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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福华 追逐 ...
summary:他再也不能做梦了,从此一生都只能追逐
*夏洛克追军医火葬场,约翰第一人称视角,301AU,HE
…年…月…日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我的心情,心理医生建议我把所有的痛苦选择一个媒介描述出来,可是我根本没有办法打开博客,每次刷新都会上涨的浏览记录会使得我浑身痉挛,电脑现在几乎已经成为了一个引起我生理反应的应激源,挣扎着拿起笔已经是我最大的极限。
我最好的朋友,夏洛克·福尔摩斯在我面前自杀身亡。
也许这就应该是我的职责,作为他专属的博客作家我就应该跟他的后面把他的一切都如实记录下来,夏洛克背负满身的污名从巴茨医院楼顶一跃而下,在我的见证下为他的一生划下一个声名狼藉的句号,肉/体凡胎的我确实无法在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之后重新回归原来的生活,我的灵魂已经随着他一起消逝,如今存活的不过只是一个行尸般的空壳。
我无法回避夏洛克死亡中的我的责任。
如果不是我不倦怠地把他的事迹记录下来发布到网络上面去,他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盛名,众口铄金,三人成虎,他的名望是他死亡的推手,而我正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心理医生说我是过度悲伤的自罪妄想,可是所有的一切无不都在证明着我的念头,就像夏洛克墓碑上烫金的名字一样,都是我回避不了的事实。
…年…月…日
夏洛克究竟为什么要给我打那个电话,我现在仍然想不通。
那句“Look at me.”几乎已经成为了我的梦魇,我每个晚上一闭上眼睛就是翻涌的围巾和衣角,梦里面的我总是永不停息地追逐着他的的身影,我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从天台跃下,目眦尽裂,却只能抓住满手流泻的天风。
我情感上完全不相信夏洛克已经死了,他有那么多层出不穷的手段,怎么会因为莫里亚蒂的逼迫就这样仓皇地死去,可是那个血泊中僵硬的躯体又深深地烙印在我的眼底。
我真的想象不出来夏洛克也会有如此脆弱的时候,可是它又的的确确地发生了。他知道我不会相信他在电话里面所言的诋毁,那些话语只会在如今的夜晚里面一遍又一遍地刺伤我的心。
悲哀的是我在梦里面都没有办法救下他。
我只能看着他坠落,然后追逐。我被困在了一个错综复杂的迷宫里面,却找不到希望的线头。
我只能追逐。
…年…月…日
我精神可能确实有些恍惚,我搬出了221B之后更加不知今夕何夕,不规律的作息和心理上的压抑使得我现在的身体岌岌可危,昨天因为胃出血住院,签字等一系列流程下来我才意识到已经过了一年有余。
我现在的身体状况糟糕得我都不好意思承认我是个医生,我重回医院的第一项工作居然是躺在病床上面对着天花板发呆。
病房外的走廊上面传来铃声和急促的呼喊,在这被放轻的熟悉的吵闹声中,我的心奇异地安静了下来。
我曾经出入在生死最鲜明的地方,却因为另外的情感遗忘掉了很多东西。
住院确实很无聊,但是得益于此我才有了更多思考的时间。我盯着那袋葡萄糖往下面滴水,看着那蕴含着生命的液体顺着导管和针头被输送进我的体内,离子渗透带来的细密的痛也沿血液一并传送到四肢百骸。也许生命与痛苦本就是互相依存的不可分割的一体,但是也唯有这样浓烈的刺激,才能给予如今混沌的我一些稍微真实的存在感。
挂水一直持续到凌晨,睁开眼睛就是把床围罩起来的一圈淡蓝色的长帘,我睡得昏昏沉沉,连带着换水的时候打开的灯也暗淡得昏沉。不过有点颜色总比之前的惨白好,白日里面对着那单调的墙壁看得快要发腻,闭上眼睛都是茫茫然一片冷淡突兀的苍白。
医院里面果然还是忍不住地思考生死。
…年…月…日
我问了负责我床的护士的名字,她说她叫玛丽,她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堆叠出来的纹路就像水面层层的涟漪。皱纹多了本会显得有点老气,可是仔细盯着她的弯起的眼睛,又能够看出一点少女一样美好澄澈的天真。
也许是因为她的蓝眼睛导致了这个并不恰当的比喻,我原谅了这个缺乏准确性的联想。
准备出院了,我要到了玛丽的联系方式。
…年…月…日
玛丽和夏洛克完全不一样,她温柔体贴,很愿意倾听我的过往,她把我从那段暗无天日的颓废里面拉了出来,那些怪诞的梦境也终于不再纠缠于我,我的夜晚平静了很多,甚至在梦里面无止息的追逐也都放慢了脚步。
我感激并且珍视这段感情,因为我可以在其中体会到一种温曦的生活感。
