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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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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那是个昏暗的下午，艾丽娅“嘭”地一声打开大门，高兴地眉毛乱飞，维克多发誓，那是他头一次看到艾丽娅女士那么兴奋。
“孩子们，你们简直太幸运了，你们可是赶上好时候了，10月要召开埃尔帕索建成300年的庆典，社会各界人士都被受邀去将军府观礼。当然了——”她特意拉长了声调，“也包括我们。”
埃尔帕索，这颗下等星的名字。按理来说，一颗星球由总督、税务官、当地驻军共同管理，总督享有行政权，税务官包揽财政事务，直接对主星负责，军队则不必说。三者应是相互制约，各司其职。
只是埃尔帕索有些特殊，将军的家族世代盘踞于此，是这颗星球上名副其实的豪门望族。
可怜的汉斯先生空挂着个总督的名头，在这里无亲信无兵权，只能仰人鼻息，乖乖当一个傀儡吉祥物。
至于税务官，呵，自从这颗下等星的资源开采完后，这儿就再也没有税务官。
哪会有贵族老爷们来这穷乡僻壤，更何况大小事宜全被当地望族把持，半点油水都榨不出，来这当税务官就约等于流放了。
反正不过是颗籍籍无名的下等星，主星也不必劳神苦思，费劲去安排一位税务官，索性就让将军代理。
总而言之，山高皇帝远，将军才是这儿的无冕之王。
一阵阵兴奋的尖尖叫从孩子堆中传出，他们兴奋地上窜下跳，爱莎女士喊了好几声都没法让他们平静下来。
“这么盛大的典礼，为什么邀请我们呢？”
维克多还算冷静，问出这句话。
“还记得杰芙妮吗？”艾丽娅女士笑着回答。
杰芙妮，维克多当然记得她，那是个仙子般的美人儿。
她似蜡人那么洁白，端正而漂亮的五官，卷曲的黄头发，维多利亚湖一样含情脉脉的蓝眼睛，叫人几乎溺死在其中。那妩媚的身姿和娇俏的语调，赢得了所有人的喜爱，是一株从污泥中长出的百合。
她在分化成Omega后就离开了福利院，听说很有出息，下等星日子艰难困苦，福利院却还能勉强维持周转，也多亏了她的资助。
“她现在可了不得，在将军府做事，听说颇得大人物们的青睐。”
“我的小夜莺，我就知道她是个优秀的孩子。”
艾丽娅与爱莎女士左一言右一句地夸赞着杰芙妮，那是她们最宠爱的孩子，她们由衷地为她骄傲。
瑞恩和几个孩子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太好了，一定是杰芙妮姐姐邀请我们...”
一群蠢货，维克多想。近年来下等星贫富分化越发严重，底层百姓无钱无权，只有烂命一条。那些蛀虫们做得太过火，导致刺杀事件屡禁不止。百姓的命不算命，可老爷们还有大把大把的金钱没有挥霍，就算到时候用再残忍的刑法处置那些贱民，自己的命可回不来了。
做几次慈善，喊几句关注弱势群体的的口号就能平息人们的怒火，对贵族老爷们而言，真是一笔绝佳的买卖。
恐怕这次邀请孤儿观礼，只不过就是场政治作秀，平日里也没见他们发发善心接济福利院，镜头与闪光灯下他们可真会当演员。
不怪维克多这么愤世嫉俗，自小在缺爱的环境中长大，他早已习惯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周围人的一举一动。
更何况，某种意义上讲，他猜的也确实不错。
至今回想起来，维克多还认为那是美好的一天。
孩子们一起洗了一个热气腾腾的澡，打结的毛发被一一梳开，每个人的脸颊都红扑扑的，眼神里全是藏不住的喜悦。
更值得惊叹的是，孩子们都穿上了洁白的衬衫。
就是多恩那个不修边幅的邋遢大块头，也在镜子中看来看去，洋洋得意，又像待嫁的少女般羞涩。
瑞恩和其他人趁机用智环下了那一幕，取笑了他好久。
不错，孩子们还得到了智环，虽然只能带在手上，有一些通讯录像类的基础功能，却已是莫大的幸运。
到处都洋溢着欢乐的情绪。
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他们坐在地轨里，维克多贪婪的呼吸着那里的冷风。
福利院在地表，连风都是浑浊的，混着沙子飞粒，吸一口能呛死人。
地轨运行是发出的轰鸣声让维克多惊叹不已，这让他感到自己仿佛坐在钢铁巨兽的身体里，一向老成的他脸上终于露出独属于孩童的恣意的笑。
