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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集会失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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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大人这日揣着一颗紧张的心颤颤巍巍地来到驿馆。
青州是大启重要对外港口之一,海防向来不弱,对外贸易是一方面,东海对面还有不少海岛小国家,亦有不少海盗骚扰,郑存对此不敢有丝毫松懈,全力配合海防司。
大启历来重视海防,当年高武皇帝设沿海制置使,在刚刚设立的时候,沿海制置使与地方守臣在责权划分上没有一个标准,朝中大臣吵成一片也没个定论,高武帝对二者进行了多次调整,前期有些作用,后期又难以为继,二者在职能上的部分重叠以及由此引发的权力之争屡禁不止——海防事关重大,但油水不少,不少世家大族都想分一杯羹。最后丞相高雅提议将海防事务从朝堂单列,另设部门,高武皇帝深以为然,直接罢了一众沿海守官,设海防司直掌大启海防事务,堵住了那群玩命死奏的京都老贵族的嘴,至此争论方休。
海防司独立于六部之外,总揽大启海防,内派官员赴沿海上任,一把手称海防大使,历届海防大使皆是举世之才,坐镇京都,统筹四方,才换得大启30000公里海岸线两百年和平。
这届海防大使名叫高温瑜,巧合的是,他正是当年高雅丞相后人。
青州这片海岸线在华北副使叶玉卿管辖范围内,名字文邹邹的,人实在糙汉一个。
左相要是来这巡视海防,郑存倒是一点儿不怕,他敢拍着胸脯打包票说自己尽心尽力配合叶副使的工作,但左相此次前来却是为了江湖门派那点事,郑存心里直打鼓,钟门在这座城市扎根已久,历任刺史都会给几分薄面,每任钟门主也都上道的很,每年都会打点一下青州上下,附近要是有什么恶人作恶,也会派弟子前去处理,省了官府不少力,总的来说,有利而无害,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这左相大人竟微服到这来调查钟门比武招亲的事,郑存可慌坏了,钟狮召开之前跟他保证过,青州的生活秩序不会受到影响,如今都结束了,怎么又引来了左相这么一尊大佛?
左相身边的护卫请他进去,郑存用宽袖擦了擦汗,这才提起外袍走了进去。
“下官郑存拜见相爷。”郑存一眼没抬,便深深地跪了下去。
秦和连忙前去搀扶,笑道:“郑大人多礼了,请起。”
郑存年逾不惑,奈何身高只有那么一点儿,身材肥胖,整个人显得像个土豆,圆脸小眼,笑起来如弥勒佛一般。
郑存站起身向秦和谄媚地笑笑,坐到侧位上。
秦和在主位坐定,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才道:“郑大人,前几日您也说了不少这江湖钟门的事,本相有了不少了解,想来这青州如此繁荣,郑大人功不可没,今日不知可否带本相去见识见识大启的海防?”
郑存点头如捣蒜,不过看不到他的脖子,只见一颗头戴乌纱帽的小土豆连连前倒,令人发笑。
“相爷想看当然可以,下官前些日子征询过叶副使的意见,他十分期待左相的光临。不知相爷想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如何?”
郑存蓦然起身,弯身请道:“是,相爷请。”
秦和一笑,打开折扇走了出去,郑存紧随其后。
不得不说这郑存真是赶上了好时机,叶玉卿三天前回京述职,仅留只言片语,郑存凭借刺史之权,前两天就开始安排海防巡视,想着要是钟门那事解决不好,看在这海防的份上,左相念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至于丢了头上的乌纱帽,虽然实际行动都是叶玉卿做的。
一番巡视下来,郑存全程陪同,华北海军大营一个小主事事无巨细的为秦和讲解战船与武器,将士的训练情况,以及海面日常巡视,一系列的敌情警报传讯装置。
听的秦和频频点头,叶玉卿的确是位海战人才。他让将士训练都在海岸边进行,每日定时海面巡视,不定时战船炮火演练,震慑力十足,那些海盗丝毫不敢靠近大启海洋领土,对面的小岛国更是不敢越雷池一步。
巡视结束之时,秦和与郑存相谈甚欢,秦和完全不谈钟门的事,郑存也乐得如此。
此时已接近傍晚,海边日落甚是迷人,秦和静静看了片刻,转身道:“回驿馆。”
郑存陪在身后,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如此转悠几天,秦和如郑存所愿,他说什么秦和就听什么,看着好拿捏的很。
朝廷的某些人坐不住了,拐着弯儿地打听,也无甚收获。
秦和此行借由头出来,明面上该了解的已经了解的差不多,暗地里的,柳正也早已跟他汇报完毕,于是这些天倒也潇洒。
御史台的那帮人又坐不住了,秦和在京都时,他们处处针对,眼下堂堂左相天天吃喝玩乐不回京都,他们也不消停,现在皇帝桌上一堆参左相的本子。
秦和料定如此,也不再多待,收拾收拾回京挨骂。
秦和悠闲归来,皇帝反倒明白青州那群江湖人造反的事实属无稽之谈,朝堂上象征性地骂了几句就了了。
……
秦和离开后,昨天赵仪拒绝参与围攻三蛊山的事传了出去,于是众人更加犹豫,首先提出离开的是蒋子墨。
蒋门门主蒋旭本来就不看好钟狮瞒着邵其华的做法,便随便派了两个孩子去,只想着让他们长长阅历就好。
赵仪的拒绝,仿佛本就快要溢出来的水桶裂了条缝,第一股流出来的就是蒋门。
蒋子墨向钟狮提出告别,钟狮自然不乐意,明着暗着想留下蒋子墨。
蒋子墨礼到了,便预备带着弟弟离城,钟狮再也没了好脸色,大声质问蒋门是不是打算脱离十一门,此话一出,大堂里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蒋子墨嗅到这空气中的杀气,冷冷道:“钟门主这话就严重了,家父向来对十一门的大小事务极为重视,这次不过我蒋门有急事,需召我姐弟二人回去,这才预备提前离去,况且蒋门的其他弟子都留在此地任凭钟门主调遣,如此种种,钟门主不称赞两句也就罢了,还将我蒋门至于不义之地,敢问钟门主是怎么想的?您让十一门的其他门主怎么想?”