这很好,我确实活着。
…年…月…日
我为玛丽选了戒指,在柜台挑选的时候我总是有一种不真实感,我真的走出来了吗?我真的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拥抱平静的人生了吗?玛丽美好得几乎有些虚幻,我还是停不下追逐,只是我的梦里面很少再出现惊惶的风啸,我会梦见我现在竭尽全力维持的平静的生活猛然碎裂,再像鸟一样坠回不见天日的黑暗之中。
我几乎是在回避夏洛克给我带来的阴影了。
玛丽很好,她尊重我,不像夏洛克一样固执而且自以为是。她拯救了我。
…年…月…日
夏洛克回来了。
我终于再次见到了那个男人,他伪装成一个服务生,把我预定的求婚搅成了一团乱麻,他回来了,他确实回来了,他自然而然的态度好像那令我肝胆俱裂的两年根本没有存在,坐在回家的车上,玛丽低声劝慰我,我的手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我油然而生一种荒诞感,他今天滑稽的打扮简直是对我最直白的嘲讽,那几乎将我压垮的情绪两厢对比之下完全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我是一个傻子、笨蛋、跳梁小丑,把自己折腾得要死要活对他死心塌地没了他根本活不下去——他凭什么不告诉我?
满腔的心火炙得我快要发疯。
玛丽握住了我的手,微凉的体温透过皮肤传递过来,我勉强向她扯扯嘴角,“哈,那就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多么夏洛克的一次回归仪式!”
“他真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像他一样不会处理人际关系的人。”
玛丽抚摸着我的手背,感慨道,我不置可否地扭过头去,在前几年我已经见识过了他太多讨人厌的特质,我却还是无法预料到他下一次的冒犯究竟有多过分。
窗外的晦暗的树影推行,那么轻佻,那么浑不在意。
我还是压不下满怀的气闷。
我到底算什么?那令我牵挂得几乎肝肠寸断的两年又到底算什么?
怒火把理智焚烧殆尽,满地都是再也不起了波澜的死水一般的余灰。在这浓稠的夜色里面,月光凉得几乎让人心惊。
我只当真心是喂了狗。
玛丽接了一个电话,我没有听清她是在和谁说话,待屏幕熄灭之后,玛丽犹豫地向我递出一个眼神。
“夏洛克……想约你明天见面。”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找我,我按时赴了约,走进约定的咖啡馆,掀开门帘,正门对着的前厅高高挂着一串铃铛,每一个客人拉开门伴随的风便会带起一阵啷当风铃响。
夏洛克坐在一个靠窗的座位上,脑袋垂得很低,走近了才发现他正捏着勺在面前的杯子里搅来搅去。
我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他飘忽的眼神这才落在了我的脸上,我意识到他的视线在我的嘴唇上方停留了很久,不由又一股无名火起。
“你要和我说什么?”
我的声音近乎粗鲁,夏洛克抿着嘴唇,显得有些局促。
“嗯,是这样的。我想再次和你道歉,关于我向你隐瞒我的消息的事情,我并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我还活着,我必须要瞒过莫里亚蒂的眼线……呃,或者说你想听一听那房顶上的十三种脱身的方法……”
“不,我不想听。”
我直白地打断了他,面对我泄愤似的不耐,夏洛克仿佛卡壳的铳,一瞬间也失了声音。
“我不知道你昨晚干了什么,也许你的好哥哥又教导了你了几招,让你觉得废话几句我就能回心转意,我昨天晚上已经说得很清楚,我说过夏洛克——”我忍不住提高了嗓音,门口的风铃被不知道谁进门的风吹得止不住地摇动,“我只想知道你他/妈到底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的死得干干净净——”
夏洛克拧起眉毛,脸上依稀还可以看见未消退的淤青。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莫里亚蒂布下了一张非常广的犯罪网,我必须要死得干干净净——至少在他的眼线看来是这样的。所以除非必要,知道我还活着的人越少越好。”
除——非——必——要——
夏洛克还在对面口若悬河,他好像是在解释自己回来的理由,又好像是在分析不让我传递他现在情况的原因,我听不清,世界都好像与我隔上了一层雾蒙蒙的毛玻璃,我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捏紧了座椅扶手,牙关咬得发疼,耳畔的嗡鸣像海潮一样涌起。
在这猝然的晕眩中,我只听见穿堂风擦过铃铛落下的一地喋喋不休的声响。
“你说完了?”
