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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别人不要的你拿来给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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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头,梁斯年提着饭盒杵在星耀集团大楼前,丝丝凉气引诱着他,还剩几步他就能走进去,而他像被抽去灵魂一般,目光根本没有聚焦。
“梁总,梁总,您还好吗?”
梁斯年缓缓将头侧过去,一双漆黑的眸子犹如刚从无尽深渊中捞出来似的,看得前台心里发毛。
“梁总…我带您上去吧,孟总在等您呢。”
孟…
听见这个字,梁斯年总算有了些反应,他眨眨眼,撕心裂肺的低吼从耳边渐渐消散,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被炙热的眼泪烫到的感觉还残留在上面。
一滴汗顺着额角流下,梁斯年用食指将汗珠拦截下来,仔细看过后,放进嘴里吮吸干净,接着,心跳恢复跳动,他闻见前台清新的香水味。
梁斯年看看旋转玻璃门内熟悉的装修,从心底发出一声冷叹,头也不回转身走了,前台的声音被甩在身后,一开始他大步流星地走,后来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
炙热的风裹着他,阳光刺眼,心脏在跳,他在呼吸。
盛源集团离星耀不远,跑了十分钟不到,他推开玻璃门进去,许久不来,前台早已换了人。
“我找段延。”冷气令他打了个寒颤,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狼狈,额发打绺,白T被汗浸湿贴在身上。
前台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眼前这位,是来找段总的小猫小狗里最不打眼的那个,连确认都不需要,她就能做主把人打发了。
“抱歉先生,段总不在公司。”
“我看见他的车在外面,”气息慢慢平复,梁斯年拿出十足的耐心,道:“我没带手机,麻烦你帮我打个电话,就说梁斯年找他。”
前台顿时诧异地上下打量他,不敢相信自己竟亲眼见到了他们段总最厌恶的人。
“梁先生,”眼前这个青年看上去十分瘦弱,长得也就是中等偏上,不知跟段总闹过什么不愉快,竟让向来不动声色的段总下了禁令,“不好意思,我不能帮您打这个电话,我们段总明确指示过,您不能进盛源。”
“打个电话也不行?”梁斯年对这个消息并不十分惊讶。
前台坚定摇头,“抱歉。”
看看频频扫过来的保安,梁斯年放弃硬闯的念头,他深吸一口气,胳膊搭上冰凉的大理石台面,凑过去,可怜兮兮地说:“不瞒你说,我就要死了,癌症,你应该看得出来吧,我跟段延有些矛盾,我只是想死之前跟他讲清楚,你能不能帮帮忙,帮我完成最后这一个心愿,行吗?”
说罢,他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腰都弯下去,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眼眶里也蓄上了眼泪。
“梁先生,您…您别让我为难啊…”
梁斯年趁热打铁,捂住嘴,好像咳出血来了似的,闷闷的声音从手掌里传出来。
“我向你保证,就一个电话,行吗?你就帮忙把我现在的状态如实传达给段延的助理就行,好人有好报,我死后一定保佑你—”
“哎哎,您别说了,还能站得住吗?我现在打。”
梁斯年点头,薄唇轻启,“麻烦了。”
他装作不经意地四处张望,实则所有注意力都在前台手里的电话上。
“是梁斯年先生”“他说他得了癌症啊”…
前台抬眼瞟向他,继续说:“看上去的确没什么血色,只有他一个人,嗯,好,那我现在让他上去。”
隐秘的满足感让他在电梯里轻轻勾了勾嘴角,然而电梯门一合上,他就被映在镜面上的脸吓一跳,怪不得前台信他生病了。
梁斯年随意拨了拨头发,走近电梯门,想将自己看清楚些。他是无神论者,死而复生这种听上去就离谱的事从前他连想都没想过,但无论如何,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叮咚,门开了,西装革履的段延出现在电梯外,以前的梁斯年会对这样的段延说句“装什么装”,现在他鼻头一酸,渐渐在段延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神色。
“段—”
电梯门非常不识趣地要合上,“啪”一下,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按在门上,段延蹙了蹙眉,“不出来就下去。”
这人…真想让他下去倒是把手拿开啊。
梁斯年微扬起头朝他笑,露出左右两颗虎牙,“段延,段延。”
段延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的光,像在看一个做了蠢事的傻子,放了手,转头就走。
梁斯年赶紧出去,尾巴似地跟在他身后。小时候扮演尾巴角色的是比他小两岁的段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段延不再跟在他身后跑,长得也比他高大了。
他朝面露好奇的助理眨眨眼,“我不喝茶,不用麻烦了。”
“拿支矿泉水。”段延没回头,不容置喙地说。
办公室门一关,梁斯年刚坐下,段延便问:“我打电话给医院,医生说你上礼拜刚体检过,没有任何异常,说说吧,来干什么?”
他只知道一定要先见到段延,至于见到他之后说什么、做什么,他还没想过。
“你为什么能看到我的体检报告?”他以为自己跟段延早就没关系了,但现在听来似乎是他单方面切断了跟段延的联系,段延能看他的体检报告,他却连段延现在住在哪里都不清楚。
段延挑了下眉,“你避重就轻的毛病什么时候改。”
梁斯年撇撇嘴,扫到提了一路快要被遗忘的饭盒,献宝似的双手托到他面前,“我给你送饭。”
段延微微眯起眼,怀疑、不解不打折扣地传过来,梁斯年赶紧把饭盒从保温袋里拿出来,掀开盖子,取了筷子随手夹一口菜塞嘴里,“没毒,我就是,就是想见你。”
自段延跟他彻底闹掰后,他们的见面仅限于两家之间的聚会或者其他宴会场,戴上面具怎么都能应付过去,像这样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单独相处,梁斯年都想不起上一次是哪一年了。
段延不买账,往后一靠,收敛了所有表情变得冷若冰霜,“有事就说。”
梁斯年咽下嘴里的东西,迫切地说:“我没骗你,真的,我只是很想见你。”
门被敲了两下,助理察觉气氛不对,将矿泉水放梁斯年面前就赶忙出去,连提醒段总十分钟后开会都不敢。
段延在克制着不发火,脸颊紧绷的肌肉以及桌上紧握的拳头无不昭示着这一点,梁斯年不怕,他不会害怕段延。
他倾身,掰开段延的手将自己用过的筷子塞进他手里,“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就让它过去吧好吗?这些都是我做的,尝尝看呗。”
段延冷哼一声,似是对他的轻描淡写不满意,也像是自嘲,他把筷子一扔,“我对花椰菜过敏,你还是拿给孟容云吃吧。”
梁斯年这才去看饭盒里装了什么—绿油油的花椰菜垫在底下,刺眼极了。
他知道段延对花椰菜过敏,这下怎么圆啊…
“梁斯年,孟容云不要的你拿来给我,”段延站起来,将他整个人笼在阴影下,也让人无法分辨他脸上的神色,沉声静气地说:“不要再来,我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