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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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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事情不该这么办。
滚刀没有和展浊的部队一起走,还是那句话,分开行动有助于防范包抄,而且容易找到敌人的埋伏地。
他是在快要靠近苦沟的地方被发现的,枪手太多,那么多人对付他一个,即便他行动再灵活也躲不了席卷而来的子弹。他的身份都不用查证,毕竟谁不认识渣市的滚刀。
而也因为擒获了他,反而给了卓聪的说法以论据。
他指着被摁在地上的滚刀说,墨淳,你伙同渣市的滚刀,扣下多少沃水的货物送进渣市牟利,这话都不用我来讲,随随便便抓个渣市的商贩,甚至抓个平民或债奴,都会为我作证啊,“你说,沃水是信你,还是信我。”
对啊,没有墨淳从沃水送来的货物,滚刀怎么可能在渣市成长茁壮。那么久以来墨淳到底给了滚刀多少东西,他自己都不知道。对沃水而言他又是个外国人,他们有怀疑他的立场和资格。
墨淳和滚刀都不是当初的彼此了。毕竟按照滚刀的脾性,他应该转身就走洗干净上岸吃香喝辣。而按照墨淳的习惯,他看到被绑着押过来的滚刀,也该说我和这个人的传闻只是传闻,你帮我逮住了他,我该谢你才是。
而滚刀到底是被千刀万剐还是扭送沃水,那是滚刀的事。
说到底墨淳请缨来苦沟调查失窃,也不过是想换入沃水政局的通行证。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台词到嘴边,却怎么也没有说出来。
唉,感情是会误事。
墨淳看起来仍然很淡定,他看着被勒住嘴的滚刀,又看向卓聪。
他说,“我是否参与了渣市的交易,不影响这会实验体已经送去沃水。你的战争是否能发动,看的不是我和这个人是否偷窃走卖过沃水的货物牟利,而是看你们的人有多少本事,能否顺利地拦下实验体。”
“对,那就看看我要是在这里点火,有的人会不会折返回来。”卓聪回答。
看看那些肥料队员的朋友,亲眷,爱人,被困在燃烧的苦沟时,他们会不会冲回来,把实验体老老实实地交回卓聪手里。
好的,墨淳知道了,那看来蓑笠的老板可以行动了。毕竟在墨淳的想法里,于苦沟与卓聪的士兵开战,不是为了避免铲沟,只是为了让这燃烧的硝烟飘不到硕涵和硼砂的鼻子里。
既然是这样,墨淳指了指滚刀,说——“这是我和你的战争,你放了他,我答应你,不管实验体到底有没有送进沃水,我都听凭你处置。”
“好啊,”卓聪要的就是这句话,他示意周围的侍卫,说各位听到了啊,听到我们的沃水特使墨淳说什么了啊,但是——“我是可以放了他,但在这之前,滚刀和栅栏的账可还没有算清楚。”
哦,是这么回事。
墨淳听懂了,滚刀也听懂了。所以后者愤怒地看向了栅栏,眼睛似乎能燃起火来。
这针对的不是滚刀,这还是针对墨淳。
所以墨淳只是想了想,接着仍旧是平静地看向了栅栏,说——“好的,你想要我怎么做,告诉我,我照做就是了。”
苦沟是苦沟,滚刀是滚刀。
两件事,墨淳分得清楚。
所有人作证,卓聪不敢抵赖。而墨淳够贱,所以他能答应要求。
“我要你做我的随身奴。”栅栏说出这话时,甚至底气不足。
他的目光闪躲,或许是他自己也没有办法对向来迷恋的墨淳说出那个低贱的称谓。
“好。”墨淳回答得干脆,他没有看向滚刀,“放了他,对滚刀所有的罪行既往不咎,我就做你的随身奴。”
这就是滚刀回到苦沟的代价,也是他没像自己说的那样,做到他们之间没有爱情。
老实说,不仅是滚刀,连墨淳自己也不理解他为什么会为滚刀做到这个地步。他是带着入沃水政局而来,可当下却放弃了他的目标。
不,或许他自欺欺人太多,以至于连自己都骗过。他请缨来此的理由,就像滚刀从来没承认过的感情一样,他想洗干净滚刀。
洗得干净么?不知道。怎么洗?不知道。因为没有答案,所以他从不问自己。当做没有这个目标,就不会因达不到而失望。只是当下墨淳给了他机会,仅此而已。
墨淳说完转身离开,而栅栏厚颜无耻地还叫住了他,说你是我随身奴了,你想要去哪里。
“别搞错了,栅栏,”墨淳冷冷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让他听清楚——“你把滚刀的档案烧掉了,我才会签下随身奴的承诺。而当下,我还是沃水特使。”