我好长时间才缓和过来,夏洛克长篇大论居然还没有结束,我又等了一会他才稍微告一段落。我的头脑还是发晕,待他停下之后,我冲他露出了他回来之后的第一个笑容,面对我这个几乎称得上和煦的笑,夏洛克的表情就好像卡在特写镜头上面的视频画面,滑稽得简直快令我捧腹大笑。
我靠着座位背,微微后仰。
“让我来说吧,夏洛克,记得听人说话的时候要闭上你的嘴巴。”
“应该从何说起?在这两年里面我也发生了好一些事情,虽然比不上你的精彩绝伦,但是对于我一个普通人而言已经相当翻天覆地了。好多事啊,我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人性,哦,人性,就从这个你沾不上边的,最基本的玩意开始吧。”
我的手松松地搭在桌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人性这个东西,你一直都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我也说不清楚社会学家对这个词拗口的定义是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在和你相处的这几年里面,我过得很累。”
“蜘蛛那次,你还记得吗?你在前面跑得飞快,一个人钻进了嫌犯的房间里面,我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喊你却毫无回应,我当时求路无门的模样是不是滑稽透了?还有在巴斯克维尔,我真的不想说了,魂飞魄散地缩在笼子里面话都快讲不出来——实验,全部都是你验证猜测的实验,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配合你狂热的追求——”
我停了下来,沉积已久的怨怼和愤懑几乎快冲昏了我的头脑,我需要停下来梳理我的思维,才不至于让我把接下来的指责变成一场失去逻辑的单方面控诉。
“我在你心中到底在个什么位置?夏洛克?助手,帮工,还是附属品?”
坐在我对面的那个家伙仍旧不知道我为什么如此生气,夏洛克的绿眼睛紧紧地盯着我,茫然得几乎有些惊惶,他的脸色难看得吓人,这开端分明和我们从前几百次的争吵相似,但是因为我们之间相隔的足足两年的堑壑,一模一样的阴云便生生压出了欲摧的风雨。
我对于夏洛克的刚愎自用从来恨得咬牙切齿,我完全加入不进他的任何一个计划,不了解,也不配了解,他一个人负责全盘的表演,我则是像个托儿一样为他欢呼喝彩。我觉得他残忍,可是又无可奈何,因为他从来都是这样,惊才艳艳得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
“你确实是一个举世无双的天才,你算无遗策看人下一子棋能想到十步开外,你是天才,可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永远学不会你用理智去量化情感的那一套……你在巴茨医院顶楼一跃而下,消失了两年再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我面前,好坦荡啊夏洛克……”
我捂住脸,低低地笑了起来。
“夏洛克,你到底有没有人基础的同理心?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一个基本的,值得尊重的‘人’来看待?”
“你昨天说你听到了,很好玩吗夏洛克,躲在你自己的坟墓边看着我难受得要死的样子……”
“我确实不够聪明,所以我是不是根本没有参与进你计划的资格,哪怕一句话,你只要告诉我一句话,我都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难看。”
门口的风铃还在响,那一串铃铛被风吹得叮叮当当一阵接一阵止不住地响,随着更多的气流涌进门户,声音也急促得愈发高昂。
“夏洛克……太傲慢了。”
我缓慢地摇头,同时深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能不能,稍微,哪怕让我看到一点,你的心的模样?”
“你太傲慢了。”
在说完那一番话之后我几乎如蒙大赦,好像这样就可以与我噩梦缠绕的曾经挥手作别。我失望的眼神从夏洛克无血色的脸上移开,我听见他重复着我的名字,却半分都不愿再与他纠缠。
我推开椅子准备起身离去,他见我要走,惊慌失措地伸手想要抓住我的手腕,我往后缩,躲开了他的动作,居高临下地给予了他最后一个眼神。
“约翰!我们……我们不一样的!你是我独家博客作者,我、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一样的!”
