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璞玉（2） ...
-
林丙回去就睡下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副身体实在是小，他太过于累了，沾床就做了个梦。
这个梦真实的很，林丙恍恍惚惚，看着梦里的画面，总想伸手搅散。
面前像隔了一块透明的幕布，幕布里是他在涧崖山的点点滴滴。
练功，耍剑，长大。
梦里苦提总是时不时要出远门，快的话十七八天回来，慢的话三四个月也很常见。
日月晨昏变化的很快，林丙站在幕布这边，看的很专注。
林丙感觉自己眨了眨眼睛，面前的景象就变了，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抽条长高的，已经有些蓬勃的少年气了。
*
那是一条蜿蜒的山路，少年最后一剑劈下来，满树梨花落下，兜头罩住了正走上来的白衣修士。
修士没有用法术，只是捻起发上的一朵梨花，轻轻笑了。
少年正要上前，忽然回过头，似有所感般往半空中看了一眼。
“怎么？”修士偏头问道，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半空。
“没什么。”少年回头垂了眼，“我回去了。”
修士看着他的背影，过了一会，他抬脚走进了大门。
*
林丙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那少年抬头的瞬间，他们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那一刻他的心跳骤然加快，像被抓包了。
他摇摇头，正要继续看，一阵风从后面拥住了他。
苦提站在他身后，语气很惊奇：“林止言！”
林丙一顿，回过头皱起眉：“你怎么又变成气了？”
“不知道。”苦提说，“我一直是这个样子……”
林丙正要说话，苦提又补充道：“自从进来这里就是这个样子。”
“这是什么地方？”林丙问道，伸出手就从苦提的身体里穿了出去。
“幻境吧。”苦提说，然后把那张模糊的几乎让人认不出来的脸凑了上来，“林止言，我这样很丑吗？”
……林丙无语。
“你说，这些是真的吗？”苦提又偏了题，“我认识你吗？”
“也许吧。”林丙看着幕布里的景象，春花秋月，夏雨冬雪，四季轮换，眨眼就像过了十年。
苦提沉沉看着他，他想调侃一下，但架不住他脑子里一片眩晕，没撑住倒了下来。
*
再醒过来时，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个竹屋的天花板。
林丙感觉自己动不了，连眼珠也不能转，只好呆呆盯着天花板。
过了约莫半刻钟，林丙身不由己地坐了起来，然后身不由己地自己开口说话：“你回来了？”
这声音变得低了些，和小时候不一样了，但林丙还是瞬间就知道了，自己这是又上了小林丙的身。
小林丙冷漠的说：“你走的时候没告诉我。”
林丙有点心虚，但又无法行动，只能听着。
“现在你回来了也没告诉我。”小林丙继续说，活像受了天大委屈，“你不守信，还不诚实，你没告诉我你是谁。”
林丙身不由己地听，身不由己地走到桌边，身不由己地倒了杯水喝。
“我拜师的时候八岁，现在十八岁。”小林丙交代道，“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不喜欢和别人共用身体，现在你用吧，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写下来，我醒来的时候能看到。”
林丙又坐了下来，不受控制的闭了眼。
脑海里传来小林丙飘渺的声音：“我其实对你是谁有些猜测，如果这猜测是对的，你叫我林止言就可以。”
“还有……今天苦提会回来，你要去山门外接他。”
林丙过了很久才动了动手指。
他忽然知道自己的那个梦是什么了。
那是林止言活的十年，那样生动的十年，像电影一样让他看了一场。
*
这个所谓去山门外接苦提应该怎样操作，林丙有点不懂。
那个梦他记的不全，依稀知道好像确实每次苦提回来的时候，林止言就会在山门外练剑，漫不经心的，等苦提回来他就不练了，说两句话就自顾自回门，有时候甚至不说话。
如果这也算接人的话，林丙还真能接的下这个活。
反正只要在山门外就行，林丙拿了扫帚和簸箕出来。
现在是桃花遍野的时节，涧崖山这种灵气充盈的地方尤其，春风吹落花，石阶都快被盖的看不见了。
他这下要准备做个好人，给山门小径扫扫花。
林丙在外面扫了一天。
本来只是随便扫扫，把门口这一块扫干净就算完，奈何门口那一块扫的一尘不染，苦提也没回来。林丙只好拎着扫帚往下多扫了几十米。
