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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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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行一时被许如愿的偏执吓住了。
看着他的表情,许如愿稍稍平复心情,慢慢道:“景行,你也许觉得妈妈像个疯子,也许觉得妈妈太过分,但你别忘了,宋——不,你的弟弟,是妈妈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妈妈陪着他度过人生五年,收获了开心,也收获了悲伤。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他,你永远不会懂——”
她笑了笑,像是怜悯又像是憎恶,看着宋景行与宋维正在某种角度上类似的脸:“景行,你以后可不能像你爸爸。宋维正和我达成了协议,不逼你娶其他家的孩子。你不能折磨一个爱你的人。”
宋景行的声音干涩:“妈……”
许如愿轻轻擦去眼角的泪:“回你自己房间去吧。记住我说的话。”
宋景行的脚却像生了根,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究竟对不对,但他实在无法忍受,就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
是和什么都不知道的妈妈一起,伤害弟弟,还是把真相告诉妈妈,在她淋漓的心口再划一刀?
宋景行不知该如何抉择,但他唯一确定的是——
他们都伤痕累累。
见宋景行没走,许如愿抬头,看着这个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大儿子。
她不明白宋景行为何会变成这样,但她还是相信,宋景行不会成为像宋维正那样的人渣。
许如愿温柔地:“景行,还有事吗?”
这是在送客。
宋景行深吸一口气:“妈,你不能伤害宋修清。”
许如愿一愣,有些不悦,但下一秒——
宋景行:“他不是私生子。他就是宋修清。”
许如愿怀疑宋景行脑子出了错,她愠怒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景行沉声:“我没有乱说。”
他一字一句,就像是利刃凌迟,每个字都扎在许如愿心口。
“当初死的不是弟弟,是那个私生子。宋修清就是我的弟弟!”
许如愿瞠目结舌,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扶着桌角,声音颤抖:“不、不可能,我亲眼看着他……”
宋景行心疼她,但话已说出口,也无法撤回,他慢慢解释道:“警察要比对他们找到的血液,我提供了生物样本。”
“检测结果显示,宋修清和我拥有相同父母。”
许如愿难以置信,她呢喃着“不可能”,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她猛地抬头:“一定是检测出了错!对!肯定有人动了手脚!”
宋景行悲哀地:“我进行了复测……”
在许如愿期待的眼神里,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刺进心脏的刀:“宋修清,他就是我的亲弟弟!”
许如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大口喘着气,艰难地:“你再说一遍——”
宋景行没有说话。
他知道许如愿并不想要他的回答,她期待的,是一个可能的玩笑反转。
但宋景行的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
许如愿扶着额头,眼前发黑,连站都站不稳,她喃喃着:“不可能……他不可能是修清……”
那个被她憎恶,被她戏弄的孩子,不可能就是她的亲生儿子!
许如愿坚信自己的儿子死了。
当年,那个女人带着孩子而来,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但她不知道的是,许如愿和宋维正的婚姻靠的不是爱情和孩子,而是利益。
这些事不能被孩子们听见,宋修清又撒着娇出去玩,许如愿只好带着他,和那个女人到最近的咖啡厅进行交易。
条件一直谈不拢,许如愿心烦意乱,一扭头,两个孩子不知何时跑出了卡座,在路边玩球。
她刚想叫回他们两人,却见足球滚向马路,两个孩子追着跑向马路!
刹车声划破天际,许如愿眼前发晕,她差点没站住,跌跌撞撞冲向事故现场。
两个孩子躺在血泊中,满目刺红!
许如愿挤开人群,想要扶起倒在地上的儿子,却被围观群众劝着,等专业救护。
许如愿心急如焚,怒火攻心下,竟也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听到的就是儿子抢救失败的消息。
太平间寒气逼人,小小的孩子躺在拉出的柜子里,闭着眼,面色青白。
他的头发因手术而剃光,面上头上满是擦伤和手术痕迹,恍惚之间,许如愿竟有些认不出他。
——明明就是他啊?
许如愿抬头,望向宋景行,神情恍惚:“所以当年……是我认错了?”
她自言自语道:“那个女人故意毁了自己孩子的脸,只留下和修清像的地方,是她——她是故意的!”
一切都明白了。
难怪那个女人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把孩子送到乡下。
她一直觉得很奇怪,那个女人表现得这么爱宋维正,生了一个,肚子里还怀了一个,怎么会情愿这样做。
许如愿咬牙切齿,可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就算现在去挖坟也只有骨灰,鞭不了尸。
她握紧拳头,美甲刺入手心,疼痛勉强维持理智。
“宋维正那个贱人!”