夏洛克摇晃了一下身体,靠着扶手才堪堪坐正,他可能想要起身,却被束缚在了座椅上面只能语无伦次地解释,他翻来覆去重复着一些不知所云的话语,我垂下眼睑,看着地瓷砖反射的线条流畅的光影。
“没有什么关系会一成不变。”我回答说。
我掀开门帘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你不要来找我了。”
我承认我那天和夏洛克说的话是赌气成分居多,我到底不可能忘却我和他的曾经。回来之后我已经基本平息了满腔的怒火,偶尔心头还会翻涌上一些别的情绪,但是很快又被我压了下来。
我旋转钥匙打开了房门,便看见玛丽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等我,我在她的身边疲惫地坐下。
我向玛丽转述了我对于夏洛克傲慢的积怨,玛丽似乎有些不自在,我还处在情绪上头的余韵中,自顾自地继续抱怨道。
“我特别讨厌的就是他这一点,他把任何事情都谋划得面面俱到,连带着把我也一并计算在里面——这本是无所谓的一件小事,但是你知道吗玛丽,这就体现出来他从来没有尊重过我。”
我饮下一杯水,再继续说道,“尊重,这是一段关系里面最重要的东西,他大可以利用我,我也乐于向他伸出援手,但是我讨厌透了他的高高在上,把我的一切都谋划进去还自以为全是对我的好。”
玛丽的声音有些飘忽地从远处传来,“……高高在上?是这样的吗?”
“差不多吧。”我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不觉得他的态度很讨厌吗?”
“确实挺不讨人喜欢。”玛丽从沙发上面站起来,掩着面急匆匆地往卧室方向走。
“我有些不舒服,先休息了。”
我看着卧室的灯被厚重的门户遮挡,直到所有的光都数尽掩藏在了目光所不及的阴影里面,这才收回了视线。
我觉得玛丽的表现有些奇怪,但是我没有多想。
在那次谈话之后夏洛克果然再没有来找过我,我出诊,再回家,生活还是与前段时间一样的按部就班,玛丽的朋友最近似乎有些事情在麻烦她,她于是时常有些忙碌,我见她解释得含糊,便也不再过多询问,只是多请了一个护士,按日结账。
我听说夏洛克解决了一起爆炸案,独身一人揽下了几乎所有报纸的头版,多余的我却不愿关心,现在他与我好像是两条平行的线,没有交集,只是各自继续各自与曾经无异的生活。
影响一切的变量很快便出现。
就连那天也不是夏洛克亲自来找的我,他委托了一个流浪汉给我送信,甚至帮流浪汉打电话挂了号,小护士把那个脸上挂着鼻涕的男人引进来的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不对,直到他讪笑着向我递出一个信封,我才知道了他的真正目的。
拿着那封灼手的信,我拧着眉头,最终还是拆开了它。
看完信的内容我久久不能言语,那个流浪汉殷切地望向我,期望着我能给他回复之外的其他东西,我却连如何作答都编织了好久,最终,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从牙缝里面挤出一段话。
“我不信,告诉他,必须给我亲眼所见的证据。”
终于能交差的流浪汉快活地应和了下来,他在走出门之前,还恋恋不舍地回头向我询问。
“还有别的东西要交代吗?真的没有了吗?先生?”
“他给你钱的还不够吗!?”
我烦得要命,泄愤似的骂了一句,然后碰地关上了门。
玛丽、夏洛克、玛丽。
这两个名字交替着出现在我的头脑中,背后浮起那两个人与我相伴的数不清的日夜。我想起来玛丽的笑,又想起来夏洛克在信中所言的话语,纷至沓来的回忆交织着我混乱的思绪编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我勒得快要窒息,当我的手机响起短信的提示音时,我几乎是在庆幸了,胡乱宣布地下班之后便急不可耐地冲出了诊所的门。
夏洛克让我去一个大楼,我也不知道在哪里,我从出租车上面走下来便看见了正门口夏洛克的身影,他还是惯常的那身风衣,他看着我眼神犹豫,我也回望向他,很久之后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带我进去。”
我被夏洛克领了进去,打开门之后就又回到了他熟悉的领域,精巧的机关和陷阱,一路走他一路给我解释着原理,最后他带我走到了一个椅子前面,示意这就是我的位置,我混沌地坐下,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几十分钟,我听见玛丽的声音和夏洛克在我身后争执。
“我不能告诉他!”
