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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觅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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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三只被淋透了的,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原皮大老鼠,他心中升起一股同情。
果然,当了花枝鼠,就能共情老鼠的遭遇了。搁以前,街上碰到被淋湿的老鼠,他只会啧啧俩声,没上去赶都不错了。
陈厌清了清嗓子。
“吱吱吱。”
他决定向它们表达一下友好之情,于是乱吱吱了俩声。
吱吱俩声结束,陈厌从下水道里爬出来,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就见那三只老鼠向自己走了过来。
“吱吱吱!”
“吱吱……”
“吱吱吱吱吱吱! ! !”
陈厌表示听不懂。
他站在原地爪子梳理够得到的鼠毛,眼凑着肚皮上的毛毛理顺些了,一只耸动的灰鼻子凑了过来。
那三只灰老鼠将他围了起来,绕着他嗅,爪子时不时还碰他一下。
暂且把它们的行为划分到友好互动范围,秉持着同是天涯沦落鼠的原则,陈厌仰起鼠脸,接受着它们的靠近。
但很快,陈厌平静的鼠脸开始产生裂痕。
肚皮有点痒,陈厌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那鼻子耸动着,不断往自己俩只后肢间嗅的鼠头,他的脑海里涌现一个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陈厌猛地夹紧鼠腿。
他将尾巴盘在腿旁,严肃地望着仍在试图靠近自己鼠臀的三只灰老鼠,发出警告的“吱吱吱”声。
“吱吱吱!”
“吱吱吱!”
“吱吱吱!”
三只灰老鼠此起彼伏地给出回应。
听不懂。
陈厌选择沉默。
许是看出来陈厌这只花枝鼠的与众不同,三只老鼠稍稍远离了他,其中俩只对视一眼,随即,在他面前上演了叠罗汉的动作。
陈厌:……
靠,有毛病啊!
目光瞥向三只老鼠的后肢间,看着那挂着的俩蛋,陈厌更觉得天都塌了!
也没人告诉他,在这个没有女人的破世界里,一群大老爷们分成什么alpha,beta,omega可以谈恋爱生小孩就算了,怎么连这的老鼠都有公公相吸! ! !
画面太辣他不忍看,鼠心太黄他不敢碰。
陈厌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等重新睁开眼,看着三双怀揣着期待的眼睛,他磨了磨牙,腹腔嗓子共同努力,发出了一道刺耳难听的“吱吱”声
———“吱吱吱吱吱”
滚,老子可是直鼠!
岂料,他声音刚落下,那三只老鼠更兴奋了,一边甩水一边朝他围起来,透过那小小的眼睛,仿佛还能看到所谓的邀请。
陈厌被气乐了。
花枝鼠不发威,当他是病鼠?
以为他好欺负不成?
陈厌直起来身体,俩只粉嫩的鼠爪子往前一伸,摆出预备的姿态。
他还当自己是人呢。
打架前先左右歪歪头,在十指交叉扭扭手腕。
可令陈厌没有想到的是对手不按套路出牌——还没等他手指曲起来招呼它们进攻,三只老鼠就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它们压根就不讲武德。
三打一就算了,居然还动嘴咬他!
“吱吱吱! ! !”
陈厌疼得龇牙咧嘴。
靠,他不会感染狂鼠病吧!或许是得了鼠疫!
不过,无论是狂鼠病还是鼠疫,都由不得陈厌细想了。
他后腿竟然被活生生咬掉了一撮毛,要不是他身姿敏捷缩腿快,怕是肉也被撕去一块儿了。
这三儿完全就是鼠界败类啊。
陈厌在闪躲中,心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他洁癖,对于老鼠们的齿牙攻击,瞧着它们灰扑扑的皮毛,他做不到反咬回去。
这也是他沦落为花枝鼠后跑到学校下水道谋生的原因。
他想着学生好欺负些,素质也普遍高些,卫生大部分都能做到位。
夜间在干净的校园环境里游荡,饿了就潜入他们的教室,叼走他们放在桌兜里的食物,这才是干净健康的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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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陈厌的犹豫顾忌,他很快落下下风,被三只灰老鼠打得落花流水,狼狈至极。
无论他如何努力躲避,最终还是被咬得遍体鳞伤。
雨越下雨大,淋在被它们咬破的伤口上,疼得陈厌发颤。
正当陈厌以为鼠臀不保,要和这三只灰老鼠鱼死网破时,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三只灰老鼠做鼠经验比陈厌强太多,听到动静,一溜烟全跑开了,争先恐后地往下水道里钻,哪里还顾得上陈厌。
老鼠们跑开,陈厌紧绷的心弦下意识地松懈,等他反应过来往下水道跑,已经晚了,那脚步声的主人离他不远。
陈厌抬头。
从他的角度,看到了一双洗得发白的老旧帆布鞋。鞋面已经被水浸湿,鞋子的主人并不在意地上的积水,直直得朝他这边走来。
坚硬的鞋底踩过水坑,溅起一阵水花。
等他再离得更近些,陈厌顺着鞋子往上瞧,注意力瞬间被宽大的裤脚下那一截修长白皙的脚腕吸引去。
是个男生。
在陈厌的印象里,拥有这种脚腕的男生,说好听一点,是温柔善良,说恶毒一些,就是不像个男的,保不齐还怕老鼠。
说不定他只顾着走路,还没看清地上的他。
陈厌赌这种可能。
他决定吓一吓这个在关键时刻冒出来,帮他吓走那几只死老鼠的救命恩人。
陈厌顺势躺在了地上,装起尸体。
眼看着鞋底离自己还有一米远,他猛地翻起身,在雨中,爆发出他最响亮的吱吱声。
但想象中男人被吓得跳脚的画面并没发生,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修长的腿在雨中朝他抬了起来。
随后,利落的。
像踢开垃圾一样。
一脚将他踢开。
陈厌被直接被踢进了路边的花圃中,身体砸进泥潭里,吃了满嘴的泥水。
“你大爷的!”
