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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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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给顾显允买生日礼物,宋攸宁和我说,这个综艺是个素人综艺,缺人……”
宋修清越说,宋景行的脸色越难看,终于——
“够了!”
宋景行一声厉呵,连沉迷手机的宋维正都回过神来了。
“你总是这样,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是不是素人综艺你不会去查吗?连这点能力都没有?赚钱给顾显允送生日礼物?你到底送多贵的生日礼物?连平时给你的零花钱都不够花?还是你平时就没存下来?”
宋修清手抖了抖,他想把碗放回桌面,却又一个不慎,碗铛的一声重响,磕在桌上,在他手忙脚乱间,不知怎么哗啦洒了一桌,汤水淋漓!
宋攸宁忽然笑了,低低的几声。
宋修清感觉自己手脚发麻,热汤落在他的手上腿上,却像落在他的头上,将他浇得满身狼狈。
这种场景,他好像经历过好多次。
无论是文学课上鉴赏诗歌,同学鹦鹉学舌重复他蹩脚的英语,还是数学课后指指点点看他空白的卷子——
失望,围观,嘲笑。
他永远都是站在中央,无助等着事件结束的那个人。
宋修清想改变这个局面,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僵在原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面色青白。
他想辩解:综艺在开播前的一个月才开始宣传,那时候根本查不到信息,他也未时时关注。而他从来没有零花钱,手里的钱堪堪够用,管家说是夫人的要求,防止他突然有钱乱花。
但他张不开嘴,声音锁在胸口,吞吐不得。
老鸭汤一滴一滴,从桌沿落在地上,拉长的滴落声像雷般响亮。
宋修清感觉自己的眼眶很烫。
不行。
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平静出现。
不准让他们发现你想哭。
那样的话……他们一定,一定会更讨厌你。
宋修清咬着牙,连两颊都开始疼。
就在他不知道煎熬该什么时候结束时,父亲宋维正忽然道:“好了,难得聚餐,别把气氛弄得这么糟。门口的,来收拾一下。另外修、修清啊,你也是的,多大的人了,今年大学毕业了是吧?照理说也是个大人了,有什么事自己能解决就尽量解决,知道没?”
“……嗯。”
就在宋景行想再说时,宋维正一把拦住:“打住!景行,其他事私下说,修清,去,上去换了衣服再下来。”
几人的交谈完全没影响到妈妈许如愿,她晚上吃的少,现在正慢条斯理地喝着饭后的桃胶燕窝。
她的态度一直如此,从宋修清被找回来开始,就假装他不存在。
在她边上,宋攸宁有些坐立不安,捏着筷子,反复摆弄碗里的油麦菜,但一句话也没说。而宋景行闭了嘴,夹了块栗子烧鸡。
宋清晏起身:“我吃好了,先和修清回房间看看有没有烫到。”
说完,他拉着依旧僵硬的宋修清离开餐厅。
宋维正让宋修清上去换衣服,但宋修清并不用上楼,他的房间在一楼,由客房改造——楼上的房间满了。
当初宋修清被误会死亡,许如愿实在无法再在往日的别墅住下,于是重新购置了一栋别墅,只空出一间房作为纪念。
后来,她收养了宋清晏,那件房便有了主人。
宋修清的房间没锁,宋清晏拉着他进了门,打开衣柜,却发现扑面而来一股霉味,看来是因为他不常回来,佣人偷懒没整理,香薰都干了。
“没有别的吗?”
“……都在行李箱。”
而行李箱,显然在酒店。
“先看看身上有没有烫伤。”
宋清晏道:“待会儿我上去拿我的衣服,你洗完澡先穿着,就不用还了。”
说话间,他帮助宋修清脱了短袖,看着腰侧肩膀的疤痕,一怔。
汤不是很烫,可泼在身上还是发了红,更显疤痕狰狞。
宋修清身材偏瘦,但22岁的男生,只要不胡吃海塞,就算什么也不做,自然而然就会有一层薄薄肌肉覆盖,条条疤痕横贯肌肉走向,随着呼吸起伏。
宋清晏忍不住伸手,指尖轻触后腰一条最长的伤疤,宋修清猝不及防,反射性瑟缩了一下,那条疤痕也随之颤抖。
“……怎么伤的?”
宋清晏难以想象受伤时鲜血淋漓场景,他稍稍偏头,移开视线,轻声问。
“不记得了。”
宋修清说:“可能是被打,也可能是摔的。”
宋清晏并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他同情宋修清的遭遇,但这同情终究没法给他带来利益,甚至会让他受损——同情并不影响他对宋修清出手。
最多,他会在宋修清身败名裂后,贴心的当一个好人,出手相助。
——如果那时,宋修清依旧这么蠢,认为他是个好人的话。
宋修清在房间浴室洗澡,宋清晏拿了衣服放在门口,隔着磨砂门,他问:“是攸宁和你说综艺缺人?”