玛丽提高了嗓音,也许还伴有枪声,“如果我告诉了他,那他就……再也不会爱我了。”
夏洛克没有说话,微微侧开了身子,我从阴影里面走了出去,眉眼中的失望更甚。
“这么多的谎言,这么多的谎言……”
我看着玛丽,她的蓝眼睛绝望得几乎要令人心碎。
“玛丽,你可以告诉我吗,为什么你们连傲慢都一模一样?”
我正在交往的女友,准备好了戒指的未婚妻,玛丽·摩斯坦,是一个特工。
她借走了几年前死去的玛丽·摩斯坦的姓名,身份,不知道为了什么目的来到了伦敦,然后与我相遇,我爱上了她温柔灵动的蓝眼睛,爱上了她听我说夏洛克时低声安慰我的言语,爱上了她为了鼓舞我走出低谷而与我紧紧相握的并不细腻的手掌。
我以为我会就此与她交付一生,可是我却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
“你凭什么不告诉我?”
玛丽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我,眼睛里面浮起蔚蓝的潮水,因为无力的手上再也没有了握住枪/支的力道,那支手/枪摔了下去,滚落于走廊地面积沉的泥灰。
我也抬手,把我手上的盒子扔了出去。
亮晶晶的戒指在空中飞出了红丝绒的盒子,在我的视线里面倏忽一闪,就消失在了阴影里,一颗沾了灰的心也就如此被我丢弃在这里,我转过身漠然地离去,在我的身后,我听见了玛丽压低声音的啜泣。
“我不想再见到你。”
我最后抛下一句话,走了出去。
我的时间似乎被一只手倒转着回拨了一段,玛丽消失了,夏洛克也消失了,甚至连战争的阴霾也一并消散,我又回到了刚毕业之时那段平静的时光。
在那千篇一律的平静里面,每一天都是如出一辙的兴味索然。
我继续过着我按部就班的日子,把头按进生活的海里面,挤压出一切多余的空气,不让我有闲暇去思考与夏洛克有关的任何事情,我每天无所事事却又忙碌得精疲力竭。
夏洛克再没有联系我,我更不可能去主动联系他,我甚至连我们共同的朋友都很少问候了。我偶尔会觉得狼狈,可是我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夏洛克的死荒蛮地敲碎了我的世界,玛丽帮助我修复好了它,现在我又将玛丽驱走,把夏洛克也一并拒之门外。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也确实找不到比逃避更好的方法。
茉莉在这个时候找上了我。
她约我在巴茨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见面,我走进门的时候茉莉已经坐在里面了,下巴藏进毛衣高高的领子,苍白安静地像一抹随意勾勒出来的笔墨稀疏的剪影。她垂敛着眉眼,面容在面前两杯咖啡蒸出的雾气中显得模糊不清。
我拉开椅子准备坐下,茉莉好像没有听见我方才招呼的话,椅子与地面一阵摩擦的响动惊动了她,她猛地抬头和我对上了视线,我在她惯常柔软的,牝鹿一般的棕色眼睛里一瞬间看到了泪光,端详时却再觅不得痕迹,好像那抹湿润只是微凉初春里面氤氲在玻璃上短暂出现后又倏忽消逝的蒙眬水汽。
我终于坐下,茉莉却嗫嚅不清,我也就等待着她编织言语,最初在知道她帮助夏洛克遮掩之时我也曾对她心生怨怼,如今见着她这模样却再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语。
我毕竟不能逼迫一个这样性格的女孩。
“嗯,约翰。”茉莉终于吐出了一个清晰的句子。
我回应了一声,对面的女孩好像不知从何而来了一股很大的勇气,她借着这股勇气,生怕我打断一般飞快地说了下去。
“你应该去见见夏洛克,他过得很不好。你应该去看看他。”
茉莉又重复了一遍,我发出一声尖利短促的嘲笑。
“他过得不好?报纸上面他的报道铺天盖地,他现在又重新回到了镁光灯下继续他荣光万丈的生活,他过得有什么不好?”