“狗东西!”
陈厌狠狠吐掉嘴里泥水,愤怒让他忽略掉腹腔的剧痛,他朝着男人的背影骂个不停。
男人撑着一把透明的伞,并未施舍给他一个眼神,是以陈厌没有看到他的脸,只能根据他的身形,猜测他年龄不大。
“吱吱吱……”
“吱吱…”
不过陈厌骂声并没有持续多久,被鼠群殴又被人用叫踹,他的精力所剩无多。
在骂骂咧咧中,陈厌晕了过去。
雨水淋透他的身体,陈厌四肢朝天地躺下泥水坑里,除了偶尔踢蹬一下的后腿证明他还没断气,打眼看过去,他就像是死了一样。
也亏得男人那一脚将他踢进花圃里,路过的行人并没有发现他。
等陈厌再次醒来,雨已经停了。
天空放晴。
由于他的渺小,花圃的绿植对于他而言显得格外地高大茂盛,他就像进入了森林中,躺在土地上,任由阳光穿透树叶落在他的眼眸中。
陈厌抬爪挡在额头前。
真刺眼。
泥土喝饱了水,尚未干,湿透的他躺在上面睡了一天一夜,四肢僵硬不说,浑身的血液也仿佛冷得要结冰了。
咕噜。
饥饿的肚子开始造反了。
陈厌试着翻身,但浑身的骨头好像被打碎了重组般,叫他痛彻心扉。
这比他前二十多年来受过的所有伤加起来都要疼。
陈厌那叫一个恨啊。
恨那三只灰老鼠,更恨那个狠心的男人!
狗东西一点关爱小动物的善心都没有,小心出门被狗咬。
陈厌恶狠狠地诅咒着。
咒完毕,他又庆幸起自己命硬。
这样都没死。
“我真是一只坚强的鼠鼠。”
陈厌嘀咕着赞赏自己。
忍着疼痛,他翻过身,拖着残破的身体爬回了下水道。
云城的城市排水系统设计得很不错,才过一天,暴雨留在地面的积水已经排干净了。下水道还是湿漉漉的,但是比起昨天能够游泳的水位,陈厌对此感到心满意足。
作为一只鼠鼠,阴暗的下水道给足了他安全感和归属感。
陈厌爬呀爬呀,不知道爬了多久,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干燥的角落。
这里足够安全。
这让陈厌很放心。
陈厌盘缩起身体,抱着自己的尾巴重新闭上了眼睛。
虽然身体又饿又冷又痛,但天还没有黑,如果他不想被人乱棍打死或者踩死,他现在除了睡觉别无选择。
等天黑了,再上地面觅食吧。
陈厌思考着自己的未来。
他想了几分钟,也没有想出结果,反倒是又昏睡了过去。
——
陈厌藏匿的下水道住所在一所高中,这里的学生们学业繁忙,时间紧。
一些学生为了节省时间,就会在前一天提前买好第二天的早餐塞桌兜里。
这些面包牛奶火腿肠都是未开封的食物,干净。
陈厌沦落为花枝鼠的这一个周里,靠的就是顺学生的食物来填饱肚子。
这行为是挺不道德的,他自己也明白。
不过,都成鼠了,人类那点礼义廉耻就暂且放放,填饱五脏庙最要紧。
他唯一能保证的底线就是一次只顺走一根火腿肠,而且,尽量挑选那些食物多的桌兜下手。以免他拿了食物导致这张桌子的主人第二天早晨没有东西吃。
陈厌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像往常一样,他来到这所学校觅食。
不过这回,教室门窗被关得死死的,加上他身体虚弱,陈厌找了好几个教室,都没有成功爬进去。
陈厌想,也许是因为白天他露面的缘故,让学生们发觉到食物意外失踪的真相,把门窗锁死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此刻,陈厌是真切共鸣这句话了。
俩天未进食,他已经饿得头脑发昏。
