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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郦青本欲退下,斟酌一番又道:“臣还有要事禀告。出发之前,一名在皇城司的朋友,说是截获了三殿下和王延州的密信往来,内容语焉不详,像是经过加密……”

      三弟刚被立为太子,又有他这个前太子因“结党营私”被废的前车之鉴,为何要冒着大不韪,与外放重臣私下书信往来?

      这可是犯了道宗皇帝的忌讳。

      赵明几乎是立刻明白了郦青的未竟之词,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老三能获得什么收益与之匹配呢?

      无非是巩固太子之位罢了。

      王延州私杀小妾后,曾跪着向他求情:“殿下,臣一时糊涂,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此等小事就不劳御史台的大人们操心了,大局当前,还望殿下给臣一个机会,让臣和殿下都不负陛下所托。”

      “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赵明湿着身子,将那具刚刚从湖里捞起的女尸亲手埋葬,竟觉得心比秋末冬初的洞庭湖水更凉:“王延州,你现在是在指责我为了这种‘小事’,延误你的军情大事吗?”

      朝廷重臣,本该是栋梁之材,却视人命如草芥,更可恨的是,他明知,即使御史台弹劾,王延州也未必会因“私德有缺”被罢官。

      前线战事吃紧,而大周能用的将领太少了!

      但他还是要代无名女子问一问:“这条人命,对于你来说,算不上一件大事吗?”

      言罢,拂袖而去,拒绝再与王延州多言语。

      他因此染上风寒,王延州假惺惺地献上掺了“洞庭春晓”的补药,他不是没起过疑心,又觉得王延州没这个胆子。

      若他死在了王延州的军营里,难道父皇会放过王延州?

      但当“洞庭春晓”毒性发作,全身上下的经脉像被千万只虫子啃食,疼痛折磨得他失了理智,再如何舐犊情深,也不由得怀疑“虎毒不食子”。

      如果想杀他的不只是王延州呢?如果给了王延州熊心豹子胆的,是那个永远只能被仰视的九五至尊呢?

      君教臣死,臣不死不忠;父教子亡,子不亡不孝。

      他该带着未酬的壮志去死吗?

      郦青的话恰好化解了他的道德难题,赵明干咳一声,严肃教训道:“子晋,我告诫过你,皇家之事,不是你能掺和的,皇城司,也不是你该打听的地方。”

      郦青点头如捣蒜,与在旁侍候的黎高岑俱是眼热,殿下好像态度有些松动,莫非回去有希望了?

      “仲佳,替我修书一封,走密件传回汴梁,直禀官家。”

      赵明迎着二人的期待,艰难开口,见二人面露失望之色,解释道:“我不是不回去,等钟执那厮中计,领着徒子徒孙来潭洲城登基,郦青你与徐帅司里应外和,将他们一网打尽……”

      徐茂实喏喏领命,终于敢抬头看这位前太子殿下了。

      作为朝廷有数的大员,他每三年都需回京述职,上回觐见官家时,太子殿下也在旁听,但他实在是太紧张了,全程低头,不敢窥见天颜。

      所以这样的述职效果,去了也和没去一样,老资历的徐茂实当着帅司,三年又三年。

      而郦青这种常年在皇宫行走的御前侍卫就是不一样,只见其人虽有迟疑,却再次“大不敬”地打断英明神武、滔滔不绝的前太子殿下:“钟执恐怕来不了。”

      ?

      “臣奉黎宪台之命,在周边征兆地方屯兵时听闻,‘芦中剑’徐雁归和‘赤天圣母’程娘子摒弃前嫌,准备合攻‘钟家军’……”

      与此同时,杨么也拿着信冲进屋,大喊道:“小明,不好了,义父回信让我们驰援速归……咦,你们怎么都在这?”

      赵明拿起什么,像是要往身后藏,杨么一个箭步冲过来,抓住一把纸牌嚷嚷,语调出离了愤怒:“你们偷偷玩‘叶子戏’不带我?”

      “元戎”赵明见成功转移注意力,微笑道:“先说正事吧。”

      事情要从三天前说起,巴鸣负气北上澧州,夺取位于澧州中心的澧阳县,同时也是澧州的治所。

      路上,恰好碰到“赤天圣母”程娘子率部队南下,双方一言不合开战,发生激烈交火。

      “赤天圣母”的精锐部队倾巢出动,逾五千人,巴鸣只有前面收拢的残兵败将,加上从大哥马元良处借的人马,拼拼凑凑号称一千,完全不是对手。苦战一番后,带着三百残兵,退守偏安一隅的慈利县,遣人回去求援。

      与此同时,李子昂的军队刚刚出发,驰援潭州。

      对此,钟执的决定是将剩余的三千兵力全部压上,他本人也会亲自督战。

      “要不还是等子昂和幺妹回来再说吧?”马元良有些迟疑,不是他不关心三弟,若真是如此,他也不会将自己的部队借给巴鸣。

      但同时开辟两个战场,实乃兵家大忌,而巴鸣那里并不算危急,老成持重的马元良认为,没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无妨”伏案前的钟执抬头,将刚写完的书信递给信使,命其即刻出发:“届时徐首领将从东面响应,与我部左右夹击,定当大胜‘赤天圣母’。”

      澧州的东面是安州,盘踞在那里的势力是“芦中剑”徐雁归。“大圣爷爷”与“芦中剑”早早结下过姻亲关系,钟执将收养的二女儿祝问梅嫁给了徐雁归的大儿子徐子骞。

      “可是……”马元良还想辩解什么,被钟执打断,那双狭促的丹凤眼中带着探寻和怀疑:

      “元良,你还在纠结旧事吗?”

