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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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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之间的误解太多了。
以至于当听到硼砂说的话,阿欢还以为是自己的表态改变了对方的决定。
直到硼砂像刚回苦沟时把阿欢拽过来抱紧,他才感觉到那一份几乎能烫伤他的情感。硼砂在他的耳畔咬牙切齿,他说我喜欢你多久了,我喜欢你多久了……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下得了手把你送出去!……
他甚至不给阿欢回应的机会,便歇斯底里地啃咬着对方。他想喝干阿欢的血,吃光他肉,他要把他的骨头嚼烂咽下,这样阿欢才不会有这些离谱的想法。
那刀刃扎进阿欢身体的刹那,在拥抱之际也同样贯穿了硼砂。
那怎么办,阿欢问,那我在沃水……我不知道在沃水要做些什么,我又能做些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硼砂闭紧了眼睛,手指扣紧对方的发丝。
之前他怕做不到所以很少承诺,但当下他给出肯定的回答——“你是我的爱人,我去哪,你就得跟我到哪。”
是,硼砂再不动摇带阿欢进沃水的想法。他当然有类似展浊的担忧,怕沃水对阶层的维护会给阿欢带来各式各样的轻视。但或许不自量力这个词,偶尔能有褒义的解答。
阿欢一直是奴仆,从他被带进苦沟做债奴之前,在他的国度也不过是个被国家分配给有钱人的阶层。所以他不仅有把自己送出去为硼砂换前途的想法,还认为展澈被交换是必然的选择。
但朗浔不同,朗浔的国家在被侵略前,他就是一个和大家一样平等的居民。所以当他察觉到了滚刀的异样态度时,他直接提醒了硕涵——“我觉得舒老哥不对劲,您得多看着他,他应该有什么话没告诉我们。”
硕涵相信朗浔的敏感。而得到了对方的信赖,朗浔直指他的猜测——“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拿苦沟某个人交换,才能让墨淳先生回来。”
他猜测的依据是当下到沃水的几人基本确定都要去沃水了,沃水不必多此一举。而沃水男人在渣市没有接触太多人,目标不会是渣市的谁。硼砂也好,硕涵也罢,他们与执政官的地位有差距,沃水不可能要求他们改变执政官群体的政策走向。
那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展浊了。
硼砂对苦沟有影响力,滚刀在渣市有号召力,而展浊——他或多或少对境外人有掌控权。三个方向若是沃水都能搞定,那不管执政官们到底怎么想,就不足为惧了。
有时候硕涵挺佩服朗浔的想法,他觉得朗浔有的洞察力是他所缺乏的。但他又畏惧于这份细致入微,毕竟从另个角度来说,朗浔要想骗他可是随随便便。
“您还觉得我会骗您吗?”听罢硕涵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揶揄,朗浔问。
硕涵说不,要是我仍这么想,或许我就不会把自己对你的判断说出来了。
朗浔皱起眉思考了片刻,说——“硕队,您若是仍没考虑清楚是否带我进沃水,可以把我留在苦沟。但请您相信,不管我做不做得到,也不管您是否帮助我,我定会竭尽全力,自己进沃水。”
硕涵无话可说。
而到底在渣市混迹许久,朗浔的提醒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就在硕涵想要找滚刀谈一谈时,滚刀竟失踪了。
展澈津津有味地吃着实验体给他的食物。
展澈吃东西的时候戒备最低,这是给展浊训练出来的模式。刚遇到展澈时,展澈是一边走一边吃,吃一吃还要到处看看,防备有可能过来抢他食物的野兽。
所以展浊让他放低戒备和队员一起团坐在火堆前分食,还花了些工夫,至少让他意识到有队员在身旁之际,就不会有飞禽走兽。
于是实验体可以借此机会近距离地观察展澈。
他摸摸展澈的胳膊,体毛旺盛,肉肉软软。展澈往回收了些,他又摸摸,展澈腾出一只手挠挠,没再闪躲。
他又摸摸展澈的肩膀,棕色的皮肤,肌肉厚厚的,上面渗出了少许汗水,他放到嘴里尝尝,味道不好,不想吃。
而后他再摸摸展澈的脖子,摸到他因为吞咽而滚动的喉结。展澈狠狠地用手擦了一下脖子,他摸到了展澈的胡须,短短刺刺,甚至有些扎手。
这会展澈才意识到,对方竟没有胡子。
是,实验体没有胡子,也没有什么体毛,他的毛发都长在该长的地方,头发及肩,眉毛甚至一根杂毛也没有。除此之外身上光滑极了,细皮嫩肉,吹弹可破。
展澈甚至能看到皮下的血管,以及少许因测试,注射器留下的洞。
展澈抬起眼睛看他,他的目光像阳光一样可以穿透展澈。接着,他拍拍他的胸口,说,改。
展澈没说话,他又拍拍胸口,说改。
展澈还是没说话,于是他拍拍展澈的胸口,说澈。
哦,展澈理解了,“你的名字叫阿改。”
实验体笑了。
展澈是能和他沟通的,和那群与他极为相似,甚至是复制粘贴的副本不同,也和那群冰冷得像是测试设备的沃水人不同,展澈又用胳膊擦了一下嘴,问——“你知道墨淳和滚刀在哪吗?”
