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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福华 情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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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线203之后的AU,又名假如假死的夏洛克还有一点点良心后的故事。军医第一人称视角。
直到现在,我还能轻易回忆起我收到那封改变了我生活的信件的时候的情景。
我记得我在很久以前看过一篇乏善可陈的报告,那些研究员们总是有各种办法从各种地方找来样本,然后从事一些除了研究之外没有任何意义的研究。他们调查了人们初次听闻某些大事的时候的经历,比如911,比如肯尼迪遇刺,那些人都能够清楚地复述出来当时的所为之事,以及他们被情绪渗透的行为反应。
我收到的那封信确实足以担当起我很长一段生命里的头版,我不敢放言它能雄踞完整的一辈子,但是在我前半生三十多年的岁月里面它掀起的惊涛骇浪已经足够把我的灵魂整个从头到尾洗刷个遍,而我也不得不承认,那个乏善可陈的研究所有的那么几分难以启齿的正确性。
如果遇见夏洛克是我人生中的一个转折点,那莱辛巴赫便是另一个转折,它们连在一起成为了一个闭合的区间,浓墨重彩得仿佛把我生命中其他的色彩挥霍殆尽,但是时间把我蛮横地拖到了这个区间之外。
正如一首诗所说:“我本可以容忍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强烈得过分的落差把我很长一段日子抹成了黑白,并且被昭彰得更加荒凉。
我记得那天是个阴沉的午后,我浑浑噩噩漫无边际地走,可能是回到了贝克街的住处,因为我看见了被雨伞支撑着的麦考夫,他站在雨水淋漓的屋檐下,西装革履,眉眼沉静,好像笼罩着一层模糊的雾。
他有事找我。
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麦考夫了,我以为联系我和他之间的纽带已经随着莱辛巴赫的呼啸的风一起飘散,他却如从前一样优雅得有些散漫地站着,从上衣口袋里面摸出一张卡片。
“For you.”麦考夫露出一个笑,然后转身走进雨幕。
我看到福尔摩斯总是抑制不住胸腔里面撕心裂肺的痛,这个一直故作姿态的也好,那个被刻在墓碑上面的也好,他们总是有数不尽的麻烦带给我。
所有的、现在已经成为了甘之如饴的悲哀往事的麻烦。
浓烈的情绪炙烤得我有些醺然,我将手里面那张廉价的卡片翻开,劳动大英政府亲自递送的物件上面只有一句话。
“I'm sorry.”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简单得无法再缩减的一句话,看完它的顷刻间我仿佛已经走完了沧海桑田的岁月,我的灵魂被汹涌的情感撕扯得支离破碎再重新一片片被粘合起来,失而复得的喜悦冲垮了我所有的挣扎和哀戚,就这一句话,只要这一句话,我觉得我就可以原谅他所有的布局与欺瞒。
我意识到了莱辛巴赫不是区间的结束,它只是邻域内的一个未完待续的中点。
那封信件确实只是一个开始,我在不久之后又收到了另一封书信,信封外面只填写了我的名字和地址,我极力平息心情才抑制住了手掌的颤抖,划开火漆的动作都是那么小心翼翼。
里面是一沓分量很足的纸,打开便可以闻到一股悠远的熏香,我之后询问了才知道这是很多喇嘛庙里面惯常使用的藏式香料,被寄来的纸张是用西藏特产的狼毒草制作而成,这种纸张蚊虫不侵,文字经久不褪,在从前印刷的都是昂贵又虔诚的经文。
信件没有著名,甚至单词都潦草得难以辨识,我看着那封长长的信,很久之后才认出了第一个字。
【我向你道歉,约翰,我真的很抱歉。】
接着,夏洛克描述了一遍他在天台上面的作为和原因,我以为我在看到他的谋划的时候我会出离愤怒,但是到了面对娓娓道来的真相的时刻,我的心情却像湖面平静得毫无波澜。
我一目十行地浏览完他对于背景情况的解释,夏洛克花了整整三段来形容莫里亚蒂的犯罪网如何庞杂,直到信纸翻过了一页再一页,他才终于把事无巨细的笔落到了他自己身上。
