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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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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之辛给自己煮了一碗苏路俸下午吃过的牛肉面。
他家的餐桌就在厨房里,一个猪肝色油光水滑的老木头桌子,旁边配合地摆着两条马扎,何之辛在一条马扎上吸溜面,苏路俸就在另一条马扎上看书。
何之辛吃到最后也没有舍得动他碗里那个可爱的荷包蛋。
他敲敲桌面,问苏路俸吃不吃。
苏路俸点头,何之辛就站起来给他换双新筷子,结果一回头苏路俸已经就着他的碗筷把荷包蛋吃完了。
苏路俸抬着头,腮帮子鼓鼓的,问还有吗。
……原来下午没吃饱。
何之辛系着围裙做饭,苏路俸就靠在厨房门边看他。何之辛做事情很麻利,切菜的时候手臂会微微凸起几道青筋,吸引着苏路俸的目光。
“……何之辛。”苏路俸喃喃地叫他。
何之辛一边翻炒小油菜一边勾勾手,意思是让他有话过来说。
苏路俸迈进来,手指尖不老实地勾了勾围裙边儿,然后脑袋轻轻地靠在了何之辛后背上。
何之辛停火,转身,伸出双臂捞住了没骨头一样的苏路俸。
“……何之辛。”苏路俸埋在他颈窝叫他。
何之辛腾出一只手,慢慢地摸着苏路俸的头发。
吐在颈间的气息变得有些热,苏路俸的脸蹭来蹭去,像在请求一些垂怜和爱抚。
其实可以亲一口的,双方都这样想,可谁也不敢破坏这暧昧的平衡,迈出这样一步。
最后何之辛用嘴唇轻碰了一下苏路俸的额头,把人从身上扒拉下来,让他安生吃饭。
何之辛收拾碗筷,擦桌扫地,烧水铺床,苏路俸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粘着他,何之辛不太喜欢让他干活,几次三番让他自己玩一会,苏路俸都不肯。
最后俩人挤在床上,何之辛打开小夜灯,终于可以好好地问他。
机械音:“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苏路俸不说话,只抱着膝盖直愣愣看他。
机械音:“最近遇到什么事吗。”
机械音:“开心的不开心的,都可以和我讲讲。”
苏路俸突然笑了,明明他没有哭,何之辛却觉得他有种破涕而笑的感觉。
苏路俸轻轻地开口:“你没有事想问我吗。”
何之辛思考一会儿,打了长长一行字。
何之辛的键盘声音咔嗒咔嗒,落在轻软的床褥上,悄然融进无言静默的夜里。
何之辛把手机翻过来。
“怎么一个星期没和我联系,这几天有好好吃早饭吗,走读证怎么办这么久才下来,你家里人没有为难你吧,你和那体委是怎么回事。”
苏路俸坏心思一动,小声说:“他喜欢我。”
何之辛一顿,知道苏路俸在回答最后一个问题,但这个回答让他理所当然地有点不高兴。
何之辛摇了摇头,意思是不可以。
“不可以什么?”苏路俸会意,很故意地猜测起来,“他不可以喜欢我,还是我不可以喜欢他,还是我不能和他走太近……”
苏路俸偏头笑了笑,他天赋异禀地贴到何之辛耳朵边:“你知道的……我喜欢的是你。”
何之辛一动不动,但苏路俸知道有火在烧他。
他掀开被子自然地趴在何之辛身上,开始一个一个回答他的问题。
“这几天没发生什么大事,我有好好吃饭,我妈当然不想让我走读,我走读证早办下来了,但班主任拖到今天才给我。”
“没有联系你吗……想试试,如果一个人待着会怎样,嘿嘿,不怎么样,何之辛,我没有开心事也没有烦心事,但是一个人的时候就很无聊,会想死。”
缠在背上的双臂越来越紧,苏路俸几乎要呼吸不上来,他费力地抬头,看到何之辛紧抿的嘴唇和轻颤的睫毛。
苏路俸伸出手去碰,那羽毛般的触感像假的一样,仿佛自己已经死了很久,面前的一切只是虚劳的幻想罢了。
他的手滑过眼尾,鼻梁,滑过一颗小小的唇珠。
苏路俸有点不太清醒了,他有点怀疑了,怎样可以证明他面前的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何之辛呢。
苏路俸的手停住了,他支起身子,低头咬住了那颗小小的唇珠。
苏路俸是很坏的,他用了一颗尖锐的虎牙,咬人很疼。
何之辛默默忍受着苏路俸几乎莫名的行为,他的手搭在苏路俸的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抚着。
他的手掌极尽温柔,他的嘴唇却不作回应。
苏路俸玩够了,就自己滑到被子里去闷住脑袋,何之辛摸了摸他的头发,转身关上了小夜灯。
万籁俱寂的夜晚,可以听到时钟哒哒的脚步声,何之辛的手机亮起又暗下去,机械音犹豫着要不要响起。
最终何之辛摁下了播放键,突兀的声音划破夜温和的寂静: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算不算开心事。”
苏路俸没有回应,但他翻了个身,半边身子都搭到了何之辛身上。
何之辛关上手机,与天花板对视着,很轻地叹了口气。他有点想不通,一个每天大大咧咧可可爱爱的人,脑袋里怎么总想着死。
从认识到现在将近六年,苏路俸几乎每天都嬉皮笑脸的过着,时间与喜怒都不曾束缚住他,只有死亡是扎根在他脑子里一如既往的话题。
隔着被子,何之辛虚虚地握住了苏路俸的手。
如果是我呢……我可不可以留住你,六年不够,六十年可以吗,一辈子可以吗。
清晨六点整,闹钟平地惊雷般准时响起。
何之辛眯着眼摸手机,怀里的东西闷闷地说:“好吵……再睡五分钟,求你了……”
五分钟之后,苏路俸被咬了尾巴一样从床上弹起来。
“今今今天星期几?”
何之辛竖了两根指头。
“我去……我去……”苏路俸一边穿衣服套裤子一边对何之辛说,“今天我们班有公开课,一中的老师也会来。”
他低头系好鞋带,抬头猛吸一口氧气,说:“有我之前的老师。”
俩人在镜子前刷牙,何之辛用简单的手势问他:“吃不吃早饭?”
苏路俸含着一嘴泡沫凌乱但真诚地点点头,然而他只吃了一根油条就吵着要走。
何之辛逼着他把豆浆喝完,然后去地下室把尘封已久的电摩推了出来。
简单清理过后,何之辛把头盔摁在苏路俸脑袋上,一路飞驰差点直接开到六中高二三班的讲台,下车的时候,苏路俸说着谢谢,很快地给了何之辛一个拥抱。
六中纪检部的部长就在一旁一脸震惊地看着这辆开进校园的电摩和电摩上下恩爱从容的两个人。
魏仰方今天来得不早不晚十分赶巧,他潇洒地调侃着部长:“呦,又站街呢……”说话间直接一屁股撞到了何之辛的车后座上。
何之辛转头,淡然地看着魏仰方。
魏仰方:“……我刚站街呢没看到你,对不起。”
何之辛摆手示意没事,转念一想有点事,于是他客客气气地敲了两行字,恳请魏仰方和他去外面一趟。
还有五分钟双方学校就开始早自习了,快要迟到的时候这条被夹在中间的窄路总是人流高峰期。
何之辛打字:你吃早饭了吗?
魏仰方诚实地摇摇头。
于是何之辛耐心地等了一个香喷喷热乎乎的鸡蛋灌饼,很有诚意地塞到了魏仰方手里,他打字:我有事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