灰溜溜地从教室门口离开,顺着走廊,陈厌打算往操场那块地方爬去。
操场旁边的花坛上,风雨兰开得正盛。
陈厌想着,既然老鼠什么都吃,那他去啃花,总比啃树叶咬草皮吞垃圾强。
冷瑟的夜风吹得榕树叶沙沙作响,月光清冷,混着昏暗的路灯铺洒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操场空荡而寂静。
陈厌圆溜溜的眼睛左看看右望望,确定无人了,他才从暗处爬出来,直奔最近的那簇风雨兰。
粉嫩的风雨兰在夜间花苞是闭合的,枝杆弯垂,时不时随着风晃。
陈厌爬到花坛底旁,还是人时,觉得这花坛矮得不行,一屁股往下坐,腿都得伸直了,不然没地放。
可现在呢,作为一只花枝鼠,那贴黏在花坛壁的白瓷,十分光滑,叫他上爪往上攀爬都艰难。
陈厌烦得不行,绕着花坛转了俩圈。
今时不同往日,受伤的他,爬个花坛都是事儿。
衡量过后,陈厌只好放弃这个花坛。
他顺着跑道跑,打算换一个可以爬上去的花坛试试。
这花坛真叫他找到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把书包忘记在花坛边了,叫陈厌得了攀爬的助力。
白色的帆布书包。
陈厌爬过布满黑泥的下水道的小鼠爪往上一踩,就留下来黝黑的脚印子。
“抱歉,哥们。”
饿得俩眼昏花的陈厌道歉得格外敷衍,顺着书包带子往上爬,他终于成功爬上了花坛里。
瘦巴巴的小老鼠直起身体,俩只前肢交叠着搭在胸前,粉嫩的小鼻子疯狂耸动着,鼠须一颤一颤的。
看起来,莫名有些可爱。
不过陈厌自然看不到自己这副模样,以他做人的性子,要是有人当着他的面夸他可爱,他只会“啊”地一声,随即骂道——“眼瞎就去治。”
“哪根好呢?”
穿梭在风雨兰花丛中,陈厌仰着脸,认真挑选自己的食物。
在精挑细选下,他选中了一根花枝最粗的,粉嫩的俩只小爪伸出,压在了花枝上。
在花枝颤动间,花苞被压低到了地上。
陈厌顺着花枝往前爬,也不啃花枝了,看着粉嫩的花瓣,他高兴得眯起眼睛,张开大嘴,吱吱一声,一口咬住了花瓣。
花汁渗入他的口腔,陈厌猛地睁开眼。
随即,脸色大变,一口吐出嘴里之物。
“呸呸呸!”
“真难吃!”
味道涩得陈厌的小爪子狂搓脸。
这风雨兰简直是中看不中用的玩意。
白瞎他忙碌一晚上,早知道直奔垃圾桶去了。
陈厌狠狠跺脚,将那枝风雨兰踩得稀巴烂了,才顺着书包爬回地面。
为了活下去,他决定不挑食了。
鼠,就要有个鼠样,就是要混迹垃圾桶里!
只有和腐烂的苹果、发霉的面包、发酵的牛奶以及吃剩的饭菜骨头待在一起,吃掉它们,让它们转化为身体的养料,他,陈厌,才能做一只真正的鼠!
是的,陈厌,决定跨出一大步,成为一只真正的花枝鼠。
打定主意的陈厌,肚也不饿了,腿也不累了,身体仿佛灌满了劲儿,四肢触地,爬得那叫一个流畅,那叫一个熟练,那叫一个迅猛!
陈厌低着头,鼻子疯狂耸动着,堪比精密的探测仪,不多时,就叫他嗅到空气中食物的味道。
陈厌心中一喜,顺着气味头也不抬地往前爬。
直到,去路被一双帆布鞋挡住。
被障碍阻挡,陈厌沉溺在食物中的意识回笼。
为什么这气味有点熟悉?
陈厌耸了耸鼻子,越嗅越疑惑,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闻过这气味。
于是,陈厌偏了偏脑袋,抬眼往上看。
小小的鼠眼对上了一双淡漠的眼眸,以及一张阴沉沉的俊脸。