说完之后我自觉失言,我确实不愿意去了解夏洛克,但是他的一切又如同那只烦人的白熊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叨扰着我的思绪,听新闻,看报纸,通篇下来我记不下几个字,而那些我刻意回避的信息反而在头脑中挥之不去。
茉莉缓慢地摇了摇头。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约翰。”
她用那鹿一样的,温柔得近乎祈求的眼神望向我,我表现得尽可能无动于衷,靠在椅背上漠然地回望。
“约翰,夏洛克他只是……不会表达。你去和他谈一谈吧,你们真的需要谈一谈,夏洛克他这几年过得真的非常……”
茉莉停了下来,那双湿润的眼睛再度深深地凝望过来,我以为她会为夏洛克求情,那么接下来的形容词便应当是“不容易”,可是她嘴唇翕动,咬出了一个完全在我意料之外的发音。
“伤心。”
伤心?夏洛克也会伤心?他为什么伤心?茉莉又是为什么伤心?走出咖啡厅的我满腹疑云,我不知道茉莉究竟是什么意思,也许她帮助了夏洛克遮掩的原因导致她知道了更多的事情,我不得不承认和她的这次谈话给予了我很大的触动,许久不曾造访我的梦魇再次降临,我继续着我的追逐却失去了追逐的目的。
也许我确实需要和夏洛克谈一谈,我们之间还有一些未散的疑虑。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敲开了221B的大门,为我开门的是很久未见的哈德森太太,年迈的老妇人打扮得花枝招展,见到是我,吃惊地掩住了嘴唇。
“约翰?”
哈德森太太甚至忘记了为我让开进门的路,“你……是来找夏洛克的吗?”
我点点头,想说些什么来活跃一下气氛,可是哈德森太太的表情又让我有些迟疑,她擦着眼角,好像我来找夏洛克是什么天大的好事一样,用不由分说的力道把我推上了楼梯。
“太好了,你终于肯来找他了,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回来,今天,今天,太好了……”
今天?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回忆着撕下的日历,和依稀记起来的街道上面泛滥的玫瑰和巧克力广告,模糊不清的头脑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我哭笑不得,却又怕越描越黑,装作听不懂似的避开了这个话题。
“夏洛克刚刚出去了……买牛奶?也许是巧克力呢!你坐一坐,他很快就回来!”
哈德森太太自顾自地说了一大串话,把我按在了沙发上,我离开了这么久,惯常坐的沙发居然还摆在原位。哈德森太太踩着小碎步高兴地要去给我泡茶,还一遍又一遍地絮絮念叨着。
“哎呀,喝点什么?我给你放在这里了,你小心些,夏洛克那个家伙的东西总是随便乱扔,今天早上还打翻了咖啡冲我大发雷霆,明明就是他自己把重要的资料铺得满屋子都是,你坐着等一等,他马上就回来。”
说完她就下楼去了,说要烤个点心庆祝我的回归,我拿这个老太太完全没有办法,只当盛情难却,我说不清我现在对夏洛克怀抱的是什么感情,在度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也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我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用近乎微妙的态度,打量起这个我阔别已久的房间。
茉莉的辩白为他的作为做出了另一种解释,我才愿意相信他的欺瞒背后也许另有苦衷,我此番前来,便是为我们互相不得见的那两年寻求一个中肯的交代。
我的视线情不自禁地落在了面前的茶几上,夏洛克几乎把他的资料扔满了整个房间,我看见了一张沾满咖啡渍的纸被单独拿出来,抚平了褶皱放在一个干洁的地方,我不由地对哈德森太太方才所说的惹得夏洛克动怒的重要资料生起了几分好奇,它就摆在我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于是我抬手,把那张纸拿了下来。
