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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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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完准备睡觉已经凌晨4点,天蒙蒙亮,梁斯年环住他腰,问他还有没有没告诉他的事。
“我准备过两次戒指。”段延懒懒地说。
梁斯年难以置信地抬头,被段延按回下巴底下。
“高中不在一个学校,怕你被人拐跑,买了戒指打算你过生日的时候送,结果你说恶心,我就不敢送了,后来,你跟我说你跟男人恋爱了,我回国之前又买了一个,出咖啡厅我就扔了。”
梁斯年好似钻进死胡同,胡同一头是段延,回头也是段延,假如可以选择重生点,那他要回到高中说了恶心的前一天,紧紧牵住段延,勇敢地跟他讲自己不喜欢苏南,不喜欢有其他朋友,不喜欢网吧酒吧,每天分食一碗小馄饨就足够了。
梁斯年蹭了蹭他脖子,说:“不想听了。”
“还有呢,真不听啊?”
“不听,别告诉我。”
尽管耳朵被段延捂住,可嘈杂的声音还是在早上7点多将他吵醒,段延也醒了,谁也没说起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直到生理反应消下去。
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梁斯年彻底活过来,也不问段延来这儿做什么了,拽他就往大街上走,尽管对这里不熟悉,但好歹在北方上过学,在段延面前还是能炫耀几句。
“北方物价普遍实惠,”梁斯年努努嘴,“跟着大妈走准能找到物美价廉的地方。”
段延点头,随口问:“孟容云教的?”
“别这么说,”梁斯年皮笑肉不笑,道:“马上要吃早饭了。”
喧嚷声隔着一条马路,梁斯年钻进人群,很快被握住后脖颈,他看段延一眼,乐得被拴住。
“吃包子吧?再买一份小米粥。”梁斯年东看看西看看,“煎饼果子也行,烤冷面好香啊。”
“想吃就都买,吃不完我吃。”
梁斯年脚步不停,说:“回去我们吃小馄饨吧,一人一碗。”
最后,他们越过菜摊,梁斯年就着金黄色小米粥,吃几口跟脸差不多大的包子,几口刚摊出来加了肉松的煎饼果子,和一整份烤冷面,剩下的一如既往进了段延肚子。
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态,梁斯年漫无目的地瞎逛,感慨道:“以前我总觉得时间还很多,多到我可以做错事,走弯路。”
段延等了等,追问,“现在呢。”
“嗯…现在时间宝贵,做什么都要趁早,”梁斯年瞥他一眼,“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段延没接话,梁斯年佯装无所谓地说:“哪天我要是出车祸,或者发生什么意外,能给我收拾烂摊子的就只有你了。”
避免他跟对面走来的人碰上,段延将人拉到跟前,顺势牵住,问:“你会想什么?”
低头看看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梁斯年“嗯?”一声,段延重复:“发生意外的话,你会想什么?”
“想爸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小馄饨—”
段延嗤笑地打断,“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梁斯年没反驳,不敢告诉他自己死过一次了,想的是孟容云。
正午时分,他们跟着导航越走越偏,半小时后,伴随“您已抵达目的地”的提示音,段延推开半掩的不锈钢门走进院子,支梁斯年去葡萄架下乘凉,自己过去敲门。
梁斯年打量小院,思忖这儿怎么会有出气筒,木门咯吱一声,他看过去,见到张莫名熟悉的脸,却想不起来是否真的见过。
他们被请进屋,手侧放了只泛黄的茶缸,男人叼着牙签大剌剌往炕上一坐,朝段延抬抬下巴,“听说跟孟容云有点关系的人你都找了个遍。”
梁斯年狐疑地看看段延,听他说:“照片呢。”
“别急啊,”男人看向梁斯年,“你不认识我了吧,我们见过一次,孟容云带你来参加老乡聚会,说你好不容易愿意出来。”
“孟容云那张脸呐,啧啧啧,真是天生吃软饭的。”男人侧身翻柜子,说:“方清介绍你们认识,你就没想过他们以前是一对儿啊?”
