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伤口和答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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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各自打的什么主意，保命要紧。
屋内一群人相互对视半秒，立即逃也似的向外奔去。
方一策趴在地上看着众人捂着口鼻狼狈地向外奔逃的背影，心更往下沉。
他被掳得那么突然，过来路上也开了足有四五个小时的车，就算吕中宇能从刚才那通电话定位到这里，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赶来。更何况他们是警察，又怎么会知法犯法放这把火。
所以，这把火的目标恐怕是这里的所有人。
方一策用手肘撑着地面勉强站起来，“王帆！你帮他们，他们却要你死！这就是你的下场！”
王帆身形顿了一瞬，又继续向外跑。
方一策冷笑一声，拖着一条几乎没了知觉的腿慢慢向外走。
不过至少从刚才那通电话，他知道了一个好消息——谢家淇真的拿到账本了。希望他能赶紧把东西交给警察，不要耽误时间，还傻乎乎地跑来找人。
方一策知道这时候不该想这些，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起谢家淇刚才哭的声音。
他不是没见过谢家淇哭。只是谢家淇往常一直是假哭，矫揉造作还时不时看他表情换动静，落在他眼里就只剩傻和可爱。这次哭得这么可怜，那双漂亮的眼睛想必也蔫巴下去了，红通通的。
他心里又转出那句“我很后悔”。
四个字一下一下地，小锤子一般砸在他心上。
空气中那股火油的味道越来越重了。
他正努力抬腿迈出门槛，忽然听外头砰砰两声。
方一策的表情和动作一起僵住。
他没亲耳听过这种声音，却还是瞬间就懂了——是枪。
……拖着一条伤腿躲避山火已经够难，还得躲枪林弹雨会不会有些太看得起他？
可他不想死，他总得想办法。
那把小锤子越敲越重，却把他坚硬的心敲碎了。
就算后悔，他也得回到谢家淇身边。
方一策终于走到门外。
院内，两方人对峙。
近处是满地枯黄的落叶，远处则是熊熊火光，像极了好莱坞大片里的场景。
王帆持枪站在右边，而站在他对面的……居然是吕中宇！
吕中宇身上还穿着他那套T恤短裤，但是双手持枪，眼神凌厉。身后还站着不少身穿警服的警察，看起来正随时准备动手。
方一策快速扫了一眼车队，悬起来的心就那么落在了地上。
他再转头时，却看见王帆黑洞洞的枪口指了过来。
那枪口跟着脚步声一起，越来越近。
他原本白皙又漂亮的脸上如今沾满泥沙，但眼里却没有丝毫的狼狈和怯懦。
吕中宇大吼一声，“王帆！不要再执迷不悟！放下武器！”
“你已经无路可走了，王帆。”方一策跌跌撞撞地迎了上去，“账本到了警察手里，金盛和马振都必死无疑。即便这样，你还要再帮他们吗？”
王帆第一次出现动摇的神色。他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声音压得很低，“我没有办法！”
“你没有办法？”方一策再走前一步，决绝的神色反倒让他的面容更加明艳动人，“每个人都说自己没有办法，我倒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没有办法。我活了这么些年，最不相信的……就是没有办法！”
最后一个话音落下时，方一策手上的绳子也悄然随着引力向下掉落。
而绳子落地的那个瞬间，他猛然出拳！
王帆一时不备，鼻梁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砰一声落地，砸得落叶齐齐一跳。
最后一片叶再回到地面时，人群里倏地一道身影闪出，将方一策拽进了怀里。
方一策动作比大脑先一步反应过来，已经搂了回去。
熟悉的味道涌入鼻腔，积攒了一整天的疼痛和委屈顷刻间喷涌而出。
谢家淇的声音十分沙哑，“方方，我找到你了。”
方一策瞬间泪如雨下。
他一把掀开谢家淇的衣领，张口就咬了下去。
他像是泄愤，也像是渴求这种触感似的，用力地将牙齿往谢家淇身体里嵌。
什么后悔，什么愧疚霎时都不见了，他只想抓住这失而复得的微光。恶狠狠地，用牙锁住。
谢家淇五官都拧到了一块，却还是没喘一口大气。
方一策很久后才松口，压抑不住的嚎啕哭声也随之响起。
“我好痛，谢家淇……好痛……”
“方方乖，我在。”谢家淇心如刀绞。他努力想绕开方一策的伤口，回一个拥抱，却发现根本办不到！
他脸上挂着血迹，背上腿上也鲜血淋漓，就连后脑勺的头发里还挂着不少暗红色的血块，让人难以想象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事情！
谢家淇看得睚眦欲裂，立即就要冲过去……
“谢家淇！”吕中宇一声暴喝。
谢家淇猛地回神。