入手便感受到纸页的触感与平常的打印纸并不相同,这张纸明显要更加细腻厚重,墨水书就的字一沾水便将所有的内容全部都浸晕开来,在幸免于难的光洁的最前端,我看到了夏洛克亲笔所写的,每一个字母都慎之又慎的开头。
“致约翰:”
之后的字迹却再也分辨不出来,这显然不是哈德森太太所以为的什么资料,但是夏洛克究竟想告诉我什么,我无从得知。
这个简短到不能再简短的开头在如今的情况下,透露出一种万分奇怪的态度。
“他只是……不会表达。”
茉莉的话语再次在我的脑海中浮现,我屏住了呼吸,好像抓住了面前的那个疏忽的衣角。
一阵脆响从我身后传来,我回头,夏洛克半掩的卧室门里面飞出了几张与我手上的信纸如出一辙的纸页,我从沙发上面站起,那几张泄露了真相的片牖的雪白的信纸诱惑着我拉开了卧室的门。
房间里面全是如客厅里面的资料一般被随意丢弃的信件,有的封上了口,有的只是简单装在信封里面,探出半张折叠后的苍白背面,更多的则是一张张写满了细密字迹的裸露单页。天风穿堂而过,窗帘水波似的被搅得翻卷,书桌上未经收掇的纸片沿着风的方向蹁跹而起,像纷飞的花叶一样铺天盖地。
我一抬手便抓住了一张飘在空中的信笺,触感光滑细腻,入目便是首行工工整整的“致约翰”,依稀正是茶几上面被渍沤的纸张未经损坏的模样,我的心脏猛然震颤起来,在满地的雪白中近乎慌乱地抓了一大把。
“致约翰”、“约翰亲启”、“约翰收”、“约翰”、“约翰”、“约翰”……被一遍一遍书写的名字无不昭彰着这些信真正的收件者,几乎有些凌冽的风从窗外吹来,在我的视线里面扬起更多更多写满了字的信纸,这未有一封寄出的信就好像无数个寂寞的坟茔,把千万种纷飞的心绪数尽掩埋然后一并溺死在了长久的时光里。
我腿软得几乎快要支撑不住自己,捂着脸跪在了被纸页铺满的地面上,半空的信纸在风声中哗啦啦扇出阵阵的脆亮的响动,浪潮一样翻卷不已,我只消聚集视线便可以看见与方才百般辨认却不得其意的信件大同小异的内容,但是我甚至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我没有办法面对这一整个房间的寄不出的信,夏洛克不敢言明的心意我又何尝能够说起——这是爱吗?我不知道,夏洛克也不知道,只有茉莉伤心的眼睛里面写着答案,她过客一般的眼睛看得分分明明,所以她才会在那天告诉我关于她父亲临终前的那段回忆。
“他……很悲伤,只有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才会表现出来,他以为我看不到的地方。”
你也是这样吗,夏洛克?在我不曾关注的阴影里面,你又藏起了多少悲伤的心事?
急促的脚步声在我的背后响起,我捏着一张信纸,回头便和夏洛克对上了眼睛。
我张口想要辩解,可是我压不下喉头的哽咽,我不知道我的表情究竟是如何,也狼狈不堪地红了眼眶,但夏洛克的表情却快要称得上恐惧。
“夏洛克……”
夏洛克听见了我的话语,在接下来的词汇串联起我们之前,他突然向前一步,扣上了卧室的门板。
“夏洛克——”我沙哑着嗓子再次呼唤,又过了很久,他失真的声音才从外面传来。
“你看见了。”
“夏洛克。”我几乎又要哽咽,他更加慌乱,一声撞击的闷响,也许是他猛地抵在了门板上,我挪动着脚步,把手贴到门的上面。
“茉莉说……让我来找你,她让我来看看你。”
“没什么好看的。”夏洛克干巴巴地回答,我的耳朵触到了微凉光滑的木质表面,声音带起的震动更加清晰地沿着鼓膜敲击到我的心房。
“那些信……”我想要解释,夏洛克却提高了声音,粗暴地打断我。
“你看过了,是吧?”他的尾音上扬,不是疑问的语气,满是肯定意味的恼怒几乎是在指责我了。
他应该发怒的,就像我与他重逢的第一天也毫无分寸。夏洛克的话语继续隔着一道门从外面传来。
“我不知道你来做什么,没有案子的时候我确实很无聊,没有博客作家来宣扬我的事迹,所以我就自己抄刀上阵,写一些废话,我不知道你之前是怎么样去记录我破案的过程的,于是借了部分你的名义在纸上落下笔触,我破案,追凶,即使我不发布出去只让那些记者编排也照样扬名立万,这么多的日子过去了,没有你我一样也能过得很好——”
我打断了他证明自己似的辩白,让他重复一遍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没有你,我一样过得很好!”