梁斯年只陪孟容云去过一回,那时他跟孟容云在一起没多久,后来孟容云也很少参加聚会了。他垂下眼,听着男人无止尽的碎碎念,迅速回想起与孟容云的初识。
大二那年,同在一个城市上学的方清突然过来找他,两人正往校外走,她叫住错身而过的孟容云,热络地邀请孟容云跟他们一块儿吃饭,孟容云看他一眼,说:“不用了,他看上去不自在。”
梁斯年不着痕迹地打量孟容云—双眼皮,长相周正,一副老实模样。
方清亲昵地挽起了他的胳膊,“哥,一起吃饭吧,交个朋友嘛!”
他的确不自在,尤其当餐桌对面的孟容云几次提起“我知道你”时,他不愿话题围绕自己,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还记得我说我报名长跑志愿者吧,他也在,我低血糖,要不是他扶着我,我肯定要破相啦!”方清笑盈盈地打趣般说:“可惜了,爱好男。”
从那以后,同系不同班的他们经常在学校各处偶遇,孟容云总是一个人,他也是。
孟容云润物细无声地照顾他慢热的性子,确定关系那天,他们请方清吃饭,感谢红娘。
“喏,大一下学期的照片。”
彩色照片在眼前一晃而过就被段延拿走了,他没见过,匿名邮件列举的证据中并没有这样的照片。
男人说:“50万啊,说好了的。”
梁斯年侧头看段延,那两张照片被他翻过去捏在手里。
“转过去了。”
梁斯年跟着段延往外走,男人在他们身后说了句“眼光太差”。
并肩走了许久,段延问:“热吗?歇歇?”
梁斯年扭头,指了一家饺子馆,要了两份牛肉饺,梁斯年拿纸巾擦着桌子,笃定地说:“你早就知道。”
段延没答,他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查他的?”他懊恼地“啊”一声,“难怪你有他的照片。”
段延按住他手背,将擦成薄薄一层的纸巾抢救出来,不在意地笑着问:“觉得丢人吗?”
梁斯年定定看着他,不许他转移话题。
“你跟我说要跟他同居以后,”段延说:“我想不通,怎么你喜欢男人也还是讨厌我,孟容云究竟哪里好,我打算学学。”
“你眼光真的很差劲,他哪里都比不上我,”段延拿热水洗杯子,洗完的水倒进另一只玻璃杯,跟他共用一只杯子,“那个时候我没发现他出轨,所以可以容忍你们订婚,只要你开心。”
段延神色自若地拿两双筷子放进那只玻璃杯里涮涮,横在杯口,“是我发现得太晚,没有24小时看着他是我不对。”
梁斯年伸手:“照片给我。”
段延无奈地看着他,让梁斯年觉得好笑。
“对我来说,吃一口屎跟吃两口没分别。”
老板端着两盘饺子过来,“哎呀,到饭点了怎么也不说点好听的。”
梁斯年缩回手,赶忙道歉。
段延递过去一双筷子,等老板走了说:“窝里横,吃完再看。”
即便隐隐有猜测,可当看见大一那年,孟容云搂住方清笑得阳光灿烂的照片,以及方清抱着一捧鲜红的玫瑰倚在孟容云怀里的照片时,跟在医院发现方清怀孕一样,梁斯年没有实感,真是没意思,没意思透了。
他被一个从一开始便是谎言的骗局耍得团团转。
“他要什么呢?”梁斯年轻声说,似是自言自语。
“星耀吧,不过他太怂,不敢大额转移资金。”
“不要把违法行为说得这么意气风发…”梁斯年刚开机,李只节的信息、电话便一股脑进来,他接起,听李只节在那头喊:“去哪儿了,段老板再不回应你们就要浸猪笼了!”
“马上马上,给我一分钟。”
李只节嘱咐几句,梁斯年频频点头,挂断电话拍下那两张印了时间的照片,看向段延,欲言又止。
以为他在犹豫,段延顿时冷下脸来,“心软了?”
梁斯年哭笑不得地解释,“我是在想,是不是我先出轨了,我出轨了孟容云。”
段延一副“你在说什么”的复杂神色,看着他不说话。
“我出轨了孟容云,孟容云出轨方清,风水轮流转,一报还一报。”
段延被气笑,“你这样说显得我更可怜了。”
“…是吗,人都会犯错的嘛!”
