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影子和秘密（三） ...
-
半小时后，谢家淇的车终于停在谢云容家门口。
他们也没空欣赏这独栋别墅外的大院子和院内成片的鲜花花圃和蓝花楹，两人目的一致地冲向大门。
他们一推门，就有一声尖叫传来，“啊——”
下一秒，重重的踹门声和粗哑的男声同时响起，“让我出去！”
兵荒马乱。
一楼没人，两人又一起跑向楼梯。
跑到二楼，状况更是混乱。
一名年过半百的阿姨坐在走廊上瑟瑟发抖，而谢云容正定定地站在一扇门前，双肩不住颤抖。
他们大步跑过去，才发现她看起来已经哭了很久，双眼通红，头发散乱，嘴唇也干得翘起了几块皮。
“发生什么了？”谢家淇弯腰看了她一眼，“现在到底是什么……”
“砰！”
里头又是一记踹门声。
方一策皱了皱眉，抓住了谢家淇的手。
谢家淇带着他往房间的过道小窗那边走，“谢家豪！你干什……”
话说到这，他已经站到了窗边。小窗不大，只有半个人的宽度，还镶着镂空的玫瑰雕花窗棂。可他也没功夫再欣赏这个了，屋内景象已经抢夺了他所有注意力。
桌上物件散了一地，地上也满是玻璃碎片。而谢家豪光着脚站在其中，脚上鲜血淋漓。
他也看见了谢家淇，立即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可他脸上有几道鲜红的指印，还全是鼻涕眼泪，诡异又滑稽。
他试图从窗内伸手出来抓住谢家淇，哭得十分扭曲狰狞，“谢家淇，放我出去，求求你……”
方一策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谢家淇哪里见过他这种样子，怔了好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哥？”
谢家豪努力很久，终于抓住了他的衣领，“快让我出去！”
谢家淇下意识地想给他开门，却被抓得动弹不得，便看向方一策，“方方，你去……”
“不许开！”一直没吭声的谢云容终于开口。
“为什么？”
“总之不许开！”
“你倒是说为什么啊！？”谢家淇也有点火大了，一过来又是尖叫又是踹门，可从头到尾没一个人回答他的问题。
谢家豪还在里头苦苦哀求，“求你了小淇，我真的求你了……”
“……哥？”这称呼几乎从小学毕业后就再没听过，谢家淇不由得更加震惊。
“说什么都不能开！”谢云容走过来掰开谢家豪的手，指着他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你最好也给自己留点面子，谢家豪。”
方一策紧了紧拉着谢家淇的手，看向她，“谢小姐，这到底……”
“你真的想知道？”谢云容打断他。
“我……”
“都这样了你能不能快点说！？”谢家淇也红了眼眶。
“行，你们跟我下来。”谢云容最后再看谢家豪一眼，就头也不回地下楼。
谢家豪脸上表情顿时变得如临大敌，又从屋里不停伸出手来，“别去……小淇别去……”
“不许你这么叫他！”方一策捂住了谢家淇的耳朵。
谢家淇柔柔握住他的手，“方方，你先下去……”
“姓方的！都怪你！”谢家豪突然插话进来，转换目标开始试图抓方一策的衣领，“如果不是你，他怎么会……”
谢家淇立即皱眉，一把拍开他的手，“你别碰他！”
“聊够了没有？！”已经站在楼梯口的谢云容一声暴喝。
都什么时候了，那三个人居然还在那里纠缠不清！？
不过，她这声怒吼似乎真的有用，没过几秒，谢家淇就扯着方一策急匆匆地从二楼冲了下来。
谢云容领着他们俩走到一楼客厅的茶几旁，深吸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作为从小接受精英教育长大的豪门子女，外加佳和现任老板，哪怕面对现在这种场面，她还是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她那份临危不惧的冷静——如果能忽略掉她那双不住颤抖的双手的话。
她一下坐到小沙发上，又深吸一口气，“事情是这样的。刚挂电话没多久，谢家豪就喊着要他的衣服。”
