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兽性部落(六) ...
-
“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放开!”
那是一个身穿西服的男人,一头梳得油亮的头发过了一整日,仍旧坚.挺如初。
此刻他被一名高些的战士架住,就要往大门那边带。
与他绑定了cp关系的女人踩着皮鞋急匆匆赶来,嘴边的细纹因为焦躁而深陷成沙丘沟壑。
“为什么带走他呀?这是要把他带到哪里哦!”
另一名战士挡在女人面前,防止她想不开冲过去:“只是把他驱出部落而已。神明尚四而食,他不敬神明,连四枚红果都不愿意供,这里自然也没有他的位置。”
迟溯听懂了,原来是那个男人认为首领没有要具体的数额,就动了与李姝相反的心思,只放了不足四颗的果子。
“可是,可是,”那名女人忍不住咬住了下嘴唇,突然想到了什么,激动地朝那名战士说道,“我们并不知道需交纳四颗红果,你看我们现在补可以吗?”
她是觉得洞八没有跟战士交谈过,能以不知情作为借口将那名男人保下来。
可惜她算盘打得再好,战士却不吃那一套,他低下头的表情很是冷漠:“那关我什么事。”
说罢他也没再理会那个女人。反而有只汗毛细密的手伸过来,捡起了那男人掉落的红果,看着有几分眼熟。
想着男人虽然被带走了,可物资得留下。女人扭头看去,吓得直接叫了出来。
“叫什么,”洞八挠了两下耳朵,又把其他掉落的果子收入囊中,才抬起那双黝黑无光的眼看向女人,“在神明面前撒谎可不是一件好事。”
见女人被他盯得直哆嗦,连额角都浸湿了汗,洞八这才转身将一颗红果扔给那名战士,拍拍手道:“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带你们去住的地方。”
这个部落防御系统完备,住所却是意料之内的原始。
用简单的木材,茅草,泥巴,就搭建了一个人字形的锥型包。看起来透气,实际上也确实防不了风。两个人平躺进去,里面的空间勉强能伸直脚。
迟溯捏起边上那两张不知用什么兽类制成的皮衣,一股腐臭味立刻窜了上来。那种仿佛将唾沫吐进霉谷里发酵的毒气炸弹将他炸得整个人一僵,恨不得立刻将这皮衣烧了。
可夜晚的冷风往里灌着,连穿了鞋袜的脚都是冰的。他只好扔了件给景雾泽,自己将另一件留下,痛苦地牺牲了自己的鼻子。
正当他赴死一般要把皮衣盖到自己的身上时,旁边却撇了件外套过来,夹在他和皮衣中间。
“先盖这件吧少爷。”
景雾泽说完就盖着皮衣闭上了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晚太安静,景雾泽这句话倒没有什么油嘴滑舌,反而多了几分温柔的体贴。
迟溯自然不可能因为要强委屈自己,只是将这件带着别人温度的外套盖上时,动作还是不经意停顿了一瞬。
独属于景雾泽的味道很淡,似晨间的薄雾般轻。却莫名能够压下皮衣的恶心,让另一种情绪漫上来。
迟溯不受控般问出了那个心底里的问题。
“成为初始cp后的那几分钟,你看到的我是什么样的?”
冀刚在郝思嘉眼中是怪物,景雾泽在迟溯眼中是花豹子。
那迟溯呢?迟溯在景雾泽的眼中,究竟是什么样子?
景雾泽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迟溯以为他已经困得昏厥过去时,他才开口道:“如果哪天我们成为契定cp了,我就告诉你。”
不想说就直说,还契定cp?等他出去之后就把他们的cp拆了。
迟溯在眼皮下滚了个白眼,迷糊着睡着了,做了一个不短的梦。
在那个梦里,刚认识没多久的景雾泽说他看似冷静自持,实则洁癖娇气,像个少爷。
可景雾泽自己肆无忌惮,做事从不顾别人死活,比他要像少爷得多。
怎么有脸说他?
迟溯当即反驳,与景雾泽辩论半天,直到看到景雾泽隐忍的笑容才意识到自己又落了套,终于忍不住骂了声。
“笑屁!”
“哟,”有人乐道,“还真是开了眼,竟让我等凡人见着了先知,未睁眼便能知晓我的表情。就是这神仙怎的这般粗俗?”
不,你并不是凡人,而是见证人,俗称见人。
迟溯闭着眼睛都能猜到这故意捏京腔的人是谁,更别说睁眼了。
于是他佯装抻腰一把将景雾泽的笑脸推开,才睁开眼睛,神色愧疚道:“抱歉,没睡醒,你没事吧?要不要替你联系哪个太平间?”
“我不用,”景雾泽捂着眼道,“不过外面好像有人很需要,你想联系也可以。”
又死人了?