方圆百米内都被他扫干净了，林丙撑着扫帚悲伤望天，碰到了采药回来的陈凉。
“止言师兄，你这是被罚了吗？”陈凉惊奇道，“怎么罚你扫地啊？”
“我不是……”林丙张口欲辩，陈凉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马不停蹄地说：“谁让你扫的啊！忒没眼光！就要落花才好看！师兄你别扫了！”
“我……”
“快跟我回去！肯定是若水师兄！他最没意思了，肯定是他让你扫的，前几天我不就是拿了萧阳两串珠子他就要我洒扫祠堂！”陈凉很气愤，三分鸣不平，七分为自己讨公道。
“不必。”林丙叹气。
为什么罚你你自己不知道吗！鬼孩子！
陈凉还要多说，被林丙赶了进去，为了表现自己不是赶他进去，林丙还要求陈凉做出了新药拿给他看。
这下又勾起陈凉说话的欲望，他扒着大门死活不肯进去，无不欢喜地冲林丙笑：“止言师兄！你今天转性了！往常你不是都不要的吗！我做出了新药一定全给你！”
林丙脸色一僵。
完蛋，崩人设了。
好不容易把陈凉打发走了，林丙继续往下扫起来。
扫到半山腰，班山又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绕了出来，看到他也是一愣。
班山是个很板正的人，因为身材强壮，总是自发承担门派的苦力工作，非常负责任。
他一见林丙，就很自然地拿过簸箕：“小言，若水平常是不会罚人扫山的，你要好好反思啊。”
林丙有点无奈了。
你们外门是怎么回事！怎么对我们林乙偏见这么大！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偏见大，实在是涧崖山人手不够，林乙不但要带领他们练功，还要负责赏罚，所以不管这人平时多么跳脱好说话，一到这种“小弟子疑似被罚扫”的境况，大家都怀疑是林乙吩咐的。
班山善解人意的安慰了一会林丙，自告奋勇要帮他扫，林丙这才插上话：“师兄，真不是被罚，这是我的闲情逸致……”
班山停下，作思考状。
思考一会儿无果，林乙施施然从山上下来了。
“你还真在这扫地？”林乙也很吃惊，“陈凉跟我说我还不信呢。”
说完向班山点点头：“怎么不回去？”
“看小言扫的挺吃力，想帮他来着，”班山笑了笑，“我还以为是你吩咐的。”
“我吩咐他扫山干嘛？”林乙没好气的说，“这人把花全扫了，涧崖山那点好景致都毁了，我怎么会让他干这种事？！”
林丙默默把扫帚收在了后面。
班山还有事，确定林丙完全不需要他帮忙后就又往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林乙和林丙面对面无言相视，林丙没忍住又扫了起来，林乙都快被他气笑了：“不是，你跟我有仇啊？你把我名声都弄成什么样了？”
林丙停下手，开始在脑海里回想他应该是什么人设。
过了几秒，林丙冷静道：“抱歉。”
林乙：……服了。
林丙倒是没再扫下去。
已经傍晚了，直起腰望出去，远山披着红霞，美轮美奂。
他扫个花从早上扫到了傍晚，中途只吃了几个林玉竹心血来潮做的青团，现在有点郁闷。
林乙看他不说话，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等大师兄呢？”
林乙苦心劝他还是回去：“大师兄虽然说大概这两天回来，却也没给准时间，你在这等着不是折磨自己吗？”
林丙秉持着保持人设的职业道德：“无妨。”
林乙作忧愁状：“大师兄要是今天不回来，你还要扫个白天黑夜么？”
林丙淡然道：“亦可。”
林乙皱起眉：“……你今天怎么回事？”
林丙继续淡淡道：“嗯？”
林乙忍无可忍：“你是被夺舍了吗？！怎么今天随便聊两句都要从牙缝里挤字出来？！”
林丙身形一僵。
完蛋，矫枉过正，又崩人设了。
眼见劝告无果，林乙只好回去了。
林丙这下倒是没再想着扫花。
怪不得林止言那小子每次都是在门前练剑，原来是早就预料到了这种可能。
失策了失策了。
不过林止言还真是能装，要是每次都等一天还要装成若无其事，林丙是吃不消的。
搞不懂啊真是搞不懂。
*
林丙刚把簸箕里的花抖落回去，一阵风就迎面吹了过来，满树桃花缤纷落下，他一愣，眼前有些迷乱。
简直是桃花雨！怎么也不是自然风能吹出来的效果！
他放下簸箕，抬手揉了揉眉心。
再一抬头，一张带笑的脸就在他面前。
他帮林止言等了一整天的人，就这么忽然落在了面前。
心跳忽地慢了一拍。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璞玉（2）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