水声渐小,宋修清的声音隐隐约约。
“我想给显允买生日礼物,钱不够,攸宁告诉我说公司有一档素人选秀综艺,缺有音乐背景的人,工资也挺多,正好可以……”
即便共同生活了十几年,宋清晏也不觉得自己和宋家人有多亲近。
他不明白许如愿为什么讨厌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但他知道如何利用这种态度,为自己谋利。
就像他清楚,宋攸宁,是这个家最心软最天真的人。
在所有人都讨厌宋修清,无视宋修清时,唯有宋攸宁会心软,嘴硬同宋修清相处。
但她从不实际捉弄伤害。
可现在,居然是她设下陷阱,又毒又狠,全然不复之前态度——
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清晏实在找不出理由,过去四年,宋修清在国外上学,只有放假才回来,又怎么惹上宋攸宁?
不过,要是能弄清原因,说不定日后能利用上。
“说不定是个误会呢?”
宋清晏说:“要不然你等会儿上楼找攸宁当面问个明白?刚刚她可能不好意思承认?”
误会?
想到这个可能,宋修清原本低落的心情稍稍明亮了些,他一直咬着牙终于放松:“我等会儿就去问问。”
洗漱过后,宋修清换上了宋清晏的衣服,带着一身水汽,在宋攸宁的房门口站了许久,始终没决心敲门。
其实他的心里隐隐约约已经有了回答。
宋攸宁这么聪明,她不可能不会犯这样的失误,她就是……故意的。
宋修清知道,连别墅里的佣人都能看出,宋景行并不喜欢他。
如果宋攸宁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并不是普通的素人综艺,那么,她缠着宋景行加上他,就是为了让宋景行误会他的目的,更加瞧不起他。
如果宋攸宁在了解后依旧选择隐瞒,而他发现了,他一定会主动找宋景行退出节目,这样一来一回,徒增麻烦,宋景行一定会加倍讨厌他。
——无论宋修清如何选,他都无法避开被厌恶的结局!
宋攸宁,真的就这么讨厌他吗?
宋修清在门口驻足,影子透过门缝摇晃,而宋攸宁坐在书桌前,一看就猜到是谁。
但她不想动,她故意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就是为了吊着宋修清,让他想多内耗,心里难受。
这是他应得的!
宋攸宁划着手机,带上耳机,椅子随身体晃动,余光瞟过门缝。
门前的影子徘徊,显然很纠结。
也许是音乐,也许他真的敲门了,咚咚两声。
宋攸宁依旧无动于衷。
终于,一首又一首歌结束,那人似乎蹲在门口,而手机嗡的一声震动,来新消息了——
【攸宁,我能和你谈谈吗?】
宋攸宁哼笑一声,将耳机甩到桌上,起身推开椅子,大步走到门前,门把下压,打开了门!
靠在门边的宋修清始料不及,茫然抬起头,与宋攸宁对视。
宋攸宁居高临下,看着这个所谓的哥哥,她还握着门把手,却不肯把门再打开些:“你想谈什么?说吧?”
宋修清的腿都蹲麻了,他扶着墙,踉跄站起:“你……你知道我就在你门口?”
宋攸宁:“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傻?”
宋修清微怔。
这句话很熟悉,宋攸宁曾对他说过无数遍,轻快的,抱怨的,乃至撒娇的——
可现在,这句话里夹的是冷笑。
宋修清也许会低估爱意,但他永远不会错过恶意。他已经足够熟悉,当一个人含着或微妙或间接的恶意说话时,空气中会弥漫着怎样的气息——
那是他拼命想消除的。
宋攸宁站在他面前,比他矮一个脑袋,但此刻,她的身形竟如此高大,嘴唇一张一合,房间的灯光从她身后而来,像是刺目的太阳,照得他头晕!
“我知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别遮遮掩掩了,我告诉你宋修清。”
“我一开始就知道那不缺人,我就是——故!意!的!”
最后那句话一出,宋修清脑袋里瞬间轰隆一声,炸了。
也许是他蹲了太久,而站起时又太急太快,此刻,全身血液竟急剧向脑袋上涌,眼前阵阵发黑。他以为自己不过是轻微的摇摇头,想要强行抑制这种生理反应,但实际上,宋修清整个人都在晃,几乎快摔倒,他下意识伸出了手,啪的撑住了门。
宋攸宁不禁后退了一步——
所谓的哥哥微微弯起腰,伸手靠着门框,他才刚刚洗漱,发尾还带着湿意,贴着脖颈,不知为何,他的视线似乎聚焦失败,摇摇晃晃落在自己身后,整个人失去了血色,就像春天微凉雨水滑落玻璃窗,她隔窗眺望到朦胧又遥远的雾气。
“你——”
宋攸宁心忽然一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