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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有一点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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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朋友？我等会上去怕照看不了他。”车黎明对另外一个下铺的女孩说，“这样，只要他要起身或者叫人，你就拿这个杆子把我戳醒，可以吗？”
女孩爽快地答应后，还给了车黎明和闵生两个苹果。车黎明在下铺坐着削苹果，闵生就在床上坐着。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在工地的时候，你和我挤一张床？”车黎明把苹果核去掉，切成小块用牙签穿成小串，递到闵生的嘴边。
闵生含了半块苹果，迟迟没有咀嚼。可能在他的记忆当中，车黎明从来都不是这个样子，闵生垂着眼睛流下两颗泪来。
“我是不是在做梦？”
车黎明口中原本香甜的苹果陡然变得又苦又涩，他从上车来就没有放开过闵生的手，这个时候他又握紧了半分，“怎么可能是在做梦呢？我们明天早上就到家了。别哭鼻子了，好吗？”
闵生含着泪点了点头，吞下苹果后就躺下了，不一会儿在车黎明的温声安慰下就睡着了。车黎明闭了闭晦涩的眼睛，自从闵生回来之后，他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他也不想睡着，睡着了看不见闵生，心里面也不踏实。
他前段时间腿受过伤，爬上上铺的时候分外吃力。上铺根本就没有坐起来的空间，他就只能蜷缩着，一边按摩着自己疼痛的脚背，一边瞟向下铺闵生不安的睡颜。
他不敢想象闵生到底经历了什么，能把昔日阳光自在的人变成现在的行尸走肉。
第二天，车厢的灯亮起来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即将到站的播报。在火车上颠簸的一夜，车黎明睡得并不安稳，更何况他心中还装着事情。
恐怕要等他成功得到监护权，闵生的厌食症痊愈，他有钱能够带闵生去更好的医院检查的时候，他才能睡一个安稳的觉。
行李全部都是车黎明一个人拿，闵生看起来过意不去，也想帮忙提一点，车黎明就给了他一个水果袋子，让他拿着边走边吃。
两个人走在故乡敞亮的大马路上，昔日的故园大变了样，连从小到大在这里生长的人都快迷路了。
车黎明临时找了一家便宜的小酒店，老板娘是他以前认识的，很好心，给他们三十块钱一个晚上，还带一个小厨房。
距法院开庭还剩两天，车黎明就带着闵生到处玩。车黎明带着闵生去了原来家的附近，原来的垃圾场现在已经被填平成了一小块广场，上面除了有打篮球的小孩，还有跳广场舞和下象棋的大叔大妈。环境和以前大相径庭，增添了他再也融不进去的热闹和温馨。
他带着闵生到这里，一方面是为了看奶奶，也想让闵生回忆起……他车黎明对闵生的好，虽然说微不足道，但愿能让闵生早日痊愈，能想起他也是曾经有家的人。
站在奶奶的墓前，两个人相对无言。想当年，奶奶已经把闵生当成亲孙子看待，临终嘱托闵生好好照看车黎明，让他们两个相依为命。现在他们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只不过早就物是人非了。
车黎明想带闵生去找找小天的墓地，但是又怕他受刺激。再说，那片垃圾场大约也被填埋了，小天的墓地也永远找不到了。于是车黎明还是把闵生带回临时的住处。
“闵生！你快出来看看谁来了？”车黎明在房门外叫，闵生闻声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看见了外面朝着她笑的女孩。
“这是林哩，你还记得吗？”车黎明给闵生介绍，“当时我们还在景兴的时候，林哩带你出去玩过，我们家的电视就是在他们家买的。”
当时闵生失踪的时候，车黎明除了联系沈颜，还重新找了林哩。毕竟闵生相信这个女孩，出走后说不定会找林哩求助。不幸的是，林哩也没有关于闵生的任何讯息。不过她对闵生的事情非常关心，这两年时不时跟车黎明通电话。车黎明才发现林哩居然是他们的老乡。林哩今年刚刚高考完，听说闵生找到了，马不停蹄地从距离二十公里的地方找了过来。
闵生的眼睛亮了亮，这是车黎明太久没有见过的神色。林哩冲上来紧紧握着闵生的手，她对这个陌生人流下了眼泪，“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林哩和闵生不过也是几面之缘，实在是让车黎明摸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羁绊。
