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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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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打架的人竟然是俩姑娘。
苏路俸叼着早餐奶翘着二郎腿坐着桌子上,一脸震惊地听完了这个消息。
奔波在各大八卦前线的卫生委员说:
“还能因为啥,男朋友呗。”
原来是爱情故事,苏路俸无意再听了,操心别人的家事不如他想想自己的下半辈子何去何从。
早自习过去,一个班的人吃饱喝足,上午第一节课数学,全睡了。
苏路俸歪七扭八地换了好几个姿势才勉强保持了半节课清醒,然后他实在受不了了,带着书摇摇晃晃地出去了。
九月份,地理书上说是秋天了,可体感温度还是丝毫不减。紫外线几乎烧透课本直达人脸,苏路俸走了两步就累得够呛,蹲在一棵树的阴凉里恢复刚才猛掉的血条。
半晌,苏路俸重拾力气抬起手机自拍一张,然后发朋友圈卖惨:太阳很晒我在室外。
发出去二十秒,何之辛的消息弹出来:
“在哪。”
“回教室。”
“你紫外线过敏不要晒了。”
苏路俸满意地站了起来,准备删掉这条仅一人可见的朋友圈,但一瞬间大脑像挨了一记钝击,他眼前落幕一样渐渐黑下去,随后就失去了意识。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
小时候,家里条件还不好的时候,爸爸妈妈姥姥姥爷和小小的苏路俸都挤在一套房子里。
苏路俸喜欢那里,那是套双层的小楼,带着一个院子和一间库房,院子里还有两颗细嫩的树苗。
姥爷讲,这是石榴树,那是苹果树。
苏路俸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吃到苹果和石榴呢,姥爷说,要等三四年。
三四年过去,爸爸的工作得到了领导的赏识,他调到了更大的公司去,给家里换了更大的房子,却只有一家三口住。
苹果树结果那年,姥爷不在了。苏路俸回到老房子,仰着头站在小树跟前,风一来,稚嫩的小人就和瘦弱的小树一起晃着。
又过了一段日子,爸爸妈妈说,小露,你回老房陪一陪姥姥吧,姥姥想你了。
于是苏路俸回到了老房,那时候他八岁,和姥姥在一起他很开心,但他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了。
几个月之后,爸爸开着一辆新车来接苏路俸回家,姥姥在和妈妈说什么,妈妈看起来很开心,开心地把手放在肚子上。
“小露,你要有妹妹啦。”
妹妹……妹妹?
苏路俸独自站在院子里,告诉了随风摇曳的苹果树一个秘密——我不想有弟弟或是妹妹。
学校里的老师和小朋友,都知道苏路俸家里很有钱,有些同学管他叫苏二代,苏路俸不喜欢这个称号。
只有一个小朋友管他叫小露,后来他成了苏路俸最好的朋友,他叫陆停禾,是一个可爱的西瓜头小子。
陆停禾家里养了一条金毛,摸起来像妈妈的丝巾一样滑,大尾巴像扫帚,爪子上有厚厚的肉垫,走起来一颠一颠的,苏路俸很喜欢这位狗朋友,他告诉爸爸妈妈,他也想有一个狗朋友。
爸爸说不可以,妈妈肚子里的小宝宝不喜欢狗朋友。
苏路俸说,可是我以前也是妈妈肚子里宝宝。
他的请求最终没有被接纳,苏路俸赌气地回到了姥姥那里。
冬天的苹果树光秃秃的有点不好看,树下的小人脸冻得像猴子屁股,小人小声说:“姥爷姥爷,我想你了。”
过年的时候,妹妹出生了,医院里来了很多亲戚,苏路俸站在门口一个接一个地叫人,然后看着他们涌入病房,无比珍惜地触碰着刚出生的小婴儿。
苏路俸想把陆停禾叫出来玩,但是陆停禾说不可以,因为要过年啦,祝你新年快乐。
“嗯,也祝你新年快乐,祝大黄新年快乐。”
那真的是一个很寒冷的寒假,妈妈问,小露,你给妹妹准备什么礼物呀。
苏路俸说:“……我想要一只小狗。”
妈妈问,什么?
