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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下)他很爱我 ...

  •   窗外雨声飘泊,无端的竟然下起了倾盆暴雨。

      夏季里独有的狂暴配合黑夜里撕咬的野兽,在余味不清醒的脑袋里留下不可捉摸的沉痛。舌尖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将两个不平常的心连在一起。

      腥辣的是血液又或许不是,余味吃痛的闷哼无处躲藏。

      “周……呜,周昱辰。”

      “你疯了……周昱辰,你放开我。”

      双手被禁锢住,偶尔溢出口的谩骂也无济于补。身前的人仿佛没听见似的,有一股子的劲憋在身体里发不出来。反抗迎来的是更暴虐的镇压,不情愿在此刻不是欲拒还迎的手段,没有爱的行为简直是伤害。

      余味的意识渐渐回拢,不够欢愉的触感辗转到自己的颈侧:“周昱辰,”他认命般开口,“你是这么随便吗?我们不过是刚认识没几天的陌生人。”

      陌生人。

      刚认识没几天。

      一盆凉透的雨浇在周昱辰的头上,他最看不惯余味摆出这副无辜的态度,装作他们是第一次见面的态度,偏偏又时不时做出和以前一样重复的戏码。相似的话语,相似的神情,都叫周昱辰看了厌恶至极。

      既然不愿意,那么又出现在他眼前做什么?

      图什么?

      耍他好玩吗?

      就喜欢看他现在这副无法掌控自己的样子,再说上几句恶毒的话来扎他的心?

      “滚!”周昱辰喘着粗气,跪在余味身上暴虐怒吼。

      天光乍现,余味看清了夜里这头嘶吼的野兽,对他的愤恨无比深沉。

      余味早就酒醒了,被周昱辰混沌的无措吓出一身的惧意,颤抖的爬下床。重心不稳额角磕在了床头都顾不上,全然没看见身后伸出的欲扶他的手。

      雨声还在继续,空气中的手停顿住,像是怎么也收不回去。

      周昱辰眼里只剩下一道仓皇脱离他的背影,卧室的门没关上也像是关上了。

      余味一口气跑下楼,打开厚实的大门冲了出去。

      寄人篱下的无力感撞得他胸腔发疼发胀,他不是自己要来的,也不是他一厢情愿要住在这里的。

      这没人情味的房子,那张同床异梦的床,他都忍了。他一次次接受周昱辰无理又苛刻的要求,还心存幻想着他只是脾气不好,并不是心地不好。只要他能够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周昱辰挑不出他的毛病便也会就此罢休。

      现在事实好像不是这样,周昱辰就是个混蛋,彻头彻尾的没有人情味的混蛋。

      回过头来再去想那些他脱口而出的话语便觉得格外刺耳。

      他虽然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人,但他也是有尊严的。

      从第一次他们同床共枕就是,周昱辰告诉他这是个机会,不也是在羞辱他吗?

      有那么些时候,余味只是默许了这段关系。到底是一张床上的人,周昱辰搂着他的时候他也曾觉得这个男人很温柔,很好。那些不经意间微微蹭到他脸颊的举动,也是余味对这段无法定夺关系的默许。

      余味向外走了一步,还没踏出廊庭,身前的雨就向他袭来。额角发热又发冷,余味慢吞吞地坐在石阶旁。

      出走,那么就等这场雨停吧。

      机会,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拥有的。

      他缓缓靠在石阶上,来自皮肤上的寒意倒是没有他想象中的冰冷刺骨。

      还好。

      他还能蜷缩在一起,等雨停,等天明。

      “小孩儿?”

      余味堪堪抬起头,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地方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黑色的大伞将她的身躯衬得更加矮小。

      “孩子,你怎么在这啊?”老奶奶脸上透出关切的神态,眼光又落在余味身后静静无声的大门上。

      余味慌忙解释道:“哦……我只是忘记带钥匙了。”

      奶奶笑着说:“这样啊,那你到我家去坐坐吧。”

      余味想推辞。

      “就在对面,下雨了,我出来搬花的时候就看见你在这了。”老奶奶笑容和蔼将手中那把偌大的黑伞递到余味手里,“帮我这个老太太拿一会儿吧,人老了,不中用了。”

      奶奶分明是打趣的话,余味却从中听出了满满的无力与悲凉。他拿稳了手中被硬塞上来的伞柄,搀扶着年迈的人往对面的屋子走去。

      门口的玫瑰花在猛烈的暴雨中被摧残得有些落败,晶莹的水珠停留在鲜艳娇嫩的花瓣中别有一番惊心动魄的美。

      虽败犹荣大概说的就是这番景象吧。

      余味瞥了一眼:“这些花需要我帮您搬进去吗?”

      “不用了,能禁得住,”奶奶看着余味问,“你不觉得被风雨吹打过的玫瑰更好看了吗?”

      奶奶刚才是哄他的。

      奶奶担心的或许,根本不是花。

      余味收了伞立在檐前的柱子上,又看了一眼身后。他看的,也许也不是花。

      “进来吧,孩子。”奶奶扶在门边热情邀请道。

      余味换了一双门口干净的鞋子,跟着进去了。外面的雨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门口的花来的比他还要勇敢些。

      奶奶拿了干燥的毛巾来:“擦擦吧,夜里寒凉,年轻人总喜欢仗着自己年轻不当回事,老了就有你们受的时候了。”

      “谢谢。”余味笑着道谢,本没有淋到什么雨,头发竟也湿了不少。

      “孩子,你这头上是怎么回事?”

      余味用擦头发的手就近摸了摸,“嘶”的一声溢出口。不摸的时候不觉得,摸到了还真的挺痛。

      “没事,就是我不小心。”

      “红了一块,都鼓起来了,也真是够不小心的。老婆子我给你贴个药膏,是我自己做的,很管用的,保管两天就能好成原样。挺痛的吧?”