谢家淇一愣，“衣服？”
“嗯，昨天他换下来的外套。”谢云容把沙发背上搭着的衣服拿到手上。
“就这个？然后？”
“然后……”谢云容伸手进衣服口袋里，声音越来越抖，“他突然说要什么衣服，我不放心，就看了一下。”
“口袋里是什么？”
谢云容看了他一眼，将口袋里掏出来的东西扔到桌上，“是这个。”
“这……”谢家淇看向桌上那一片小小的锡箔纸，还有那个装着少许白色粉末的塑料袋。
方一策几乎瞬间就认出了这东西的用途。
谢云容彻底控制不住自己，一把将外套甩到地上，双眼通红，“他居然吸毒！”
“呕——”方一策跪在地上干呕了起来。
“谢家豪！”谢家淇大吼一声，第一次不顾方一策的状况，直接冲向楼梯。
二楼已经安静了许多，除了房内正传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阿姨还在守着，谢家淇让她离开后，就一脚踹开了房门。
谢家豪果不其然在门后守着，一看门开就要往外跑。但他也被冲进去的谢家淇逮了个正着。
谢家淇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按着他的肩膀，将他压到墙上，“谢家豪！你还是人吗？！”
他曾经以为他们两兄弟只是单纯的性格不合，就算谢家豪和金盛站在一边，刻意瞒他，骗他，他都还抱有一丝希望。以为总有一天谢家豪会想通，他们两兄弟能冰释前嫌，能像普通人家的兄弟那样坐下来喝茶聊天。
可如今谢家豪吸毒的事实，无疑在嘲笑他的天真。也让他和方一策之间的矛盾，以及他们的担忧，还有一直以来的努力都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对不起……小淇……”谢家豪痛哭流涕。
“别这么叫我！”谢家淇目眦欲裂，“你平时说什么做什么我都忍了，可是你居然……”
他掐在谢家豪脖子上的手不由得更加用力，“你这样还对得起妈吗？！”
“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谢家豪握住他的手腕。
“你还敢说什么没办法？！”
他手劲越来越大，谢家豪几乎要翻白眼，握在他手腕上的力气也越来越轻。即便如此，谢家豪还是从喉咙里又挤出来一句，“对不起……”
“你没有资格说对不起！”
“谢家淇。”身后传来方一策的声音。
“干什么！”谢家淇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
“松手。”
“凭什么！？”
方一策已经走到他身边，直接甩了他一个耳光，“我叫你松手！”
他这掌用足了力气，谢家淇手顿时脱力，放开了谢家豪的脖子。谢家淇难以置信地捂着半边脸，“方一策，你打我？”
方一策瞥了眼正坐在地上喘粗气的谢家豪，“打的就是你！你想明天上新闻？不知名演员失手掐死亲哥？”
“……你说什么不知名！”
“不然呢？！”方一策又给了他一脚，“你别想惹事，谢家淇。你就算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你们两个差不多得了！”谢云容也加入了战局。她各瞪这两个不分场合秀恩爱的人一眼，再看向谢家豪，“你说你没办法？你倒是说说，谁逼你了？”
谢家豪一边哭一边抽搐，“我戒不掉……对不起……”
“现在在问是谁逼你了？！”谢家淇还想动手，又被方一策瞬间拦住。
方一策掐住他的手腕，眼神狠戾，“谢家淇，别让我说第二次。”
谢家淇深呼吸几下，一把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谢云容懒得再理他们，依旧盯着谢家豪，“你说不说，是谁？”
谢家豪光哭不说话。
“不说是吧？行。”谢云容掏出手机，“我会给你找最好的治疗机构，在他们过来接你之前，你休想出这个房间。”
“我们就应该把他送去警察局！”谢家淇从方一策的肩上抬头怒吼。
“送什么送？！佳和股东涉毒？你想佳和死？”
“到现在你还在想着佳和？！”
“我只能这么做！佳和一旦出事，那是上下几千人的饭碗！”谢云容眼眶一红，眼泪也断了线似的落下。