苏路俸说:“……我想给妹妹一只小狗。”
爸爸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又轻轻蹭了蹭妹妹的脸。
转过年来,苏路俸的课本变成了五年级下册。
他变得沉默了很多,大人们自然地理解成他长大了,同学们说苏二代变成了高冷总裁,准备继承家业了。
妹妹叫苏璐佳,小名叫佳佳,有人问起关于佳佳的事,苏路俸就摇摇头,说我和佳佳不熟。
有同学说苏路俸失宠了,有同学说不是,他们说苏路俸是皇太子,但佳佳只是公主。
公主?公主有什么不好,苏路俸想,我也想当公主,有玩不完的玩具和所有大人的宠爱。
明明家里多了一个人,多了嬉笑欢闹,可苏路俸却觉得自己的影子越来越小。他几乎要被那些柔软的粉红色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淹没了。
我想要一只小狗。
苏路俸对镜子里小小的自己说。
不只是想要,是需要了。
是在一个下过雨沉闷的下午,爸妈都有事情,家里请的阿姨带佳佳回老房了,苏路俸只能一个人坐公交车回家。
他可能有点紧张,提前下了一站,只能凭着记忆往家的方向走,可身后总传来令人不安的脚步声,走到一个人稍少的地方时,身后的脚步声忽然加快,然后苏路俸就被一股很大很大的力气推到了地上。
后来的事情苏路俸几乎忘记了,可能大脑自动开启了保护机制。但他记得天空忽然打了一声闷雷,然后一只很矫健很可爱的立耳大狗狗伴着雷声窜了出来,一阵惊叫骚动之后,世界就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了。
一人一狗就这样在雨里安静地四目相对。
大狗摇了摇尾巴,冲他吐了吐舌头,苏路俸认出这是一条年幼的德牧,脖子上没有项圈,看起来没有主人。
他挣扎了两下站起来,拍拍裤子,去一旁的便利店买了两根烤肠。然后他和狗就躲在公交车站台下避雨,人有半根烤肠,狗有一根半。
苏路俸想把小德牧带到家里去,但小德牧似乎想把苏路俸带到自己家里去。
一人一狗走到一栋老旧的陌生的居民楼前,在一棵极其茂盛的树下,有个背靠树干的陌生的身影正在指尖翻着硬币。
硬币突然被抛向半空,达到最高点后华丽地翻身,然后迅速下坠,最后被一只线条清晰的手稳稳抓住。
苏路俸鼓起勇气,走上前去。
靠在树上的男孩瘦瘦高高,但看脸应该是同龄人,皮肤黑黑的脖子上还有疤,微微眯着眼睛看过来的时候,有点凶。
苏路俸瑟缩了一下。
但为了狗,他拼了。
“请问……请问这是你的狗吗。”
地面传来滴答滴答的雨声,但对面的人不开口。
“这,这不是你的狗啊。”
一阵风起,树叶簌簌抖动,对面的人不开口。
“要是这不是你的狗,那这就是我的狗了!”
小德牧转了个大圈,对面的人还是不开口。
苏路俸有点着急,他又耐心地问了半天,对面的人还是不说话,也没反应,只神色淡淡的盯着自己。
苏路俸说:“狗狗,我们走。”
德牧摇着尾巴大摇大摆地跟着他走了两步,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响指声,它立刻停下脚步,一颠一颠地投送了靠树小黑的怀抱。
苏路俸很生气。
他也走回去,踮起脚指着靠树小黑的鼻子努力地说了一些难听的话:
“我刚刚问你这是不是你的狗,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知道我有多喜欢它吗,你这个超级无敌黑心大坏蛋!你故意的,你就是看我喜欢它故意不说话,然后在最后关头证明这是你自己的狗,你以为你很厉害吗!你是哑巴吗?你为什么还不说话!!”
树下的男孩似乎终于被打开了开关,他顺着狗毛,点了点头。
“你承认了?!你就是故意看我笑话是不是!你……呜呜……你怎么这样……我真的很想要一只小狗的,可是我爸爸妈妈不让我买,他们只想着妹妹……我,我……呜呜呜……”
小德牧从主人身上挣扎下来,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苏路俸的腿。
“我知道这么好的狗狗肯定有主人的,对不起,我很无理……那个词是什么来着?哦,无理取闹,对不起,呜呜……”
“苏路俸!!!”
梦境有条不紊地发展,后面应该就是小时候的自己把德牧和他的坏蛋主人领回家去的情节了。这是长大后的苏路俸最钟爱的片段,这一段回忆甜蜜又温馨、独一无二、此生不复。
“苏路俸!!”
可梦还是被惊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