没去管舆论发酵成了什么样,梁斯年随手将照片发出去,文案是一个圈,后面的事段延自会处理。
罩在身上的谎言被戳破,梁斯年一身轻松,主动说:“回去穿裙子给你看啊。”
段延低头发着信息,听他这么说,头也不抬地笑一声,“要直播吗?”
“…没想到你这么变态。”
飞机刚落地,他舅舅方立民的电话就过来了,不喜欢拖到第二天,他索性让段延跟他一起去收尾。
进门之前,他看看落他半步的段延,笑道:“我这样叫不叫狐假虎威?”
段延也跟着笑,跟回自己家一样自如,纠正道:“为民除害。”
大概碍于段延在场,方立民客客气气请他们坐,丝毫没有在电话里的怒不可遏,梁斯年打断他喋喋不休地说起他跟方清小时候的事,直奔主题:“当初星耀的股份是我妈低价卖给你的,现在我要以当时的价格从你手里买回来。”
方立民坐不住了,“你有没有想过你妈妈—”
“别提我妈,我妈要是知道你们一家联合外人欺负我、骗我,她绝不会让你们好过的。”梁斯年看一眼楼梯,“你女婿不在吗?陪方清产检去了?你跟孟容云不想坐牢的话,就赶快把股份还给我,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坐牢?坐什么牢!”
梁斯年很有骨气地指指段延,“你问他。”
结果段延郑重其事地说:“江市监狱。”
等段延甩证据的梁斯年怔了一瞬,接着低下头,狠狠掐自己大腿以免笑出来—面对这些烂人烂事无聊至极,但有段延陪着,再无聊的事也静得下心来慢慢做,人生能有什么目的呢,每一天开开心心就很好了。
方立民不怕他,但轻易被段延唬住,沉默泾渭分明,门外传来开锁声,脚步由远至近,熟悉的嗓音一声“爸”喊得他直翻白眼。
气氛变得诡异,但没人觉得尴尬,只有憎恨、厌恶在半空中交杂。
方清挥开孟容云一屁股坐沙发上,趾高气昂:“你来干什么。”
兴许是被段延传染了,梁斯年脱口而出,“抄家。”
而段延就没有他这么会看眼色,噗嗤一声笑出来不说,止还止不住。
梁斯年干脆侧头,等他笑完再说,他不阻止,更没人敢说段延一句,还好段延没让他等太久,笑盈盈地跟他说“抱歉”。
“没事,你笑呗。”
他出声,方清才阴阳怪气地说:“你以为自己比我好到哪里去吗,你何尝不是在利用别人。”
方清故意瞟了眼段延:“从小一起长大的人说闹掰就闹掰,说结婚就结婚,谁信啊!你不过是找靠山罢了!”
“你给我住嘴!”方立民怒喝。
段延率先站起来,向梁斯年伸出左手,接着握住搭上来的手掌顺势将他拉起来,不屑地看向起身的方立民,语气称得上温和。
“家教好得很,跟孟容云一家倒也般配,年年跟我说他要当舅舅了,这样吧,价格涨一成,当作年年给的红包,三天内价格不变。”
梁斯年捏了捏他,朝孟容云抬抬下巴,“车钥匙还给我。”
要回来的车司机开去洗,段延给他当司机,狐假虎威的梁斯年过于兴奋,以至于没能立刻发觉段延的沉默寡言。
梁斯年收回方立民持有的股票,拿回房子,却依旧住在段延公寓,他恢复直播,不再关注舆论如何,若不是眼熟的ID发给他看,他都不知道方清打掉孩子出了国,而孟容云一家正准备回老家。
这可不行啊,这么想着,梁斯年抄起车钥匙去盛源找人,谁知竟吃了闭门羹。
梁斯年难以置信地看着助理,“你不是说我不用敲门就能进吗?”
助理讪讪笑道:“梁总,段总吩咐了,他跟律师谈完之前谁也不许进呢…”
“也包括我?”