说完他再没停留,听着身后的滚刀骂着什么,但被布条勒着嘴,他也就听不清楚。
他一直走到朗浔的屋里,推门而入,再把门关上。
朗浔等人能听到他们的交谈,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本想问些或者安慰些什么,但墨淳的情绪看不出丝毫的波澜,他只是对蓑笠的老板说——“让所有人都装备好了,我没有办法保全苦沟,天黑之后卓聪就会点燃火苗了。”
蓑笠老板和酒保还愣在原地,直到朗浔反应过来后提醒他们,两人才从后门摸出去。而墨淳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眯起眼睛透过玻璃窗往外看。
他想了好一会,对朗浔下令。
“你带着债奴下水沟,尽可能让苦沟只剩下肥料战士。”
“让良隽守在卓聪的身旁,告诉卓聪,他不敢忤逆我的指令,才没能出沟汇报。”
“你和阿欢去矮墙等着,若有人折返,让他们不要轻易进沟,而是从外围包抄即可。”
他弹了弹烟灰,见着朗浔和蓑笠老板似的愣在了原地,说去啊,有什么听不懂的地方。
朗浔欲言又止,斟酌措辞,“那滚刀和您——”
“哦,办了一件事再到一件事,当下实验体的问题要紧,我和他,稍后再说。”墨淳又弹了弹烟灰。
墨淳知道朗浔想问什么,只是他不想回答。
他当然知道做随身奴代表什么,不仅代表给卓聪找回威信,还取消了墨淳政敌的资格,甚至于滚刀也不会再当墨淳的臂膀了。滚刀是什么人,是个傲慢又跋扈的渣市阿哥,就像他向来瞧不起硼砂看上个债奴,他又怎么可能让随身奴污了他的名号。
毕竟对这些靠名声牟利的人来说,别人的看法可比自己的感受重要多了。
雨又下了起来,苦沟到底是太潮湿了。
那是一场燃烧苦沟的火焰。
卓聪的人排开油桶,他们放在一间一间的平民房和债奴屋之前,从杂货铺开始,一朵一朵璀璨的焰苗随着枪响蹿起。
苦沟潮湿,需要热量驱散寒意。水洼里倒映的不再是遥遥相望的粮油区灯光,而是就在眼前劈啪作响的火焰。
那些贫穷的,落后的,不守规矩的,被炽烈的火焰爬过,被猛烈的焰苗吞噬,像被征服的政权一样,哪怕被付之一炬,也不足为惜。
于是子弹穿过了焰苗,当点燃的油桶散出滚滚的浓烟,弹雨便倾盆而下。肥料战士是苦沟水洼里的阴影,于是火苗跃动得越欢快,他们的身影便越灵活。
蓑笠老板脱掉了他的粗布衣衫,酒保丢掉了擦布。剩下的平民操起了枪管,而债奴扫掉脂粉油,握住刀棒。烟雾是他们的掩护,这掩护比岗屑溅起的尘埃来得可靠。毕竟践踏之际才会有岗屑扬起,而愤怒之余便会硝烟滚动。
那些没有穿皮毛的野兽,若是不能被文明接纳,那他们也不允许文明入侵。
于是那些傲慢的,强势的,为所欲为的,被穿梭的子弹扫过,被炮弹的尘埃舔舐,像带着仇恨钻进集装箱时一样,像被扒光了用鞭子甩过那般,恨意被炙烤之后,伤口便结痂为烙印。
债奴水沟里的牲口也爬了出来,用污水浇着侵占他们地盘的灼热,用饲料棚作为他们的掩体,让等级配给的政令燃烧卷曲,而它模糊掉了泾渭分明的阶层。
战争的打响竟让苦沟与巡岗的人那么平等。
接连的火光与交错的枪响使得苦沟像粮油区灯火敞亮,它似乎不是巡岗燃烧后落下的灰烬,相反,蜿蜒曲折的沟壑里全是燃料,烧出苦沟崎岖嶙峋的轨迹。
卓聪或许没有料到苦沟会有这样的反击,甚至没有料到苦沟竟有能力反击,这个贫穷落后的地方明明有着欺行霸市的恶棍做执政官,有着为所欲为的巡岗兵征讨税额,有着原始野蛮的丛林人在边界躁动。还有那么多自私又自保的商贩,以及那么多手无寸铁的债奴。
他们有什么能力反抗,哪里来那么多的武器,还有良隽,良隽在哪里,他不是副队了么,他的巡岗兵在哪里。
哦,他看到了,他看到良隽的人手,可是他的士兵站在肥料战士里,他们的瞄准镜和枪口对着的却是肥膏的兵团。
卓聪本以为轻而易举的清扫,却变为势均力敌的交火。
当子弹打穿他侍卫的防弹服,火焰似乎也爬到了他们靴跟。于是越来越多的军车被调往,参与了这场密谋的肥膏也派兵支援。火力瞬间盖过了苦沟乌合之众的抵抗,席卷而来的炮弹打散本该团结的阵营。
而苦沟的人们就像被踢掉窝棚的鸟兽,他们哭喊着,尖叫着,求饶着,他们到处逃窜,到处躲藏。
墨淳站在苦沟的角落里,卓聪位于出沟的边缘。他们对峙着,看着手里的棋子混战。他们的身后没有代表,他们只代表自己。
而硝烟飘过墨淳的窗前,飘过卓聪的矮墙,沿着干涸的水沟继续飘,飘出了苦沟,飘到了展浊的鼻腔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