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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雪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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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生雪子两三岁的时候就漂亮得不得了，一团白雪似的，黑眼珠儿像两颗在水里滴溜转的葡萄，睫毛又长又翘还浓。
雪镇里的人都很喜欢他，他爸妈经营一家温泉浴场，从天上看形状像椭圆的鹅卵石，一边的中间凹出来。
凹出来的地方做了一道斜坡，坡前就是院子，院墙不高，春夏秋冬里经过的人们，就能看见漂亮又可爱的雪子。
春天雪子在院里乱跑，放一只爸爸亲手为他做的蜻蜓风筝，五彩斑斓。
有人冲他搭话了：“雪子，等你再大一点，就可以去公园放风筝啦。”
夏天雪子在院里看鱼，小小的金鱼吃饱了，就像他圆嘟嘟的腮帮子。
有人趴在院墙上：“雪子，张开嘴我看看，你是不是不小心吃了金鱼啦？”
秋天雪子在院里清扫，枯黄的落叶比他手掌大，他费劲掌着长长扫把。
又有人冲他搭话了：“雪子，这扫把都有你两个高哟！”
冬天是雪子最喜欢的季节，冬天来了就会下雪，他喜欢堆雪人，更重要的是他的生日在冬天，他喜欢吃甜食。
还有冬天里，来温泉浴场的客人就多了，既热闹，爸妈又能赚钱。
不过淡季的时候爸妈也总是乐呵呵的，所以那些经过客栈的人看见雪子之后，也会这样说：
“喏，恩爱的夫妻生出来的孩子都是极其漂亮的。”
“雪子他爸能同意雪子随妈姓，你怎么就不能同意？”
“哎呀，你怎么老是忽略雪子他爸的缺点呢！好歹我不傻，没被人骗了欠债嘛。”
雪子听见了这话，就再也不吵着要去公园放风筝了，而是期待自己的手掌能慢慢长大，帮他们家的温泉浴场出一份力。
就连生日的时候，许的愿望都是希望能赚大钱。雪子的爸爸，刘方摸着他的头说：“这次的礼物爸爸是不是给你买太少了？”
雪子说：“不少。等爸爸还完债了再给我补上嘛。”
雪子的妈妈，微生优浅笑着数落刘方：“算命的说雪子今后可是要过富裕生活的，还不再加把劲？”
刘方回头见微生优手里没停，娴熟地在布上绣着图腾，眼中心疼的泪花就泛上来了。
雪子大了些后，常被一个叫福田顺子的女孩叫着出去玩儿。
“我要在家帮忙的。”雪子这话都说了好多遍了，可是顺子还是每天的五点半准时来，再在六点的时候，被家长牵回去吃晚饭。
有天，顺子的妈妈来找雪子的妈妈聊了天。
顺子妈妈走后，微生优逮住跑在走廊里的雪子，问：“你喜不喜欢跟顺子玩呀？”
“不喜欢。”雪子撇了嘴，“她总是打扰我干活。”
“谁让你干活啦？”微生优笑道，“玩你的去吧。”
可当雪子再长大了些，又很想跟女孩子一起玩了。
她们是神秘的女子，只有在夜晚才会出现，就像秘密飞来的蝴蝶。
雪子趴在窗台上悄悄地看，她们长得漂亮穿得也漂亮，脸上红红的，笑起来眼睛亮亮的。
她们会跳舞，酒量极好，喝了那么多也不见醉，并且还很会玩游戏，划拳骰子常常赢过客人。
浴场里一个清洁工为此还专门来对雪子说这件事，“她们是舞女。”
雪子高兴地说：“怪不得她们会跳舞！”
“你不能再跟她们一起玩了。”清洁工说。
“她们根本不带我玩。”雪子失落了。
舞女们只会在去洗手间的路上逗弄雪子，把肉乎乎的雪子当一只猫猫，不是挠挠他的下巴，就是揉他的头发。
仅仅只是这样，关于雪子的谣言也在其他男孩嘴里出现了。
“大家不要再靠近雪子了，他以后是要当舞女调戏男人的。”
刘方捂捂雪子的耳朵：“那都是他们嫉妒你，因为你从小就漂亮，漂亮得像女孩子，因为你从小就听话懂事，还聪明，小小年纪就能帮我待客，绝不要听他们的。”
“爸爸捂住了我的耳朵，我就听不见啦。”雪子机灵一笑。
微生优说：“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
“可不是嘛。”刘方说，“这可是小优你生的孩子。”
就这么，雪子一天一天长大了。
从肉乎乎的漂亮小孩，变成一个纤细的漂亮少年，从学校毕业后，就在浴场里帮起忙。
今年的生日，雪子许的愿还是关于钱的。
“老天爷！请让客人多些多些再多些吧！拜托让我们赚钱赚钱就赚钱吧！”
他双手合十，优美的手指紧贴在一起，很是虔诚。他的眼睛紧闭，睫毛还是又长又翘又浓。
“你的愿望要实现咯。”刘方靠在雪子的房门边，两条眉毛扬起来。
“又来客人了？”雪子从床上弹起来，圆圆的眼睛期待着爸爸接下来的话。
“这么晚了啊。”刘方就要逗他，把他的门给关上了，“睡吧。”
“老爸！”雪子不满地喊了声。
听说来的是即家人，即家开度假村，超级有钱是富翁，都开到国外去啦。