助理点头,“尤其是您。”
梁斯年一听,这才想起段延天天掐着点出门,8小时后准时回家,吃过饭不说几句话就进书房,门一关,与世隔绝,往往梁斯年等不到他就先睡着了。
嘶…
这样的状态好像从方立民那儿出来开始,持续了整整一个礼拜,也就是说,他们7天没有接触了
猜疑就像早晚会发芽的种子,梁斯年抿了下唇,跟撞见孟容云和方清时一样,带着这颗种子转身离开。
只离开了5步,梁斯年“啧”一声,猛地掉头,跟助理说:“麻烦你给他打电话,他不让我进去我就搬走。”
“您—”
“算了,”马上不忍心,梁斯年反悔说:“麻烦你说我在外面等他,我想换块地毯。”
等了有半小时办公室门才从里面打开,助理口中的律师朝他颔首,越过他匆匆离开,梁斯年闯进去,本想发脾气,见段延捏了捏山根疲倦的模样,质问的话就通通收回肚子里去。
“没睡好吗?下午还有事吗,没事的话跟我回去呗。”梁斯年绕到他跟前,说。
段延支着下巴侧头看他,不说话,看得他心里发毛。
“你这几天怎么了?在忙什么啊?”梁斯年开口。
“年年,哪天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你会走吗?”段延没给他回答的机会,很快接着说:“我不打算放过孟容云,律师刚刚拿着他转移公司资产的证据走了。”
梁斯年怔住,将他莫名其妙的问题放到一边,问:“你不让我进来,是怕我不同意?怕我对孟容云心软?”
从段延的眼神中读取到肯定信息,梁斯年顿时惊得不知说什么好。
“我本来就计划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以后就这样做啊,”梁斯年蹙起眉,“还有方立民,他也不无辜,一起送走。”
我可是丢了性命好吗!他们做几年牢不是应该的吗!
“我以为你能理解我,你怎么会觉得我会对他们心软啊…”
这天起,他跟段延进入了一个十分诡异的相处模式,谈不上谁生谁的气吧,段延一如既往做好备菜工作,晚上有一搭没一搭也能聊上几句,平淡到像结婚50年失去激情的老夫老夫。
可他们才开始多久…
再这样下去,下次他又不知道要疼成什么样子…
得益于时间充足,梁斯年仔仔细细将回江市后的事捋了一遍,总算找到了些眉目。
花两天时间准备,第三天的晚餐尤为隆重,他换了米色餐布,细长的透明花瓶里插了两只娇艳欲滴的玫瑰,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红酒香气。
一想到等会儿要做什么,梁斯年就紧张得灌了一大口酒。
他看向对面无动于衷的段延,轻声问:“方清的话你当真了是不是?你觉得我在利用你,一旦解决了这些事,我就会像以前一样说你恶心然后离开,是吗?”
探寻到可能是这个原因后,梁斯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总之离谱,又心疼。
“你不是问我,如果发生意外会想什么吗?”
“除了爸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当然就是你啊。”
上辈子的憎恨随孟容云和方立民入狱而过去,他在憎恨孟容云中死去,又在憎恨孟容云和心疼段延中活过来,这一世,他该活得豁达又坦诚。
“延哥,”梁斯年面颊酡红,从口袋拿出黑色丝绒盒,郑重推过去,“我也准备了两枚戒指,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们不要等明年夏天了,冬天吧,我怕热。”
等了许久,梁斯年惴惴不安地等到段延露出熟悉、张扬的笑来。
餐桌上的菜没人动,两只高脚杯空空如也,丝绒盒里两枚男士戒指安安静静躺着,偷听卧室传来的动静。
梁斯年穿着段延早就藏进衣柜里的紫色真丝吊带裙,撑着墙颤颤巍巍,段延让他独立自主,他只好以如此羞耻的姿势避免一会儿痛到打滚。
即便段延拖着他,他还是支撑得辛苦,觉得差不多了赶紧离开那张嘴。
“你是畜生吗!”
“我是畜生,你是什么?”
“我是拴你的绳子,嘶…干什么啊你!”
梁斯年用力挥开他作乱的手,气喘吁吁地睨着他。
一模一样的紫色交缠在一起,他们看上去就只是像小时候一样骑马玩闹。
梁斯年缓慢地动起来,说:“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感觉吗?”
段延扬了下眉,“爽?”
“不是,”梁斯年直起腰,他勾起嘴角,看着段延一字一句道:“我觉得,我们从未分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