      马元良低头不语,黄佑站在一旁,感觉像是掺和进了上司的家务事,好生尴尬。

      钟执分析得头头是道:“此前,我们被朝廷十万大军围攻,徐首领曾派军助阵,他是个可信之人。况且‘芦中剑’和‘赤天圣母’素有积怨,此次合围,我们吃不下程娘子全部的地盘,剩下的只能留给徐雁归,他也不算白走一趟……”

      然后,板上钉钉的事就被翻盘了。

      当钟执狼狈率残部躲入安乡县后,听着城门外炮火连天,素来镇定自若的“大圣爷爷”也不由得喃喃发问:“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钟家军”急行军至澧阳县,等待着他们的,只有“赤天圣母”四处搜罗的三十台“投石机”,在城墙上虚位以待,兢兢业业地砸来混着新鲜粪便和生活垃圾的大泥球。

      “徐雁归人呢?”被砸傻的钟执,本能地感受到了危机。

      很快他就有了答案,“芦中剑”带着精锐部队从后面包抄,“钟家军”的处境,从汇合友军“左右夹击”变成了被“前后包抄”。

      马元良和黄佑保护着“大圣爷爷”且打且退,好不容易带着五百残兵,退到了安福县,“赤天圣母”和“芦中剑”的合军还紧追不放,势要取“大圣爷爷”的项上人头。

      而小小的安乡县,城墙还没有历史悠久的武陵县高,怕是撑不了多久。

      “都怪三哥负气北上!”到了危急关头,“大总管”贾富贵还是不忘本职,勤勤恳恳为义父捧哏。

      钟执像是找到了出气筒,随之呵斥:“这个狗娘养的不孝子,老子为救他身陷险境,他竟然不来救老子……”

      马元良坐在下位,忍不住替巴鸣解释了两句:“义父,老三在慈利,中间隔着石门,程娘子囤了重兵在石门,巴鸣他鞭长莫及,自顾不暇。”

      “哎,只能寄希望于小李将军和幺妹能及时赶到了。”黄佑附和道。

      “那眼下还有什么转机吗?不如义父再修书一封,劝徐首领回心转意?”贾富贵白白胖胖的大圆脸拧成了一条长苦瓜,觉得这事不太靠谱。

      “没用的”钟执摇头:“徐雁归是何其精明之人,昔日官兵围剿时,他愿意助我,是因着唇亡齿寒的道理。今日他拆我的台,也是因为同样的缘由。”

      原本“大圣爷爷”被官兵围剿,“钟家军”元气大伤,仅剩六千兵力,而“赤天圣母”有一万人马,“芦中剑”仅八千,所以徐雁归选择钟执,是为了联弱抗强。

      坏就坏在,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周啸川在潭州城下被杨么杀掉的消息,从荆湖南路传到了荆湖北路。

      虽然“大圣爷爷”不知道吃下“翻江龙”三万部队的多少,但在外人眼里,“钟家军”肯定是从洞庭湖三路人马中最弱的那个,变成最强的,地位自然也从被争取的盟友,变成了要被优先抗击的强敌。

      而现在,尚未完成部队整合的“钟家军”,正是打击“头脑”、使其分崩瓦解的最好时机。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多年的宿敌甚至能捏着鼻子合作,而这也是为何马元良有所顾虑的原因,料敌从宽,战场上永远要从最坏的方面去做打算。

      只可惜,钟执现在才想明白这个道理,但“大圣爷爷”是绝不会承认自己错了的。

      只见他振臂高呼:“光明终将战胜黑暗,吾等遵大道,行大义,不是那些宵小鼠辈、争权夺势之徒,所能相提并论的,有摩尼尊者庇佑,光明终将属于我们。”

      底下黄佑、李顺、秦阳、刘珩、金骢、李诜等后来的,都在“大总管”贾富贵的带领下热烈鼓掌叫好,而钟执的几个义子只是沉默不语。

      “待会儿我亲手画些刀枪不入的符咒,元良,你发给守城士兵,一定要好好讲解怎么用,心诚则灵。”钟执仔细叮嘱道。

      马元良攥紧拳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淡淡道:“今晚是守城的重中之重,我将与将士们一同守在城墙上,随时留意情况,此事还请黄统制代劳。”

      黄佑悻悻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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