钟狮还未开口,余万山拔剑站了出来,大声道:“大小姐不必多言,旭老大让你们回去你们就回去,今日万山叔就站在这儿,我看谁敢阻拦!”余音在这空旷的四面墙内回转,震的人耳麻。
十一门的人站在一旁大眼瞪小眼,不敢出声,钟狮阴沉着脸,半晌道:“送将姑娘离城,另,为尽地主之谊,请十一门的各位住进钟府,钟门必定好好招待。”此话一出,众人深吸一口气,这下彻底上了贼船了。
这日夜晚,一路风尘仆仆,邵其华总算到了,武林中的几位元老级人物也在,邵其华正是为了召集他们才来了迟些。
赵仪也松了口气,武盟再不干预,十一门必定内乱。
于是翌日,赵仪一大早便起床,跟着邵其华直接去了钟门。
门口看守弟子尚未来得及禀告,邵其华已经到了大堂里,他身后几位江湖元老面色戒备,双手紧紧握着武器,站在大堂里一言不发。
少顷,钟府上下总算知道武林盟主亲临,一群人都聚在了大堂里,钟狮也已赶来,他面上镇静,上前一步虚抱了下拳,道:“邵盟主,许久不见。”
邵其华拂袖转身,望向钟狮,沉声质问:“钟门主,避开武盟召集十一门的人是要干什么?连我这盟主也瞒着,您这是置武盟于何地?”
邵其华丝毫不留情面,三言两语,钟狮做的这一切就被赤裸裸地掀开在青天白日下,就差把“钟狮要谋反”五个字贴钟狮脑门了,其他人不敢开口,盟主没开口质问他们,他们也知道自己参与其中,一个个心虚的不行。
钟狮脸色白了又青,随后冷哼一声,道:“盟主,话可不能乱说。”
邵其华也不想把脸皮撕太破,只是淡淡道:“听闻钟老门主喜得爱婿,恭喜钟门主,武盟贺礼稍后奉上。只是令郎钟捷,才貌俱佳,好好栽培定是位江湖英杰,但钟门主年纪大了,应当注意身体才是,这些借机召集十一门的事还是少做,免得栽了跟头,老人家的身体,最难恢复了。”
这番话瞬间给钟狮敲了警钟,钟狮他自己怎样不要紧,想想他的儿子,他若是不在了,钟捷担不担得住钟门的担子,他若是担不住,稍稍片刻便会被江湖其他人分食殆尽,这结果不会是他想要的。
大堂一片沉默,还是沈炎开口解围,道:“钟门主喜得佳婿,十一门的人过多叨扰了几日,正打算和钟门主告别呢。”
此话一出,堂下一众被明客暗囚的人看有了出路,不敢耽搁,纷纷告别。
钟狮年近七十,虽然身体康健,但这些年早已被各种旧伤病痛缠身,实力大不如前,眼下邵其华一番话落到他心上,他突然由内而外生出一股寒意。
钟狮回头望去,站在人群后方的钟捷抬头,父子二人对视,钟狮僵硬地扭过头,半晌,等众人散的差不多,冲邵其华抱拳,多少年了,这老门主不服老,心里总想着以己身把钟门的地位再提一提,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在其位谋其政,他不是三十年前的无双剑客钟狮,他是年老的钟门主,他该做的是培养一个合适的继任者,否则这钟门破败也不过在几十年之间。
英雄传说不会老,但英雄会老。
维持着低头的姿势,钟狮慢慢道:“盟主所言有理,捷儿以后闯荡江湖,还请盟主多多关照了,…老夫谢过盟主。”
邵其华淡淡点头,不再多言,带着几位长老离开了,跟在后方的赵仪看的分明,钟捷刚刚在看他。
一群人大张旗鼓地来,灰头土脸地走。不出两日,青州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大街小巷也不再见各式各样的江湖人物。
钟狮一番忙活,不仅得罪了邵其华,十一门哪儿他也没讨得好处,竹篮打水一场空。
眼见事情结束,邵其华叹息:“多谢诸位,要不是诸位在邵某身后,那些人可不会如此轻易罢休,如今安稳一时罢了,五派十一门终有一战。”
一群人都没有开口,邵其华的话像一座山压在了众人心上。
十一门的老门主们真是生命不息,折腾不止。当初十一门的老祖宗们托付的是一个蒸蒸日上的十一门,如今本该是群雄争霸的时代,整个江湖却死气沉沉,武林的话语权终究被上一代豪杰把持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