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笑了 ...
-
“许奕，扰乱课堂纪律，给我去外面帮保洁阿姨扫雪!”二月寒风裹着细雪扑在教室玻璃上，暖气片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动，老陈的教鞭敲在讲台上，惊飞窗外枝头的麻雀。
“好嘞”许奕笑了起来，把拖把放进水桶，慢悠悠转身，校服拉链松垮地垂在腰间，露出里面歪戴的毛线帽，向门外走去。
“算了，你给我回来，给我坐下好好上课”老陈突然改口的声音被淹没在翻书声里，他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领导让我好好看管他，不气不气，为了工资……”
要出门的少年忽的停住，笑了笑，转身“老陈，这可是你说的!”
于是，许奕卡着教室后门的阴影线转身，阳光恰好斜切过他发顶，将那北风般的气质又添几分傲慢不羁，他蹦蹦跳跳来到座位，冲沈朝比划口型时，虎牙尖抵着下唇，俨然是偷到奶酪的小老鼠:“嘻嘻，同桌我又回来了，想我没有呀”
许奕压低的气音带着蜜糖般的黏稠，指尖戳了戳对方规整叠在课桌上的袖口。沈朝笔尖在作文纸上洇开墨点，终于赏给他半寸目光，瞳仁里凝着终年不化的雪色。
“同学们，你们距离高考还有一年多了，没有目标就没有结果，老陈我啊寒假可是好好做了这个ppt，充分准备了滴，来!给你们展示一下...”老陈一脸成功人士的表情，随即点向了那个文件。
学生满脸期待看向屏幕，教室投影幕布突然炸开一团金坷垃特效，五只东北虎并排踩着社会摇步法从PPT右上角窜出，虎爪每拍一下地板就炸开一串七彩描边的"嗷呜～"，背景里突然浮现金光闪闪的立体旋转字——"老铁双击666！"
班长手忙脚乱掏U盘，突然整个屏幕变成椰树牌椰汁PPT模板，玫红色渐变艺术字"开学快乐"伴着《爱情买卖》DJ唢呐版哐哐弹出，每个字都在跳激光雨wave。
接着幕布上猝不及防飞出八匹烫金闪光赛博骏马，托着加粗斜体隶书的"校园潮流一条街策划案"从屏幕四角对冲，撞出二十年前□□空间特效的玫瑰花雨。
最后整个画面定格在抖音爆闪土味转场，荧光绿的"学期规划"四个字带着彩虹拖尾螺旋升天，底下滚动着火星文弹幕："巭孬嫑莇掱掱亽気爆棚??把學期規劃焊亍恠恠??家人们把排面打在公屏上！！！"
“小崽子们，都惊呆了吧?没想你老陈还会整你们小年轻的东西对不对?好好学着吧!”老陈声音放轻，带着一位中年男子的调皮搞怪。
全班安静，互相看了看，随即爆发雷鸣掌声与喝彩，谁都知道其实老陈做的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劣质，可这么久相处下来，他们也有了一种彼此的默契，这是师生之间的尊重也是少年人独有的温情。
“好了好了，来我们下一页，开始讲正文...”又是劣质的特效，以及无聊的内容...
沈朝轻笑想:这个班还挺有个性的。
许奕瞥见新同桌难得露出笑容，二月稀薄的阳光穿过沈朝卷翘的睫毛，在眼睑投下细碎金斑，水墨丹青的五官笑起来竟然多了分可爱，尽管只是微微的上扬嘴角，但却抚平了那生人勿近之感，有的只是独属于少年的青涩。
许奕回过神，晃了晃脑袋，他唰地撕下半页作业纸，龙飞凤舞的字迹穿透纸背。沈朝注意到他那个同桌偷偷摸摸往他手里塞了一张小纸条。
上面的字只能用潦草形容，沈朝费劲半天才看明白“小朝朝，老陈这土味审美绝了，像不像我爸KTV必点金曲?［爆笑jpg.］”
沈朝看了看纸条，又看了看对着他笑的许奕，想起刚才自己的同桌为他干的英勇事迹。
笔尖在纸张游走，许奕看着沈朝素来冷峻的侧颜突然漾开涟漪。
"咻——"
纸团划出抛物线时，许奕终于看清沈朝眼底狡黠的光。他那亲爱的新同桌把处理好的纸条“不小心”弹到了讲台，正正好好摆在老陈那超绝保温杯旁，想不看到都难。
许奕倒吸一口凉气，当即魂都散了，他无助的看着老陈缓缓转过身。
“所以啊，你们对于这个定目标的方法有什么建议吗?”老陈说完视线慢慢往下移，见到了折起来的纸条。
“有些同学呀，就是害羞，还给老师上课传纸条，就是不敢大大方方举手说。”随即，老陈笑着打开了纸条，“来，我给你们念念这个害羞的同学给我写的什...”和蔼的语气戛然而止。
“许奕!”老陈的怒吼震得窗框积雪簌簌滑落。
“在”许奕迅速站起身。
“来来来，你给我解释一下这写的什么意思?老陈这土味审美绝了，像不像我爸KTV必点金曲？"老陈一字一句的，不带丝毫感情念出。说完，用一种冷漠，犀利的眼神看向许奕。
班级发出哄笑，后座的郭永:“神KTV金曲，许总你可以啊，还让你同桌帮你传在老陈面前...哈哈哈...”
“不是啊，老陈你怎么看出是我写的?上面也没我名字啊”许奕挠挠头还是想不明白。
“不是你写的?就这字体跟我奶梦游写出的差不多，除了你，还有谁?”老陈战术性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水，并把纸条揣在口袋，“解释不出来是不，没事，先站着好好想想。”
当那张惹祸的纸条躺在讲台上时，许奕看向沈朝，只见许奕像得逞的小猫，对着他做口型“这下我们两清”许奕清晰听见沈朝喉间逸出的气音。少年左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校服袖口滑落露出的腕骨白得晃眼，偏偏眼尾染着薄红，仿佛水墨画里不慎滴落的朱砂。
做完口型之后，沈朝就侧过头，肩膀可疑的抖动，许奕确定以及肯定沈朝——他在笑。
许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白雾腾起模糊了眉眼，却遮不住两个少年唇畔清浅的笑涡——像春风破开冰湖的第一道涟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