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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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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阿舒在身侧,进入苦沟不是问题。
他们仍然从债奴水沟涉入,因为涨水,还得用条木舟。
墨淳看着娇贵,实则身手挺麻利。他甚至换掉了西装,找了件阿舒的夹克穿上。他甚至还拿了把枪,插在腰际。
滚刀舒不带枪,他只随身两把刀。他说带枪没用,要开火了所有巡岗兵都会围过来。
整个过程里朗浔都无比忐忑,好像被人掐着喉咙口似的。这几天往昔彼此的矛盾和当下与硕涵共同的经历相互纠缠,他竟是什么也想不清楚。
直到他们从洞口见着少许的光线,他不得不压下了所有思绪。
石块已经被朗浔挪过,阿舒只消一顶,孔洞就露了出来。他朝墨淳伸出手,率先把墨淳推出去。而后自己追着墨淳的脚后跟也钻进去,朗浔则扒拉了好一会,晃动的船只和洞口边缘的滑腻让他差点掉进水里,还是墨淳赶紧抓住了他,把他狠拽出来。
他们是在傍晚潜入的。
朗浔本以为这时候换岗,潜入最掩人耳目。然而当他跟出来时,却被墨淳一把摁下。
房间里有人说话。
侧耳细听,竟听出是良隽和阿欢。
他们好像起了争执,而良隽也一扫冷静淡漠的脾性,变得非常暴躁。他似乎要带阿欢去什么地方,而阿欢却不走,非得问清楚。
良隽气不过,竟扇了阿欢一耳光。那耳光响亮得很,让躲在水沟入口的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谁?”墨淳看向朗浔。
朗浔说一个是硼砂的副手,一个勉强是硼砂的……债奴。
耳光过后还有几下拳打脚踢的门响,而后只听得良隽骂——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放你一条路你还跟我讨价还价,要不是我受人所托,你觉着你能从审讯室出来。
阿欢也反唇相讥,他说真是个好长官,我进审讯室是为什么,你可太清楚了……好歹硕涵没和硼砂一伙,便宜了你个吃里扒外的混账——
他没说完,又被几巴掌落下。直到他得阿欢再吐不出尖锐的斥骂,良隽才一边拽着他的衣领,一边往后院拖。
滚刀立刻示意他们要返回洞里,然而还没等他们行动,却听得良隽来了句——“等见了滚刀,我要你好看。”
滚刀懵逼地看向墨淳,墨淳也奇怪地看着他。
滚刀说咋地,刚才是听到叫我名字了吗,怎么这还有我的戏份呢。
朗浔也表示不知道。
滚刀没怎么来过苦沟,最熟悉的人就是硼砂。而至于硼砂身旁的人——要不就是他不稀得了解,要不就是了解了也瞧不起。这没什么奇怪,毕竟他连展浊也瞧不起。
但是按照滚刀那么喜欢抢戏的脾性,他干脆把墨淳和朗浔掩护在洞口和他之间。若是有什么情况,他们方便直接跳下去。
而至于他自己——等到良隽连拖带拽地把阿欢推进后院,他便拔出一把薄刀,干脆走了出来。
“找我呢?”滚刀笑起来,打量了一下完全没见过的阿欢,又看了看听过名字却不怎么对得上号的良隽。
良隽目瞪口呆。
当然,良隽没有立刻把阿欢交给滚刀。
因为就在这时,朗浔和墨淳也从身后钻了出来。
见到朗浔的那一刻,阿欢也惊呆了。
所以还是朗浔先有了反应,跑过去抱住了阿欢。后者是哗啦地哭起来,他说你个混账东西,你跑到哪里去了!……他一边哭一边狠狠地捶着朗浔,朗浔吃痛,但却不忍提醒他自己身上的伤。
阿欢和他是真友谊,不是假装,不是巧合,之前说了展浊也不信,你看,这会的眼泪可做不了假。
听着阿欢的哭泣,朗浔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墨淳则扫过良隽的表情,示意朗浔把阿欢带到别的地方去,让他和良隽谈谈。
而等到朗浔把阿欢牵走了,良隽自个也想哭。他到底是个弟弟,憋了那么久让他扮演哥哥的戏份,他的憋屈也让他狠狠地擦了一下眼角。
了解墨淳的身份后,良隽原原本本把所有事情去繁就简地和盘托出。
老实说,虽然知道硼砂脾性的底色,但听闻他能做到这份上,滚刀也有些慨叹。
到底是展浊把他教得太好了,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没法改变硼砂。所以有个好老师多有必要,你看硼砂要是像滚刀一些,指不定这会都和滚刀在渣市把酒言欢了。
