来,面对眼前的景象目瞪口呆。
“妈,哥已经走了吗?”
女人瞪着她的儿子,像在看一个孽子:“你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