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方一策，而双手青筋毕露，正死死掐着王帆的脖子！
吕中宇大步走过来掰开他的手，表情严肃，“控制好你自己。”
谢家淇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两秒，连忙又跑回到方一策身边。
方一策眼角还挂着泪花，脸上是难掩的震惊，“哥哥？”
“对不起，方方。”谢家淇轻柔地为他抹泪，“我刚才真的太生气了……”
“谢家淇。”方一策打断他的话，把额头靠到他肩上。
“嗯。”
“别放开我。”
谢家淇用力地和他十指相扣，“不会放开，再也不会放开了。”
方一策听了这话，更是越哭越可怜，两个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在淡淡的铁锈味中，他们从胸口贴着胸口，到脸贴着脸，然后，鼻尖蹭着鼻尖。
“那个……”吕中宇战战兢兢地开口。其实他也知道这种时候不好去打扰，可目前事态也轮不到他选择不打扰！
谢家淇用手掌挡着方一策的脸，淡淡看过去，“怎么了？”
吕中宇看了眼被抓住的王帆一行人，“得走了。”
“好。”谢家淇直接将方一策打横抱起。
他抱得很稳也很小心，可方一策身上伤口实在太多，被碰到哪都是钻心的疼。没几秒钟，他又埋到谢家淇肩头低声哭了起来。
吕中宇一开始还打算继续蹭那辆金杯回去，跟了几米后，还是默默坐进了警车。
下山的路又远又陡，方一策在后排躺着时哭时睡，动不动就惊醒找人。
谢家淇一边注意他的情况，一边注意着山路。一路开开停停，原本一小时就能到山脚的车程，愣是开了三个多小时。
直到夜幕降临。
终于把车停在山下诊所门外，谢家淇又在众人的注目礼下，把方一策抱进了医院。
小小诊所哪里见过这么隆重的入场方式，更没见过这么严重的伤势。方一策身上的伤口大多是擦伤和淤青，但后脑勺处撞的那几下，还有裂开的腿骨，实在不是简单包扎几下就能解决的事情。
于是谢家淇把浑身碘伏味的方一策带回了B市市区。
车辆停在第一医院门前，两人又是同样的入场方式。
方一策哭了一路也睡了一路，精神好了许多。可下山后不仅被谢家淇抱来抱去，还得接受路人的注目礼，他再淡定也有点受不住，“放我下来。”
“不行。”谢家淇紧了紧力道，“我今天就一下子没看住你，你就变成这样。”他忽然停在护士站前，“你休想我再松开你。”
护士：“……”
“……知道了，快挂号。”方一策努力憋笑。
他俩高调的情侣气场和方一策身上惨烈的伤势都太过引人注目，各种小道消息转眼就在医院里传开。
“哎哟，被打得那叫一个惨，我都不忍心看。”
“不是带他来的那个人打的吧？”
“肯定不是！你别瞎说。”
“那人是那个谁……那个演舞台剧的！”
“那人还说除非他在，否则任何人不准进病房。占有欲好苏哦！”
“我听说是他们家里不同意，然后两个人私奔出来的。”
“天呐！现在还有这样的父母？”
“就是说，啧啧啧。我还听说啊……”
路过护士站的吕中宇脸上镇定，内心万马奔腾。
那两个人也太夸张了，才来医院多久，这么快就成为了话题中心？！而且怎么还变成了得不到家里认可而不得不私奔的苦命鸳鸳，他刚才差点都想停下听听后续发展了！
吕中宇推开了病房门。
屋内两人身形一顿。
吕中宇快速关上了病房门。
搞什么？！他们居然还在医院里……
“你们在医院里干什么！”吕中宇又冲了进去。
谢家淇举了举手里的碗和勺子，“在儿童不宜，吕警官。”
“……”吕中宇神色复杂地坐到离他们半米远的椅子上，“我来就是想和你们说，金盛和马振证据确凿，已经发布通缉了。”
方一策腿上打着石膏动弹不得，心安理得地张嘴喝下谢家淇喂过来的粥，“跑了？”
“嗯。”
方一策眨眨眼，“还需要我出马吗？”当个诱饵什么的。
“不可以！”谢家淇立即抓住他的手。
吕中宇正色道：“请你们相信警方的能力。”
“我们当然相信。”方一策抬了抬躺得有点麻的屁股，又吃一口粥，“不过我没想到，你们居然那么快就能找到那里。”
“……”吕中宇充满正义的脸色出现一道裂痕，“这个可能……呃……”他缓缓看向谢家淇。
方一策挑眉，也微微偏头看过去。
谢家淇捏了捏方一策的右耳耳垂，那耳钉上的黑色钻石依然流光溢彩。他笑得十分宠溺，“说过了，我有心灵感应。”
“你在里面放了东西？”
谢家淇眨巴眨巴眼，“没有。”
“是什么？”
“我对你的爱。”
“花言巧语。”方一策眉眼弯弯。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吕中宇轻咳一声，不得不又再打扰他们一次。果然这两个人疯也疯到了一块，那GPS大概率只算他们的情趣。
谢家淇继续给人喂粥，“什么？”
“王帆把责任全揽下来了，说因为憎恨方一策从中搅和，坏了他们的生意。”
“……他图什么？”谢家淇动作顿住。又是绑架又是持枪，现在还加一条贩毒，难道王帆还嫌自己的罪名不够重？
“不知道，撬不开他的嘴。放火的人也找到了，和那群绑匪一样，只是一群小混混，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来……呃。”吕中宇忽然卡壳。