许如愿面容狰狞,她红着眼:“如果不是他招惹那个女人,我的修清怎么会被换走!”
母亲痛骂父亲,这是宋景行近三十年人生从未有过的体验,但此时此刻,他和许如愿的想法一致——
如果不是宋维正,他的弟弟根本不会死!
他的弟弟,会在家中长大,学着最喜爱的钢琴,或许拥有比宋清晏还要高的成就。他不会被毒辣太阳的晒黑,不会被恶人毒打,不会缺衣少食,也不会受到妈妈的冷眼和哥哥的斥责。他就算最后一刻后悔,想要退出综艺,也会有家人为他兜底,就算被全世界厌弃,也有他们爱着他!
但这都只是幻想。
直到现在,宋景行才发觉,他似乎从未见过宋修清在他面前真正笑过。
宋修清从来都是沮丧的、压抑的、挫败的。
那是他们逼出来的。
一家人共同围剿,收紧渔网,把他从大海赶到沙滩,让他被所有人讨厌,让他活生生窒息!
是他,亲手扼杀了自己的亲弟弟。
宋景行甚至有些埋怨母亲,为什么当初不再看得认真些,为什么当初没有发现孩子不对劲,为什么……
其实他清楚的。
母亲也是受害者,就算埋怨,也该埋怨自己,为什么认不出弟弟?
为什么……要这么刻薄,硬生生毁了一个人。
许如愿声音低哑:“其实我都知道的……我知道他一直把我当妈妈,我还以为——”
最开始她以为,宋修清只是想讨好她,谄媚地想留在这个家,分得一些财产。
所以——
当第一次见面,宋修清期待喊她妈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冷冷看着,看着那双眼睛从期盼到疑惑到自卑,心中无比痛快。
后来她发现,宋修清似乎真的以为她是他的妈妈,他似乎忘记了那个死去的女人,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宋修清。
小孩的记忆向来混乱,许如愿甚至庆幸他这样误解——
因为这样,她的冷漠和疏离才能给宋修清造成更深的伤害。
于是,面对宋修清一次又一次想要亲近的呼唤与渴望的眼神,她选择无视,余光瞥过他僵硬的身体,每一次忽视都带起心头愉悦。
她快意地想:就该这样!
凭什么他活着而修清死去!?
凭什么他能替代修清的身份!?
凭什么他要得到家人的爱而修清却只能躺在坟墓里!?
……
这些问题一遍遍在她脑中回荡。
每当面对他那双欲言又止的眼睛,忍不住心软时,她就这样诘问自己,狠下心,扭头不看。
许如愿知道他在学校被欺负,知道攸宁天天私下骂他,知道景行被影响着厌恶他,也知道清晏偶尔的小动作——
但她就像最冷静的旁观者,看着宋修清在家中越陷越深,就像一只挣扎在蛛网上的小虫。
后来,宋修清的处境慢慢好起来了。
学校里的欺负少了,攸宁也开始认可他,他安安心心地准备申请,出国学习。
许如愿心软了。
她本可以毁了这一切,可她还是收手,看着宋修清离开。
她想:如果他安安静静地生活,少在我面前晃荡,日后,就当不认识吧。
只是后来,她发现宋修清竟异想天开,也要参加综艺,甚至是以钢琴作为乐器!
心中的怒火瞬间止不住。
许如愿能够容忍他安心活着,但不能容忍他成为想象中宋修清的样子!
修清才应该是那个站在钢琴旁,万众瞩目的人!
他想的美!
许如愿当即砸钱,顺着网上热度,推波助澜,狠狠抹黑。
之后也是如此。
不学无术,私生子,抄袭……
她畅快地观望宋修清日渐苍白消瘦,就像秋天落叶,稍稍一碰便碎成数片。
是她亲手——
杀了他。
许如愿低声啜泣。
可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宋景行轻轻搂过母亲,他的心钝疼,生锈的刀反复割着,就像一场漫长的凌迟。
他忍住眼眶的泪,低声道:“只要没找到尸体,他就还活着。”
像是在安慰母亲,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宋景行缓慢但坚定:“他只是不肯出现,那些谣言和咒骂让他害怕,他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了,所以他要躲起来,藏在一个谁都发现不了的地方,悄悄地生活。”
“妈,别担心。只要消除那些谣言,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怎样好的一个人,让他明白我们一直在等他,给他勇气,让他不再害怕,他一定,一定会回来的!”
宋景行笃定地:“他那么爱你,怎么会舍得离开呢?他会回来的!”
闻言,许如愿慢慢地抬起头,发丝凌乱,眼睛红肿,她与宋景行对视着,渐渐的,眼里浮现出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