【原谅我不便于告知你我确切的落脚之处,但是我能够启笔落下这一封尺素的原因我自认为还算有趣。】
【我可以透露一点,在我书写这份信的时候我还在遥远的东方,即使坐在屋子里面仿佛暴雪仍然在耳边肆虐,如果我哥哥的人还算靠得住,确实把这封信妥帖地交放到了你的手里面,我必然是已经离开了这个海拔高到行动都有些困难的地方了。】
我对西藏的风物习俗毫无兴趣,我一点也不想看他到底是怎么从两个反置的风马旗里面看出在喇嘛堆里面藏身的女毒枭,不想听什么经幡的象征寓意的解释,夏洛克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他欺瞒我,丢下我,把我算计进他面面俱到的筹划里面,却预料不到最让这在遥远的大西洋的彼岸握住信纸的人真正牵挂的……
是他所处的安危。
即使如此,我仍旧紧紧地盯着这来之不易的信笺,情绪混乱地把每一个笔划都刻进脑海。
我感受到我手中剩余的纸张越来越薄,夏洛克的书写也越来越潦草。
【我必须得走了,约翰,希望这个案件可以稍微丰富不在我身旁的你的生活。】
他匆匆给自己的推理划上句号,然后匆匆道别,匆匆结束了我们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这场短暂的会面。
我终于读完了这封信,喃喃发出的声音破碎不成词句,潦乱的字迹在我的视线中模糊,我透过这张跋涉过山海的脆弱的纸页窥见了喜马拉雅漫天的风雪,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伏在桌案上面书写一封不知道何时能被收到的信,身后昏暗的灯火好像燃尽了万古的孤独。
“天呐……夏洛克……”
无知觉间我已泪水滂沱。
我又开始写日记。
在莱辛巴赫之后我停更了我的博客,我很长一段时间里面都不愿意面对那个记录着我和夏洛克的曾经的网站——其实直到现在也是,主角缺席的故事只能词不成章,但是我现在不会像最开始那样每每念想到此都痛彻心扉。
我开始在更加原始的纸页上面记录我的心情。
情绪漾染进墨水,书写的每个字母都好像在与之一起涌动。
在希腊文里面“行星”意为“流浪者”,夏洛克就像一个脾气乖戾的骑士,永不停歇地流浪,永不停歇地前行,忠贞与正义被隐藏在了沉重的铠甲下面,也藏住了浪游旅途中漫无止境的寂寥与孤单。
夏洛克对于我热衷的比喻总是嗤之以鼻,他认为片面的比喻终究有失偏颇,我也承认那个男人确实有这样的资本,他的光芒璀璨独一无二,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描绘完全。
“——我最近总是很想出去旅行。”
我在日记里面写到。
我越来越期待那些信。
其实用“信”来形容并不是绝对的准确,因为在那一封写在狼毒纸上面的信件之后我再也没有收到过别的文字,远方陆陆续续寄来了很多奇怪的小东西,有时是一支枯萎的花枝,有时是一抔细细的沙土,它们像一个个无法预计的惊喜被送进我的生命里面,带来数不尽的期待和欢欣。
那些信件像牵引的潮汐力,在即使不见天月的夜晚也能给予我莫大的鼓励,无边无际的思念像海潮涨起又落下,此竭彼盈,往来不绝。
我拆开纸封包裹住的礼物,从小小的袋子里面拿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
这张纸被装在一个普通的信封里面,一如既往地空置着寄件人的地址和名字,我把这个礼物举到鼻尖,海水泛滥的苦咸翻涌在我的眼前。
我把空白的纸笺重新装进信封,从匣子里面放下又拿起,最后它被我放在了卧室的枕下,随着夜幕沉沉垂落,梦里面有川流不息的海象和鲸鱼。
不再惊惶的睡梦中再也没有坠落的长风和嚎叫的炮火了,我可以在流沙陷落的荒漠里面掬起流淌的星月,在摇荡的小船上面看着浪涛漫漫涌动,这些美梦都从远方随着书信一起邮寄,我在期许着不知何时会到来的信笺的同时,也期许着不知何时会到来的重逢。
——我很思念你。
【——我很思念你。】
*最后有一段用的梅尔维尔的《白鲸》里面一段话:
“夜幕降临,不见陆地的楠塔基特人也是如此,他们卷起船帆,躺下来休息,在他们的枕头下面,成群的海象和鲸鱼川流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