良隽说得很激动,情绪到了还是掉了几滴眼泪。但滚刀没眼泪,这一切都是硼砂自找。即使他给关在审讯室里,每一刀都没错怪他。
但这番话还是让滚刀烦躁起来,他一抹胡茬,说行了别屁话了,你就说审讯室在哪,我直接把展浊和硼砂弄出来。
不就是手起刀落的事,别□□搞得那么复杂,就那些个巡岗兵,滚刀甚至不稀得拔厚刀干。
墨淳哭笑不得,他说你把他俩弄出来顶个什么事,你两把刀还能抵得过政府军开进来了,何况还有沃水国的炮弹,“你要这么做了,就是助力铲沟。”
当下的问题很明确了,不外乎就是硕涵不相信展浊,不愿与他出沟。反过来说,就是还没彻底怀疑卓聪。
所以要是想改变他的看法,有个直接的方式,就是让他自己看到,只要他接触到实验体,卓聪的杀手就会行动。而那群杀手不止会干掉实验体,还会干掉他。
也就是说,让一个人伪装实验体,引诱卓聪的杀手行动。
“实验体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怎么弄?”滚刀说。
“我见过,”墨淳说,本想坚定地瞎说,但琢磨了一下还是补充——“虽然见过的是副本,但……我猜差不多。”
“我立刻带你们见硕涵。”良隽是一刻也不想硼砂在审讯室受苦了。
“不,让朗浔带我们去,”墨淳说,“他和硕涵有交集,他的话比你的有分量。”
滚刀扬眉,意味深长地看了墨淳一眼。
墨淳明明知道朗浔不想见,也明明知道若让硕涵了解朗浔的身份,对这债奴是有害无利,明明有人可以替代朗浔,让朗浔不用受这份折磨,但为了保证撼动硕涵的想法,还是让朗浔着手。
果然还是他认识的墨淳,到了必要的时候,使用谁都不在话下。?
硕涵难以形容见到朗浔的感受。
不过他就是这样,即便情绪已翻江倒海,看着却仍然波澜不惊。
打从他的住宅被埋伏后,他就住在审讯室旁的一个单人宿舍里。
良隽把朗浔带来时,一路走过审讯室,朗浔低头不语。他特别害怕听到里面的惨叫,就和经过渣市奴仆街埋头走路一样。好似只要多停留片刻,他也会被戴上项圈丢进栅栏。
良隽敲门请示,听得硕涵的声音还有些恍然。或许是债奴档案改变了他对硕涵的印象,让他一时间不知道以什么情绪面对对方。
直到良隽招呼他进来,甚至唤了好几声,他才忐忑地进屋。
屋里是上下架床,就是个巡岗宿舍腾出来的位置。物件也简陋,和他刚做对方随身奴差不多,茶壶,烟灰缸,酒瓶,甚至吃的东西也是压缩干粮,夹糕都没有。
良隽识趣地告退。
门关上的刹那,硕涵擦亮的打火机传来脆响,竟还吓了朗浔一跳。
“你不走,是不想接受我给的安排了。”硕涵的语气仍然逼仄而低沉,他拉过椅子坐下,像当初让朗浔脱光搜身一样。
朗浔对上了他的目光。
他想假装淡定,可有的事情知道了,就总会往那处想。即便竭力控制,他仍瞥向了硕涵锁骨的位置。
硕涵的制服向来穿得规整,或许是因为在宿舍里,他脱掉了外套。他刚刚去过审讯室,洗过的手仍沾有水珠。而他的衣领解开了扣子,或许是因为行刑让他热起来,又或许是烦闷让他焦灼。
朗浔看到了藏在衣领下,浅浅的疤痕。
之前从来没有细看过,从来没有触碰过,即便和对方有肌肤之亲,可他总是害怕地闭紧双眼。他的手要不被皮带捆着,要不就只能摸到对方的腰和后背。甚至于硕涵开垦时的粗喘,都让他慌乱到什么也留意不着。
真的是他。
那个侵略了他的城邦,灼烧了他的棚屋,给了他弟弟食物,却又被债奴所伤的那个人,真的就是硕涵。
他该怎么做,他该说什么。在他被带进来之前墨淳已经告诉过他,你得让硕涵卸下防备,你要让他相信因为你信赖他,你才会回来。你得表达你一直别无所图,甚至在硕涵身旁的这段日子,让你对他产生了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所以即便到了这份上,你还是想站在你的立场,为苦沟也为他说话。
你和他上过床,你说过他对你谈不及恶劣。那你可以换上一件轻薄的衬衫,靠近他,让他闻到你的气味,让他回味起进入你身体的感觉。
不要抵触用这样的方法,这只是动摇他的手段,不分优劣。
那些话回荡在朗浔的耳畔,可他却什么都说不出。
“为什么还要回来。”硕涵见着他不说话,问。
而朗浔沉默了好一会,才鼓足气力说——“队长,我也想要一根烟。”
硕涵本能地想把烟盒抛过去,但朗浔却靠近了他,弯腰从他手里拿过了烟盒。
他们的距离近在咫尺,他摸到硕涵粗糙的手指,感受得到对方的气味。
他的腰压得很低,他得确保硕涵感觉到他的卑微,以及看到轻薄衬衫下的肌肉与伤痕的轮廓。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