迟溯心头一跳,也没了刚醒来的倦意。他撇开兽皮,就要往茅屋外去,却在拨开干草帘子时停下来。
总感觉有什么束缚了他的手。
迟溯低头,才发现自己昨晚冷得把手伸进了袖子里,无意识反穿了景雾泽的外套。
“这个还你,”迟溯将外套脱下来,扔到景雾泽的手臂上。
说完他就动作利落地出了茅屋,留下景雾泽孤零零一人。景雾泽低下头,无奈地将他脱外套时扯进里头的袖子往外拽,重新捋好穿上。
“用完就丢啊,”景雾泽吐槽着,嘴角悬挂的笑意却没有一刻落下来过。
要找到出事的地点并不困难,嘉宾们异常的聚集就是指引。
迟溯走过去,将这如墙般紧密的人堆仔细扫视一遍,看见了许多与他有过接触的嘉宾。
唯独李姝不在。
清晨的风仍裹挟着夜晚遗留的寒意,迟溯将衣服拢紧了些。他侧着身从人群的间隙中挤进去,逐渐看清了这所茅屋前的情景。
那是一具从茅屋探出半截身躯的尸体,脸朝下趴着,迟溯只能凭借湿漉漉的头发长度,勉强确认那是个女人。
她左手鲜血淋漓地抓着地面的沙石,留下五条清晰分明的血痕。而同样磨得血肉不清的右手则朝前伸得笔直,像是曾竭力挣扎过朝外爬去,却永恒地停在了推开茅草的那一刹那。
迟溯向前倾身,想辨认她的身份。
却不料她突然提高胸膛,隆起背部,吓得迟溯极速退后撞了人。
来不及回头道歉,那具女尸便先扬起头来。
混了血浆的头发掩住了她大半张脸,却遮不住她奋力撕裂嘴角,企图张大到极致的口腔。
有什么从那黑暗里伸出来,嫩红,柔软,细长。
是舌头吗?
迟溯只疑惑了一瞬,下刻那根东西便冲了出来。
人群四散而逃。数不清的粉色条状物撑挤着女尸的上颚,从她的口中不断涌出,蛄蛹着指头粗细的身子涨潮般迅速往外漫开。
而这些寄生虫一样的怪物从口中抽离后,女尸如同扎破的气球般很快干瘪下来,瘫成了一片极其完整的人皮,只剩下骨头支起的弧度。
迟溯看得头皮发麻,心脏狂跳,却偏偏迈不开步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几根嫩红的“寄生虫”又重新卷到一起,朝他袭来。
怎么连怪物都会挑软柿子捏?没人跟他说过啊!
想想办法,无论什么东西都有弱点不是吗?
迟溯的眼珠子紧紧跟随“寄生虫”的动作落到最底下,将眼神经都扯到了极限,却看见“寄生虫”已经攀到了他的脚踝。
脚下一片冰凉。
迟溯决定不再折磨自己的眼睛,让它松弛地朝前看。
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感觉头也不麻了,心也不跳了,一切都好极了。
忽然,一抹蓝色的身影再一次张扬地闯进了迟溯的视野里。他落脚极快,如同漂移时踩下刹车一般。动作看似潇洒随意,实则精确度满分。
迟溯只听见“兹拉”一声,那粘腻的触感便从脚踝落了下去。
那人低垂的桃眸浅浅眨了一下,朝他看来。
“箭也不躲,虫也不避,你是真想死吗?”
没有愠怒,没有嘲讽,景雾泽这话时的神情尤为平静。迟溯却莫名尝到一丝苦涩,像是无意间吃到了跳跳糖里包裹的纯黑巧。
他感到有些古怪,但又想不清有哪不对。于是他迟疑了一下,最终如实道:“我只是……有点讨厌虫子。”
又不是寻死。
“是吗?”听了迟溯的话,景雾泽似乎重新鲜活起来,语调都轻松了些,“之前只知道你怕鬼,没想到虫子也怕。”
心底的怪石头似乎跟着景雾泽的状态移开了,迟溯也不免跟着放松下来,也想说些什么,完全没有提防景雾泽扔过来的大蝴蝶结——
用“寄生虫”绑的!
“景,雾,泽,”迟溯咬着牙一字一句,眼中似乎冒了火光。
景雾泽又拿起了一条“寄生虫”甩着,笑容挑衅道:“嗯,我在。”
【哇,居然把那么温柔冷静的人气到发飙,也太坏了】
【景浪浪转赛道了?昨天不还是深情人设来着?】
【还人设,景狗什么尿性大家不清楚?反正我个人是十分期待景狗哪天能阴沟翻船的,最好现在就被打一顿】
【算了吧,说是那么说,谁真敢——啊?】
迟溯确实如弹幕所料,没有激情痛揍景雾泽。
他只是拍了拍景雾泽的头,轻声说了句:“乖,别玩了,把它扔掉吧,怪脏的。”
于是观众们就看见景雾泽还真就呆滞了一般松开手,又发烧般从脖子红到了耳后根,就差上脸了。
【不是,您幼师专业的?】
【这真景雾泽?那个情场老手?他居然是吃这套?】
【啊啊啊啊有朝一日居然能看见景浪浪这么纯情,我可以安详地去了】
【虽然不是阴沟翻船,但又怎么能说一点没翻呢】
见景雾泽终于在自己的手下安静下来,迟溯面上温柔着,心底却已经将他翻炒了遍。
本来不想用这招的,奈何又怕真把他打爽了坏事,干脆也不给他留脸了。想必弹幕人才多,总有把这事拎出来嘲讽景雾泽的,让他也感受感受尴尬这两个字怎么写。
迟溯收回手,报复完景雾泽,他也能干正事了。
顺手捡起一根结实的木棍,他走上前去,用木棍挑开了女尸上的草帘。
光灌了进来,照亮了茅屋的内里。里面有着同样配置的草垫皮衣,简简单单,好像和他们那也没什么两样。
可迟溯总觉得这里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
是什么呢?
他皱眉思考了一下,突然想到些什么,猛然倒吸了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