展澈当然以为对方听不懂,他当下和实验体比较也算是个文化人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词汇量有多匮乏。
所以他只是随口一问,岂料对方眨眨眼睛,而后抓了一下展澈的手指,说——“走。”
“我不走,”展澈说,“我要等墨淳和滚刀,要是等不到我就回苦沟了,我不和你走。”
展澈想清楚了,他还会在这里等着。要是他能见到滚刀和墨淳,他会直接把展浊的担忧和他们说。他不是抱有什么期望,他只是想要对方的答案。要是答案让他不满意,他就乖乖回展浊那里去。而要是满意——或许他会再问问展浊的看法。
阿改不知道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只是在展澈收回胳膊时,目光盯着挣脱的位置,又顺着回到展澈的眼睛。
展澈已经吃光他给的东西了,拍了拍手,于是他又抓住了对方的手指,那速度快得让展澈都没反应过来。
他说,“吃的,走。”
这会他拽得用力,让展澈这硕大的身躯都往前栽了一下,但展澈马上止住了脚步,狠狠地往回收胳膊。他已经不是当初被墨淳提问被揍还是揍对方就能简单作答的野兽了,这选项里掺杂了太多的考量。
何况他吃饱了,警惕又回来了。
“我不走。”他被扯得生气了,甚至狠狠地推开阿改,让阿改向后退了些许。
阿改放开了他,但还是没走,他像是在思索着怎么说服对方。
而后,他说了一句超过展澈想象的话——“墨淳,滚刀,”——他完美地说出了他们的名字——“你,换吃的,他们。”
他指了指展澈,再指了指驯兽间。
“我……换吃的?”展澈不解,他说别别别,我不要换吃,展浊哥给我东西吃,我吃得可饱了,我还可以自己找吃,我不和你走,我不走。
“不,”阿改坚持,他又固执地指了指驯兽间,那来来去去的实验员和嘶吼嚎叫仍若有似无地传来,他不断地调换着语序,说——“墨淳,滚刀,交换,沃水,你。”
展澈理解能力着急,但还好阿改可以排列组合各个词汇的顺序,直到——他听懂了阿改的意思。
展澈愣住了。
他要的答案是滚刀和墨淳亲口对他说,而不是别人来转述给他。所以他还是问——“滚刀,在哪里?”
“沃水。”阿改说。
“墨淳?”展澈问。
“沃水。”阿改答。
“他们……他们交换我,交换我干什么?是要让我和他们一起去沃水吗?”展澈再问。
阿改否认了,他拍拍胸脯,笑起来,说——“我,和我。”
虽然极为不情愿,但综上所述所有的词语顺序重新排列,展澈结合上下文理解再捋了一遍——“你是说,滚刀和墨淳与沃水的交换条件,是让我和你走?”
阿改给他满分。
“和你走干什么?和他们一起生活吗?”展澈问。
阿改摆摆手,又拍拍胸脯。
“和你……”展澈的目光落到身后的驯兽间,犹豫片刻压低了音量,问,“和你一起做个实验体?”
阿改再给了他附加题的分。
阿改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像是展澈想通了就能答应他一样。毕竟他就是这样,只要他理解了实验员的意思,当然只有照着做的份。他有抗拒的选项吗?没有,所以他认为展澈也没有。
所以他不理解为什么展澈后退了几步,眼睛里竟然逐渐氤氲起失落和愤怒。而后还不等他追上去,那健壮的熊居然转身扎进丛林里,竟一溜烟跑没了影子。
展澈委屈极了,才不相信阿改的话,他们又不熟,阿改肯定是想骗他走。滚刀和墨淳什么时候去沃水了,他怎么不知道,就算要交换他,凭什么不来当场和他说,凭什么躲着他。
他一边跑一边哭,不过还好,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怎么分得出精力认真哭。只是当他又跑回了苦沟,跑进展浊的房间时,他没能一个猛扎扑向展浊。
因为屋里不止有展浊,还有他想了许久却一直没能见到的滚刀。
“哟,熊崽子回来了。”滚刀被一脚踢开的门吓了一跳,手立刻过到腰间的佩刀,但还好,在看清对方是展澈后,他张开手臂想给个拥抱。
展澈才不和他拥抱,他又生气又羞愤,见着滚刀,自个的眼睛能蹿出火苗。
于是他几步上前,捏着拳,竟毫不犹豫地对着滚刀抡去。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