他这一呃准没好事，方一策自动自觉扭头看向谢家淇。
谢家淇满脸无辜，“这真和我无关。”
方一策冲他勾勾手指。
谢家淇乖巧凑过来。
方一策挠了挠他的下巴。
谢家淇双眼一亮，恨不得长出一根尾巴摇一摇。
吕中宇：“……”我从哪来？又该往哪去？我坐在这里是不是好多余？
*
房间内富丽堂皇，连随便一个摆件都极其精巧，价值连城。
月色从窗户跳进来，清清冷冷的，却盖不住房内的旖旎气氛。
被子全部堆到床脚，床头柜上随意摆着几个插着吸管的杯子，床身随着床上人的动作而不住摇晃。
在下方的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他皮肤白得仿佛多年未见过太阳似的，如墨一般的头发散开，足有披肩长度。
他眯着眼双唇微张，不停抚摸着身上人的背和腰肢。
而他身上青年面容十分清秀，随着腰部的动作越来越快，青年的眼角也染上一抹绯红。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忽然用力掐住青年的腰，将他死死按在原处。青年紧闭双眼一言不发，只是默默承受着。
片刻后，少年才松了力道，放青年从他身上下来，淡淡道：“小唐，还是你用起来最舒心。”
他用词十分刺耳，小唐却习以为常般地垂眸点头，“谢谢少爷。”
少年没再接话，只大爷似的躺着，让小唐光着身子给他擦拭清理穿衣，然后抱他坐到轮椅上。将所有床单换过后，再把他抱回床上。
做完这些事，小唐才开始穿自己的衣服。
少年平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地侧头看着他。
“少爷，我先出去了。”小唐穿好衣服，走到了门边，手抓到门把上。
“嗯。”少年已经看不见他了。
小唐开始拧门。
少年忽然开口，“马振他们……是不是要不行了？”
小唐停下了手。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回头，“是吧。”
“还说会解决，真是废物。”少年发出一声嗤笑。
小唐瞟一眼他的双腿，咧了咧嘴角，“是啊，废物。”
“你什么意思？！”少年大力捶床。
“没什么意思。”小唐一耸肩，“走了。”
“下次什么时候过来？”
“不来了。”
“你不来谁给我带药？！”
“药？”小唐神色嘲讽地扫一圈床头柜上的那堆杯子，开门前扔下一句，“神经病。”
房门外是客厅，客厅里坐着个面容憔悴的男人。
他看起来人刚中年，却已经有了不少白发。头发被梳得一丝不苟，脸上还有大大小小的旧伤，看得出他曾经饱经风霜，现在却深陷泥潭。
小唐停在他身边，脸上升起浅浅笑意，“孙处。”
孙继伯立即浑身一震，“别这么叫我了，我马上就……”
“您也是被逼的，不是吗？”小唐语气温柔，坐到他身边，“少爷命苦，小小年纪就遭遇意外，余生只能在轮椅上生活了。”
孙继伯连连摆手，低声呜咽。
“他那么天真，那么善良……”小唐揉了揉眼睛，“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我会去主动承认错误。”孙继伯边吸鼻子边擦眼泪。
“错误？您有什么错。”小唐缓缓站起身。
孙继伯偏头看他，暗沉的脸上挂着两道亮晶晶的泪痕。
“账本里没有您，王帆也不会说半个字，您怎么会有错？”小唐环顾一圈这屋内与孙继伯身份格格不入的陈设，“您无非就是长年贪污受贿，包庇马振金盛和谢家豪贩毒，纵容小儿子吸毒，还绑了王帆的老婆儿子……而已。”
孙继伯猛地眼神一变，连泪痕也变得狠戾起来，“你胡说什么？”
小唐歪头，“陈述事实？”
“没有证据就是污蔑！”
“如果我有呢？”
“什……”
“你以为马振把我送到你儿子床上，只是为了讨他开心吗？”小唐撩了撩衣角，露出身上的青紫伤痕，“我是马振放在你们身边的毒针，白痴。”
“唐雅！”孙继伯猛地冲过去，一把扯住他的头发，“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
“是啊，我胆子变大了。”小唐咬紧牙关。这两年来，他为了家人，只好日复一日地忍辱偷生，助纣为虐。可他遇到一个人，那个人为了活下去，不仅不愿认命，还要横冲直撞地打破一切！
那个人真的成功了，真的把这群人逼到了这个地步。
既然这样，他也没有再逃避的道理！
他迎上前一步，笑容里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孙处，如果你真的想承认错误，最好得抓紧时间了。”
“你又做了什么？！”孙继伯双目通红。
“过来之前，我往某个地方送了一些东西。你要不要猜猜是什么？”
“……你！”孙继伯掐住他的脖子，“你难道想帮方一策？别忘了，是他害死了你姐！”
“明明是你们害了她！”
“你这不知好歹的废物！”
小唐翻起了白眼，却依然努力用微弱的力气说着断断续续的话，“你们欺负她……弄脏她……可是只有方一策……擦干净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