夏洛克气势汹汹地扬起声音,色厉内荏。
“你离开的这两年……我过得不好。”
我的胸口靠着门板,手也贴在上面,好像这样就可以触摸到对面那个我所不能见的人的呼吸。
夏洛克顿住了,我闭上了眼睛,用非常轻的语气缓慢地说道。
“我一直都在……想念你。”
他卧室的门凉得惊人,我靠在上面,整个人几乎都在颤抖。
“夏洛克,这两年里面,你究竟……”
我的追问再次卡在了喉头,我听见碰撞后固体传导过来的被放大的闷响,也许夏洛克偏过了头,也许他侧了侧肩膀,我看不到他的动作,也猜不到他的表情,只是他的声音也像我一样被放得很轻,好像下一秒就要飘散于空气。
“这两年里面……我走过了远得数不清的路,我趟过了河川,穿过了沙海,人迹罕至的山岳上冰雪记录下了我的脚印,我越过了丛林,被扣留在了城市,犯罪的罗网和外国的势力如影随形,破案对于我再也不能作为消遣,我必须从蛛丝马迹里面捕捉到属于我的一线生机……我绝对不能……死在外面。”
“因为……”
又是一阵闷沉的窸窣,夏洛克的嗓音好像被压抑了很久。
“……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伦敦的月色。”
所有心口不一的思虑,言不由衷的关怀,还有千千万万条无法说出口最终梗死在喉头的未尽的话语,都融进了那铺满我视野的洋洋洒洒的想念海水一般呼啸着向我涌来,我被那苦楚劈头盖脸浇了个满怀,只觉得唇齿间都尽是带着腥味的酸涩与苦咸。
我松开了手,信纸飘飘忽忽落在了地上,我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信上被水渍晕开的墨迹,好像我们都只有在彼此目光所不及的角落里面,才能够面对面地坦诚相见。
【……我很想告诉你,我看到了冰斗、鼓丘和连绵的雪雨,但是我又不想告诉你,我的旅程布满了饥饿、困苦与死亡的倒影。】
我想起来了我和夏洛克仰头所见的星河,想起了仅仅只在廊檐下窥见的那一丝逼仄的天光,信上的终于被看清的字句和夏洛克回避似的坦白重叠在了一起,漫卷的回忆就如同面前漫卷的信纸,在吹来的风中再度扬起,我又想起了茉莉带着泪水的祈求,她恳请我,去理解夏洛克那不会表达的爱——
在这梦魇一般的两年里面,我没有一天能够停下我惊惶的追逐,夏洛克走过的那些里程也真真切切,一步一个脚印浸出了满腔苦痛的血。
“你为什么……要在最后的电话里面说那样的话?”
门外面的声音沉默了很久,“天台上面,莫里亚蒂告诉我,如果我不跳下去,他安排的三个狙击手就会夺走三个人的性命……哈德森太太,雷斯垂德,还有你。”
“我的死亡必须有值得信赖的见证,否则我还是无法确保你们的安全……”
夏洛克的声音低了下去,“莫里亚蒂想要的是我的坠落,我必须……必须……”
“我很抱歉。”
他迟来的道歉飘忽落在了我的心头,鸿毛一般轻巧的话语却使得我一瞬间溃不成军。
“你又是为什么,一点消息都不肯告诉我?”
“约翰,我不敢。”
夏洛克失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如果我的伪装出现纰漏,你会……有危险。”
“而且……我真的有可能会死在外面。”
我很想告诉他我不需要他的那些保护,但是被啜泣堵塞的喉头却再说不出任何话语,我们错过了好多,层层堆叠的误解像山一样阻隔在我们之间,那些搅着心血却言不由衷的呼喊就如此回荡在群山之间,最后在长风里面无奈地飘散。
“夏洛克,”我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如果,如果那枚戒指真的送到了玛丽手上,你会怎么办?”
在那漫长又短暂的沉默间隙里,世界静得只听得见心碎的声音。
“我会为你们(you)送上一生的誓言和祝福。”
为我(me)?还是为我们(we)?我们错过了好多,真的好多,如果那枚戒指没有落进尘土,而是戴在了玛丽的手指上,那夏洛克写满了千万张纸的一笔一划的思念,是不是也就只能落满岁月的尘灰,成为永远都无法追上的一个个伤心的梦?
我们真的差点错过。
“你为什么要在回来的第一天对我说那样的话?”
我还是看不清夏洛克的表情,我连他的动作也没有办法推测了,我只能捂着脸仍由泪水打湿我的手掌,我们分明只相距了一扇薄薄的门户,却又彼此间隔了好长好长的时光。
“抱歉,约翰,我……我没有想到,我以为我们,不,我以为你……”
夏洛克挣扎了很久,才说出最后的话语。
“还是爱我。”
风声渐微,那些翻涌的信和所有苦难的追逐,都一并在此刻风止浪息。
“夏洛克。”
我轻声呼唤道。
“我想要一盒巧克力,你可以为我买来吗?”
————END——————
如果打算爱一个人,你要想清楚,是否愿意为了他,放弃如上帝般自由的心灵,从此心甘情愿有了羁绊。
——《了不起的盖茨比》
↑想用没用上,贴最后了
本人是自动手记人偶李华,热衷于给我cp写信[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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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福华 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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