林哩和闵生聊着天，闵生脸上露出了鲜有的笑容。车黎明沉默地听着，心中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
“哥，我考上大学了，”林哩擦了擦眼泪，从书包里面拿出一张红色的录取通知书，“当时你送我一朵蓝色的花，让我好好读书，我都记着呢！”
闵生捧着录取通知书，脸上又是欣喜又是落寞，“好……太好了。小哩真厉害！”闵生小时候成绩也很好，车黎明之前和他一起生活的时候能看出闵生是喜欢读书的。可是因为变成了傻子，他的学业停留在了小学毕业之前。
车黎明十分讶异，闵生居然还记得这个陌生人的名字。
林哩看着车黎明愣怔的模样，又和闵生寒暄了几句，转身对车黎明说：“小明哥，有点事情我和你出来说。”
车黎明跟着林哩走了出来，林哩顿了顿，说：“你可能很奇怪为什么我们两个的关系是这样的。但是你知道闵生和我的哥哥有多么像吗？不光是长相，连声音，还有性格都是一模一样的……但是我知道我这样做是不对的，所以说我这次来后就不会再来了，希望能对闵生走出阴影提供一些帮助。”
车黎明吃惊地继续听下去。
“闵生也把我当成妹妹来看待了，他还记得我我很开心。但是他是有妹妹的，我不能替代他的亲妹妹，我也再也没办法弥补我的亲哥哥了。”
“但是，你觉得闵生和你的哥哥这么像，你不怀疑他就是你的亲哥吗？”
林哩摇了摇头，眼睛中充满了惋惜，“不可能，我亲眼看见我哥哥死在我的面前的。但是，我能感受到闵生是很想念他的妹妹的，我想如果你能找到他的亲妹妹，对闵生会很有帮助。”
“但是我以前打听过，闵生他妈妈带着她的女儿卧轨了。虽然婴儿生死不明，但是……”
“但是有一点希望也是好的，不是吗？”林哩坚定地说，“不要像我一样，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如果能找到，她就是闵生唯一的亲人。”
“谢谢你，小哩。”车黎明眼底划过感激，声音不大却郑重其事，“我现在知道我要干什么了。”
“以后你也多来玩，这是闵生的电话，还麻烦你多多开导他……我感觉他现在并不信任我了。”
林哩笑着说，“那是当然的，但是闵生他真的很喜欢你，我们两个认识之后，他基本上说的都是关于你的事情。我相信他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车黎明坐在椅子上，回头看见闵生悄悄从门缝当中探出来的眼，柔声说：“出来吧。”
闵生钻了出来，车黎明看着他躲闪的眼睛，握着他的双手，“我以后就帮你找妹妹，好不好？”
闵生抬起眼睛，荡起涟漪的明眸写满吃惊。
林哩离开后，车黎明带着闵生来到了朋友的广告公司。
广告公司是车黎明的小学同学岳双开的，他也认识闵生。小学的时候，岳双是鲜有不顺大流孤立闵生的人。
岳双一听说是要帮闵生找妹妹，顿时来了劲儿，问完了车黎明必要的信息，又缠着闵生说了一大堆关于妹妹的细节，包括妹妹身上的胎记之类的，满满当当列了一张纸。现场又给闵生拍了照片，放在寻人启事的中间。
岳双的广告公司并不是专做这一方面的，可能影响范围有限。他建议车黎明去找物流公司，说不定可以在他们的货物上刊登寻人启事；或者直接去找本地的慈善组织，多一些找到妹妹的机会。
车黎明和岳双在讨论的时候，闵生就在旁边乖乖地听着，挠着车黎明给他新买的帽子，脸上的高兴溢于言表，过了一会儿他不放心地问车黎明：“钱够吗？”
也是受车黎明影响，闵生的世界只剩下了一个“钱”字。
车黎明一阵内疚，捏捏闵生的手指头，“没事的，钱没有了可以再挣。我以后带着你天天坐汽车，到时候我们到了一个地方就能张贴寻人启事，等我找到大钱了，就去找更大的广告公司。”
岳双纳闷：“你不是要上班吗，怎么去那么多地方？”
车黎明转过头来说，“我去张老板那里开长途汽车，他们那边这段时间缺人，正好我去年就把驾照给考了。”
岳双吃了一惊，“你不是说你不会做你父亲这一行的吗？”他小时候就知道车黎明父亲的悲惨遭遇，那个时候还去了葬礼。他这个外人听着这些都不免唏嘘，现在车黎明却像一个没事人，分明以前最避讳别人说起关于他父亲的事情。
车黎明淡淡地笑了笑。他是惧怕开汽车没错，小时候的阴影是不能轻松就抹去的。但是人都应该向前看，他不应该一辈子都活在阴影当中。
“说来也有趣，我本来就姓‘车’，看来开长途汽车就是我的命吧。”
最开始学习开车的时候，他害怕一个人待在这个狭窄的空间，待的时间越长，里面的空气就像被抽干，让他不得不下意识踩了刹车。
在闵生离开的这两年，车黎明在找得到的希望和找不到的绝望当中来回交替着心情，下定决心击败自己那份不值得一提的恐惧。他花了别人两倍的时间才得到了驾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