当那个穿着考究，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先生”来接他们时，维克多羡艳地望着他，猜测他是是哪位要员，不过，正式进入将军府后，他才意识到，原来，那是一位普通的招待服务生。
巨大的落差让维克多有些难堪，连身上的白衬衫都显得灰扑扑的。
听到哗啦啦的水流声，维克多着迷一般盯着门口的喷泉。
稀碎的水花飞溅，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斑斓的光彩，这是在福利院，不，是在达官贵人们所在地以外的下等星上看不到的景象。
上百年的开发给这座星球带来了无法磨灭的伤痕，干净的水是多么宝贵的资源。
自维克多记事以来，水都是浑浊不堪的，混着砂石和废料，若去以前的巨型工厂附近看看，你会发现澄澈的水库，只不过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彩虹色的油膜。
相比与后者，混着泥沙的水似乎也是可以接受的。因为彩虹般的色泽来源于各类化学污染物，流光溢彩的水面之下实则藏污纳垢，毫无半点生机。
维克多还没有踏进将军府的大门，却已然感到温暖湿润的气息，后来他才知道，不同于下等星气候的舒适来源于附近的环境适应器。
环境转换器矗立在宫殿中央，像一座巨大的、亵渎神明的祭坛。它的基座由整块的黑曜石雕刻而成，表面镶嵌着从星际矿场掠夺而来的稀有晶体，每颗都价值连城，却在这里被随意地铺成装饰性的电路纹路。
当权贵们开启它时，空气中会瞬间弥漫起潮湿的芬芳，仿佛整片沙漠都在一瞬间被海洋淹没。水珠从虚无中凝结，落在黄金铺就的地面上，蒸发成带着香气的薄雾。花园里本应枯萎的奇花异草，在人工降雨的浇灌下疯狂生长，花瓣上滚动的不是露水，而是融化了的宝石粉末。
而这一切的代价，是远方三座城市的能源被瞬间抽干，贫民区的灯光一盏接一盏熄灭，地下水库干涸成裂开的土块。但没人会在意——因为在这里，在这座永不干旱的乐园里，酒液仍在流淌，舞者的肌肤仍被水雾浸润。
干净的水，湿润的空气，仅仅是这些就让维克多心驰神往，他隐隐感觉到不甘，欲望的火焰着灼烧他的灵魂。
他明白，自此以后，有些事或许再也不一样了。
他默不作声行走在其中，灵魂已然升至云巅，连杰芙妮何时来的都不知道。
杰芙妮后背大块雪色的肌肤裸露出来，深蓝的裙摆上用暗金色的西线绣满花纹，步伐行走间，裙摆仿佛可以抖落浮华与碎金。
维克多注视她，任谁看到，都不会相信这是从福利院出来的孩子。
他敏锐地注意到，不少人的目光被杰芙妮牵动着，人们与她嬉笑逗乐，但那目光里混杂着维克多看不懂的东西。
那些Omega名媛贵妇同样衣着华美，但她们与杰芙妮不同。
alpha们的目光牢牢锁定她，像是孩子盯着五彩斑斓的蝴蝶，喜爱却不在意。
那些贵妇们用扇子遮挡着自己的半边脸庞，只露出眼睛，从上到下扫视着杰芙妮，轻蔑厌恶不屑一顾，还夹杂一丝嫉妒。
维克多和其他孩子挤在角落，听到有两个人说:“瞧瞧她那副样子，不过是将军身边的一位……”
他没听清他们的话，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在将军干枯苍老的手搭在杰芙妮脊背上，摩挲她的肌肤时加深，他隐隐猜到了什么，回过头去瞧艾丽娅和爱莎。
她们沉默着，看着人群中心的将军和杰芙妮，表情极不自然，半晌后，强行带走了这些孩子...
维克多一直谨小慎微，在此时，一个大胆的念头却冒了出来，他趁两位女士不注意，悄悄混在人群中。
悄悄在智环上设置禁止来电，他决定放纵一把。
维克多就像初出茅庐的小兽，莽撞地走在这个巨大的府邸，星穹大厅的弧形穹顶由整块透明合金铸造，能清晰看到人马座星云在头顶流转。自动调节的光膜将恒星光线过滤成柔和的银辉，洒在悬浮于半空的宾客座椅上。
他模糊地猜这里究竟有几个小镇大，尽力最斯文的方式吞咽着那些佳肴。
混迹在人群之中，维克多从未像这样快乐和陶醉过。
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停留了很长时间，他早已迷路，将军府与其说是府邸，不如说是宫殿。
香薰的味道与耀眼的珠光让他头昏脑涨，维克多随意闯进一间房子，害怕有人会进来发现他，只好把自己窝成一团藏在厚厚窗帘后的台子上，好在上面铺满了天鹅绒，倒也不算难受。
随即，他沉入了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