“那跟我们这儿差不多吗？”雪子挤到两个舞女中间来，大眼睛滴溜地转，“我们真应该也多开几家啊。”
“又从哪里冒出来的你？”一个舞女赶紧去捞另个舞女的胳膊。
当听见雪子声音的时候，这个被捞胳膊的舞女就已经在灭烟了。烟灰缸像一个张着嘴的青蛙爬在桌脚边。
“这样就会像他们一样有钱了吧。”雪子幻想着。
“回去睡吧，不是忙完了么？”这个喜欢抽烟的舞女在雪子的左边。
“早得很。我不睡，我要看那个即家的人。”
“他们开的度假村可跟我们这儿不一样。”右边的舞女说。
“哪里不一样？”雪子问。
“反正就是不一样。”舞女笑了。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点单呢。”喜欢抽烟的舞女闲闲地说。
“听说这里还有舞女跳舞的节目。”即家企业里的一个男员工说。
他是跟随大老板和小老板来的。大小老板是员工心目中的简称。与他一样来这儿的男员工还有好几位。
大老板叫即朗，小老板叫即墨夜。
当时听见“即墨”这个姓，他还困惑过，怎么大老板不姓即墨呢？
原来小老板也是姓即，墨夜是名字。
一行人像黑鸟从停车场飘出来，雪地上留下串串脚印。
“大概还有八百米。”这个提过“舞女”的男员工说。
男员工来前做过功课，大到雪镇政府未来几年的规划，小到温泉浴场周边哪家小吃最好吃，都了如指掌。
“舞女什么的，不都过时了？”即朗说。
“现在很多旅游景区，也会有女孩子穿上民族服饰跳舞嘛。”男员工说。
“有没有舞男？”小老板即墨夜问，听语气，只是随口一问。
男员工噎了一噎，怎么会有舞男呢，他一边想着如何回复，一边在雪上蹭蹭鞋边的泥，皱眉时不小心说出来：“这路不太好走啊。”
即墨夜则是不顾忌地走着，他的眼睛和他的名字一样漆黑，望向前方温泉客栈露出来的一点尖尖。
“舞男应该是没有的。”男员工笑着说。
“开个玩笑。”即墨夜语气淡淡。
“少开这种玩笑，像什么话？”即朗说。
“出来玩嘛，就是该多开点玩笑。”男员工踢踢鞋尖，“我还以为我踩到狗屎了，”
“——真是狗屎啊！”他的头低了下去。
一行人走到了温泉浴场前，纷纷抬头打量。男员工说：“是个不错的地方啊，朗总怎么想到来这里的？”
“一个朋友推荐的。”即朗说。
“不会是想收购这里吧？”男员工低声道。
“不。不过也可以先看看情况。”即朗说。
见大老板往前走，男员工急忙推开了虚掩的木门。
即墨夜踏入院子的那刻，先是听见廊下风铃的声音。
接着一连串的脚步声里混着人声：“来客了来客了！”
客人走上通往这边的木板斜坡，嘎嘎作响。两个女接待员脸上露出微笑，异口同声道：“欢迎光临雪夜！”
“雪夜？”男员工小声道，“很文艺的名字嘛，跟这里旧旧的风格也算匹配。”
即墨夜说：“本来就旧。”
这话被女接待员听去了，当时觉得即家的人真是傲慢，有钱就要那么傲慢了？
没等即家的人换好衣服去包间，即家人很傲慢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温泉浴场。
也传到了雪子跟舞女们的耳朵里。
雪子因为不回房休息，被那两个舞女拉到一间房里给他化妆玩儿。
“长得柔柔的，就像个女孩子啊。”这个给他扑粉的舞女说。
“真有那么像吗？”雪子看着镜子，扯扯自己的脸颊肉。
不像啊，他觉得一点都不像，就算擦了粉，也一看就是个男孩。
舞女和一个跑来跟她说悄悄话的女子嬉笑了几秒，再对雪子说：“手别摸脸哦。”
“看到即家人了。”进屋来的舞女说，“听说很傲慢，直接大声说这里很旧呢。”
雪子听了有些生气，他并不认为这里旧，他从小在这里长大，多少欢乐时光都从这里产生，相反他还觉得旧会有一种安全感，并且旧也是一种风格。
“就算事实如此，不能在心里说吗。”雪子怨道。
“说这话的那个男人长得特别俊。”带来消息的舞女一点也不计较什么傲慢不傲慢的，跟其他人聊起来了。
“可是不太有礼貌。”雪子说了句。
“你生气啦？”那个喜欢抽烟的舞女笑眯眯地说。
“我现在就去看看这个人到底长什么样。”雪子刚站起来，房门就被拉开了。
“雪子！帮帮忙！”
那个撑着门框的舞女看起来很焦急，她是一路跑来的，额上汗津津的。
“即家人点单了，可是小橙痛经得死去活来，上不了！”
“我能帮上什么忙呀？去找个会跳舞的吗？”雪子问。
“就你！”那舞女肯定地点头，“你代替小橙好吗，时间紧迫！”
其他舞女都看向了雪子的脸，巧的是，他连腮红都被上好了。
“换衣服去。选一件你能穿的。”笑眯眯的舞女说，“叫你非来我们这儿玩，今晚就给你个教训。”
雪子就这样被推进了换衣间里，看见那些五颜六色的裙装，担心的雪子扒开门探出头：“可是我不会跳舞的啊。”
“跟着你前面那个划一划就行了，即家人又不懂行，只是看个新鲜，不要紧。”门外的舞女劝慰道。
“我——”随着舞女合上门，雪子那张像糯米糍的脸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