      余味不好意思道:“不用了,谢谢奶奶,这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那怎么行,话不是这样说的,看见外面那些花没有?”

      余味点点头,却又有点摸不着头脑。

      奶奶找出医药箱里的棉包,沾上新搅拌好的粉尘,边弄边说:“要是没有精心照料的话,也不会在雨中还开得这么好的。”

      奶奶贴好药膏就朝余味额头上贴去,余味忙伸出自己的手:“奶奶,我自己来吧。”

      “这没镜子,你看不见。我来,孩子。”

      “看到你我就想起来我的两个孙子。”

      余味放下自己停在半空中的手:“他们不住这里吗?是因为工作忙而不能陪在您身边吗?”余味觉着亲切便多问了一句。

      “他们不住这里,”奶奶转身收拾桌上的瓶瓶罐罐,“他们现在应该是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余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角:“谢谢奶奶。”

      浑然有力的敲门声响起,那是来自一个男人身体里的力量。

      奶奶看着余味:“找你的。”

      不是问句,还很肯定。

      余味从沙发上坐起来:“那个,我去开门。”

      几步远的路程余味硬生生在磨蹭,他猜测到了门口站的是谁,但也只是猜测而已。比起希望见到男人,他更害怕见到男人。

      男人的怒火,男人的直视与愤恨让他连身带心的恐惧。

      “回来陪奶奶回屋看会儿电视吧。我这个老人家孤寂得很,难得碰上个有眼缘的,就烦请你陪我这个老太太一会儿。我这基本没什么客人,也不喜欢有外人来打扰。”

      说话间余味单薄的睡衣已经被老太太牵住了,余味收回自己落在门上的目光,一阵一阵的敲门声还在继续……

      影视房里一整面白墙的投影带来超大的视觉享受,奶奶打开电视,一部武打戏接着上回继续播放。画面上一袭红衣闯荡江湖的年轻人站在朗月高照的悬崖边,也算是有遗世独立的风采了,如果不算上那拙劣的演技的话。

      余味的眼神时不时投向窗外,耳边是电视里红衣男娃的声音:“在下就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千城山弟子风肃夜……”

      “怎么样啊?”奶奶说。

      “什么?”余味没回过神来,“您是说电视里的人吗?”

      余味的心思根本就没在上面:“长得很好看,就……”

      演技太烂,他说的是:“演技方面还需要打磨。”

      奶奶看着电视说:“他太年轻了。”

      余味看着电视里样貌不过十八九岁的红衣男娃:“年纪小,演技差一点也说得过去。”

      “我很喜欢看他演的戏。”

      余味没再说什么,就这么陪着奶奶看完了剩下的这半集武侠片。时间在转动中带走余味眼里的一帧帧一幕幕画面,余味什么也没听进去。

      过了很久奶奶转了话:“外面的,是你什么人?”

      是我什么人?

      余味也不能给出一个像样的回答。

      老板吧。

      可是老板不会和员工睡在一张床上,也不会有亲吻。

      所以,他只是个员工,就只是个意外借宿的员工。

      奶奶笑笑,从电视机旁的瓶子里抽出一枝还带着雨水的玫瑰放在余味手心里:“孩子去开门吧。不知道答案的时候就把玫瑰放在心上吧,这样花就会知道了。”

      余味看着手上的花朵,轻轻拂过上面的水滴。

      这花本来就很好看。

      奶奶离他远去,一步步向房间走,轻轻带上门。

      余味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周昱辰在明亮的缝隙里看见了拿着玫瑰花的余味。

      没有两两相对的目光,余味未知的忐忑中看见了周昱辰的鞋子,上面有雨水打湿的新鲜泥巴。

      周昱辰不是会花费无聊的时间去等待一个未知结果的人。

      门里是余味,门外站着周昱辰。

      相顾无言。

      “这花是给我的吗?”周昱辰过了一会开口。

      余味摇摇头,态度明确地说:“不是。”

      可是声音又很小。

      周昱辰笑了,一把搂过眼前的人按在怀里。

      他希望听到余味这么说,不是矫揉造作地说是,也不是矫揉造作的说不是。

      “对不起,是我不好。”

      余味无处倾诉的委屈这才涌上来,喉头酸涩,不似醋般让人贪恋销魂。

      “别生我气,跟我回家吧。”

      余味难过地说道:“那不是我的家。”

      周昱辰的手用力揽着怀里的人:“你之前在我身边的时候一直很听话,我喜欢你一直乖乖的样子。”

      余味刚想要推开,周昱辰说:“我等了你好久,你知道吗?”

      周昱辰大手禁锢着,缓慢而委屈的声音想起:“真的好久好久了。”

      “我很想你。”

      他没告诉余味具体是多久,只是有无数个数不清的日日夜夜,又像今日一样的雨天,也有万里无云的晴天。

      他不舍得让人再一次从他身边离开,等待的滋味够煎熬,他早就尝够了。

      余味哽咽的泪水滑落在宽厚的肩膀,耳边是轻柔的询问:“跟我回家吧。”

      “好不好?”

      没等余味拒绝,失重的感觉顷刻间袭来,慌乱中他不自觉抱住周昱辰的脖子。细雨无声地落着,打不湿任何一朵玫瑰。在玫瑰花的后面,门缝里露出一面慈祥的神态。

      进了屋,余味就吵闹着要下来。

      “我不回你的房间。”

      周昱辰牵过余味的手:“前几天我们不都是一起睡的吗?”

      “我只是你的员工,没有义务陪你睡觉。”余味逃似的随便溜进一间客房,连里面是不是有完整的床单被套都不知道。

      周昱辰的手掌沾上玫瑰花上的雨。

      一滴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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