她又看向谢家豪，“谢家豪，看在你是我哥的面子上，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我之后的所有安排，你都必须乖乖配合。”
“对不起……”谢家豪也不知道究竟听没听见，一边用头撞旁边的桌子，嘴里还在念叨这句。
“你确实谁都对不起。”谢云容狠狠抹一把眼泪，转身就走。
谢家淇看了看她的背影，又看了看坐在地上浑身血迹的谢家豪，默默再抱紧了方一策。
方一策用力回抱着他。
“呃……”谢家豪突然身子一歪，倒在地上翻着白眼抽搐起来。
谢家淇一愣，看向他，“怎么……”
他话没说完，谢家豪猛地跳起来冲向房门！
方一策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衣领向后一扯，再顺着惯性将他拉了回来！
谢家淇赶忙也过来拦下，“你还想跑？！”
“让我出去！”谢家豪作势要咬他。
谢家淇一边把方一策往外推一边拦他，“谢家豪！你醒一醒！”
“求你了！我好难受，让我出去！”
“你要去哪？！”
“我要拿我的衣服……”
“你休想！你真是无可救药了。”谢家淇从外边一把锁上房门，又站在窗边看进去，“谢云容要保你，你就乖乖在这待着。别想再碰那个东西！”
“小淇……”谢家豪又要伸手。
“你再喊我真揍你！”谢家淇躲开他的手，“你以为你不说我不知道？是不是金盛？”
“不是……你先让我出去……”
“不是金盛还能是谁？马振？”
谢家豪动作显然一顿。
“是马振？！”谢家淇面露震惊。
方一策也走了过来，“我早该想到的，他俩不会无缘无故坐一条船。”
可谢家豪没再回应他们了，他已经跌倒在屋内地上，一边用脑袋撞墙，一边呜呜地哭起来。
谢家淇干脆也拉着方一策坐到走廊地上。
方一策拍拍他的头。
谢家淇将脑袋轻轻地靠到了他肩上。
两个人都没说话，就这样静静地肩膀贴肩膀，在这呜呜的凄凉背景音中，等到了阿姨给他们送来晚饭。
阿姨显然还有点害怕谢家豪，送完饭就匆匆离开，没多寒暄。
走廊里又只剩他们两个人。
没有人吧唧嘴，依旧很静很静。
直到方一策忽然停下了筷子，“哥哥。”
“嗯？”
“对不起。”
“怎么突然说对不起？”谢家淇揉揉他的脑袋。
方一策看向他，“痛吗？”
“痛的。”谢家淇笑着把脸凑过来，“要方方亲一下才好。”
方一策看了他几秒，凑过去亲上他的嘴角。
谢家淇立即抬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方一策不耐烦地咬了下他的唇。
谢家淇恋恋不舍地退开几分。
方一策露出苦笑，“你怎么这时候还这样。”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事情已经这样了。”谢家淇轻啄他一下，又靠到他肩上。
“我们真的不报警吗？”
“我也不知道。”谢家淇垂眸，“谢云容说得对，佳和上下还有几千名员工。如果因为这事而造成股价动荡，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金盛和马振……”
“你在想他们为什么要让谢家豪吸毒？”
“万一不止是吸毒？”
“……”
方一策神色越来越凝重，“而且，我突然发现我们被误导了。”
“被谁？”
“被我。”
谢家淇皱了皱眉。
“因为我爸的那本账本。谢家豪之前说他有个金盛的把柄，是他的账本，你还记得吗？”
谢家淇点头。
“我之前下意识地以为谢家豪手里那个也是金盛行贿的账本，所以一直没有多想。但是我刚才忽然想到，如果谢家豪手里的那个账本，其实也是他们一起做过什么事的证据呢？”
谢家淇双眼瞪大，瞳孔微缩，“你的意思是……”
哗啦！
屋内忽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两人齐齐站起来从窗户看向屋内。
里头窗户大开，床单一头系在床脚，另一头挂在窗外，窗框上还有几抹显眼的血迹。
可一室寂静，完全没有谢家豪的人影。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